媽媽配得上世間所有美好

劉繼榮

繼母帶來的姐姐

離婚后，兒子跟著爸爸，所以前夫說要再婚時，我的心突突直跳。在傳統觀念里，后媽可都是厲害角色。

但兒子運氣似乎不錯。他常常來看我，繼母開車管接管送，非常周到，我舒出半口氣。聽兒子說和繼母相處挺好，只是帶來的姐姐很是囂張，我又開始惶惶不可終日。

聽說那女孩比兒子大兩個月，在國外讀書，打小就是個人精，自然事事都把兒子比下去。何況人家有親媽罩著，兒子在氣勢上就先弱了。

我口中不說，內心懊惱，為何當初離婚時不豁出命來上演爭兒大戰，讓孩子落得如此不堪？這一焦慮可好，胃痛發作，舌底生出囊腫，連飯也吃不成。

過幾日，兒子笑瞇瞇地問我：“可不可以帶姐姐過來玩？”他說，姐姐在英語學習上幫他很多，他則為姐姐補習數學，并且兩人都愛運動，喜歡哲學和植物。

聽完兒子的話，我的愁云一掃而空，才去醫院看病。醫生說舌頭要做個小手術，我將約定的時間記錄在電腦的備忘錄上。

因感激她們母女善待兒子，姐姐來的那天，我特地花心思款待她。女孩是個糖人兒，一開始叫我阿姨，來了兩回后，也就跟著兒子順口叫起媽媽來，令我一顆心酥麻震顫。

媽媽也是玫瑰

一天我正炒菜，聽見書房里大吵大嚷，嚇得提著鍋鏟就過去了。原來，姐弟倆準備給我過生日，姐姐提議由他們兩人出資去西餐廳慶賀，讓我別操一點心，弟弟卻執意要在家中小聚。

弟弟聲音很大：“從小到大，我就愛吃媽媽做的飯，穿媽媽織的毛衣，喜歡她替我剪頭發……”我心里一熱，鼻子就酸了。

姐姐卻不客氣地反駁道：“你已經長大了，媽媽她不是你的全能型仆人。媽媽也要好好享受人生。我第一次來，就發現在這個家里，冰箱里全是你愛吃的東西，書櫥里全是你愛看的書，電腦里全是你的游戲……”

兒子哂笑道：“你妒忌了？”女孩沒有理弟弟，而是誠懇地看著我：“媽媽的世界里沒有自己的氣息，就像個隱身人。”我解釋說：“兒子就是我的整個世界，這些年，他支撐著我活下來。”

女孩搖頭：“我媽媽從前和您一樣，全心全意地照顧我，離婚后常常內疚沒有爭取我的撫養權，于是拼命工作賺錢，想買套房子留給我。我說媽媽你也是玫瑰，你不是花肥，我已經長大，你不必以我為世界中心……”我被深深震動。

女孩微笑著說：“花了很長時間，我媽媽才學會關照自己。你們這樣的媽媽，配得上世間所有美好的事物。”我心里刮起一陣風暴。

這么多年來，我第一次聽到這樣掏心掏肺的勸告，對方居然是一個我時時提防的小女孩，我慚愧又惶恐。

心融化成七色彩虹

隔天，我獨自去醫院做了舌底囊腫切除，手術后像往常那樣上班，沒有驚動任何人。午餐時，我沒什么胃口，打算沖杯麥片湊合喝掉。

姐姐忽然出現了，帶著一小束鈴蘭，溫柔地囑咐我不要講話，以免牽動傷口。辦公室的同事驚呆了，說沒看出平日低調的我，居然有這樣一個貼心的女兒。

接著，兒子也出現了，這可是開天辟地頭一回。他靦腆地打開餐盒，將蔬菜粥和牛奶捧給我，毛手毛腳差點打翻桌上的水杯。同事們嘖嘖稱贊，贊我兒女雙全好福氣。

原來，姐姐無意中看了我電腦上的備忘錄，知道我要手術，于是約弟弟一起來送飯。針對我的頸椎問題，姐姐建議我辦個健身卡，通過鍛煉慢慢恢復。弟弟說以后不許我再替他整理資料，他少玩會游戲就能弄好了。

我生日那天，3人去看電影，我悠然地吃著爆米花，左兒右女，心滿意足。無奈影院冷氣開得太足，我有些冷。姐姐拿出條輕軟披肩替我披上，說這是姐弟合買的生日禮物。我的心頓時融化成七色的彩虹。

回家的路上，我們在月光下散步，我問姐姐為何待我這樣用心。她坦率地回答：“以心換心，我希望弟弟也能跟我媽媽好好相處。”

姐姐的暑假結束了，大家都去機場送行。見她將獨自遠行，我不禁紅了眼眶。她母親趕緊勸慰道：“別難過，下個假期就又回來淘氣了。”旁邊有位老太太咕噥道：“你哪里懂人家母女的情分，這難過也是福氣。”我心里一甜，覺得自己果真有福氣。

（田宇軒摘自《和你一起 ，我不怕老去》北京日報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