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綾 辻
你是我的在劫難逃
■綾 辻

回憶就像沙漏里藍色的流沙,細膩,柔軟,疼痛纏綿成根根細線,緊緊束縛著過去,不肯放開。已經很久沒有想你了,直到現在,我才突然有了那么多洶涌澎湃的思緒,竟全都關于你。
你第一次踏進我們班的時候,腳上穿的是電視里小公主穿的小紅皮鞋,身上穿的是電視里小公主穿的連衣裙,頭上別著電視里小公主別的發卡,皮膚白得像電視里下的雪。你長著一副小公主該有的模樣,白得耀眼,瞬間讓周圍的一切都灰暗了。
在這個灰敗落寞的小鎮,沒有人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樣子的。于是總會有很多人圍繞在你身邊,向你打聽外面的世界是不是真的像電視里那般。我是一個內向、孤僻的人,不屑于向你打聽這些,也從來沒有想過你會和如此平凡的我成為好姐妹。
我們是因為什么事走到一起的,我已經不記得了,但是我記得,你第一次跟我說話的時候臉上露出了兩個小酒窩。
我們在一起的時候,總是像一對孿生姊妹一樣,習慣牽著手泡在小吃街的“老地方”奶茶店里。我不喜歡吃珍珠奶茶里的珍珠,每次你總會耐心地為我挑出來。那時候,我感覺整個天空都是清澈的藍色。
其實我一直不明白,像我這么孤僻、不懂得討好的人,你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好。你的身邊永遠不乏那些想著法討好你的人,每天給你送早餐、送小禮物,而我是什么也不會做的。我好幾次問你,你卻總是敷衍我說:“因為我們的靈魂很像啊。”我從來沒告訴你,班主任找過我聊天,他叫我不要再和你在一起。他還說,我們是相反的兩個人。我低著頭看著被刷得泛黃的小白鞋,不說話。
公園的綠色大門已經開始掉色了,上面的油漆斑斑駁駁,我站在門口等你的時候就摳那些干掉的油漆。你說你喜歡看我低著頭專注的樣子,再擰起眉毛,像個小孩子一樣。
記得當初我們一起去看《戀空》,抱在一起哭得稀里嘩啦。美嘉和小弘的愛是刻骨銘心的,我們的愛也是。你一直都不懂我有多喜歡“刻骨銘心”這個詞。彼時,我們的倔強、我們的固執、我們的堅持都成了記憶里最刻骨銘心的烙印。
我討厭“物是人非”這四個字,可我們始終逃不過這四個字的預言。你送給我的那朵用海綿折的玫瑰花,我一直不敢碰,怕缺少了你留下的那一點點念想??稍趲状伟峒液笞罱K還是弄丟了,為此我哭了好幾天。
分開的那天還是在奶茶店。我因為你把你的秘密說給別人聽卻不告訴我而生氣了,我摔掉了手里的奶茶,不肯聽你解釋,黑色的珍珠滾落一地,亮晶晶的。我抬起頭看著你,我以為你還會像以前一樣手忙腳亂地哄我,可是這次你沒有。你離開了那座被貧困籠罩著的小鎮,離開了所有的親戚、朋友,頭也不回地走了。你明明可以留下來的,可你沒有。
其實誰對誰好是天經地義呢?我看著你轉身離開的背影,終于安靜了。眼淚埋在眼窩里,在你走遠后終于洶涌而出。倔強如我,怎么會卑微地祈求你留下,可是,懂我如你,又怎么會不明白我的難過?這么久以來,你始終都包容我的任性,我的壞脾氣,于是我肆無忌憚??山K于,我還是觸及到了你的底線。許嵩唱過:“你的遷就,我一直領悟不夠,以為愛已強大得不需要理由?!蹦阏f,我是不是太自以為是了呢?
你離開之后,我一直無所適從。以前的時候,我總習慣走在你的左邊,習慣你過馬路的時候拉著我的手,習慣你在我不想吃飯的時候給我帶來面包,習慣每晚睡不著的時候跟你聊天??墒牵疫@么多的習慣,這么多的依賴,終究還是要戒掉。
過去了這么久,我還是沉迷在有你的世界里無法自拔。你的離開讓我明白了很多,學會了獨立,學會了怎么在友情中給自己一個合適的角色,也學會了怎么保持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可是我學會了這么多之后,你卻不在了。因為你,我開始喜歡泡圖書館,把你喜歡的書一本一本地都看個遍。我能做的只能如此了,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懷念你的另一種方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