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照：我想去有你的那片海里游泳

陳小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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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識許瀚川是在高考結(jié)束后的那個夏天，拿到高考成績單后，爸媽為了讓我好好釋放一下長期備考的壓力，決定給我報個旅行團讓我出去玩一圈。我捏著旅行社花花綠綠的宣傳冊看了半天，最后選定了日照三日游的線路。

彼時，在我們那個有些閉塞的內(nèi)陸小城，一到夏天，去青島、大連、煙臺等海濱城市的旅游線路會十分火熱。對于我選擇這個相對有些“冷門”的線路，起初爸媽十分不解，最后他們還是選擇尊重我的決定。

那是我人生的前18年里第一次正兒八經(jīng)地看海，現(xiàn)在想來也十分慶幸選擇了日照這座安靜的海濱小城。因為在那里我遇見了許瀚川。

我們的大巴車抵達日照時已經(jīng)接近晌午，在入住的酒店安頓好后，導游給了我們一段自由活動的時間。

酒店離海邊不遠，我拉著同行的女生林嵐跑去了海邊。習習海風拂面，遠看是一望無垠的金色沙灘，近處的岸邊夾雜著婆娑樹影，處處盛滿了這座城市的溫柔。

趁著退潮，我們?nèi)鲅咀优艿缴碁┥吓恼眨謲箤χ砗蟮拇蠛[了半天造型后，我捏著手機為她拍下了幾張很有意境的照片。我倆光腳踩在細沙上，一邊拍照一邊嬉戲打鬧，忽然覺得腳下踩到了異物，低頭一看，腳下的細沙中露出半截身份證來。

我撿起后輕輕念出身份證上的名字：許瀚川。

身份證上的許瀚川眉目俊朗，日照本地人，比我大兩歲。我腦袋中迅速劃過了一系列疑問，比如他是因為什么又一次來到這片本地人早已熟悉的海岸，又為什么會把身份證弄丟在了沙灘上。

當我意識到居然對一個未曾謀面的男生莫名生出這么旺盛的好奇心后，有點自嘲地笑了笑，把撿到的這張身份證送到了不遠處的警務室里。

2

接到許瀚川打來的電話是在第二天中午，我正跟著旅行團在桃花島游玩。乘坐快艇上岸后，我有點頭暈目眩，掏出手機看到有未接電話，顯示歸屬地是日照。我有些疑惑地回撥過去，僅一聲后對方便麻利地接通了電話，清朗爽快的男聲從電話聽筒里傳來：“你好，我是許瀚川，謝謝你撿到了我的身份證，不好意思，警務室的民警說你只留了這個聯(lián)系電話，能問一下怎么稱呼你嗎？”

“葉婉晴。”

“聽說你是來日照旅游的是嗎？我是日照本地人，請問你現(xiàn)在在什么地方，我過去找你吧。”可能怕有些唐突，他又加了一句，“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當面謝謝你。”

可能是因為剛從快艇上下來頭暈目眩的勁兒還未散去，也可能是因為別的，我居然鬼使神差地答應了：“我在桃花島，你過來吧。”

“喲，這是昨天你撿到身份證的那小伙吧，真是個美麗的意外呀。”一旁林嵐嬉笑著朝我擠眉弄眼。

許瀚川氣喘吁吁地趕到時，還特意為我?guī)Я艘黄勘?zhèn)可樂。我順勢接過，擰開瓶蓋可樂里的氣泡便刺啦一聲一股腦地冒出來濺了我一身。他一邊給我遞紙巾一邊連連向我道歉：“不好意思，我是看天太熱想給你買瓶冰鎮(zhèn)飲料，可能剛才跑得太著急了，都起泡了。”

望著他一本正經(jīng)解釋的樣子，我忽然“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為了表示感謝，那天許瀚川充當免費導游帶著我逛了不少日照當?shù)氐木包c。傍晚時他非要帶著我去海邊吃燒烤：“來日照一趟，晚上一定要去海邊吃燒烤看夜景，這才算不白來一趟。”

許瀚川告訴我他在大連上大學，以前總覺得山高水闊，想去更大的世界看一看，等背井離鄉(xiāng)地走出去了，才發(fā)現(xiàn)心里最惦念的還是小城的這片山水。所以，等秋天開始他要暫時休學回到這個生養(yǎng)他的小城嘗試創(chuàng)業(yè)。

說到這些時，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繼而“咕咚”一口灌下一杯扎啤。我望著對面這個萍水相逢卻又一見如故的男生，感覺到他與身后的這片夜色渾然天成，那時，我偷偷在想，他一定是個有故事的男同學。

3

看完旅行社給我們制定的線路后，許瀚川提議讓我接下來的兩天繼續(xù)翹掉旅行團的常規(guī)游覽計劃，他繼續(xù)充當免費導游，帶我好好逛一逛這座他生活的城市。

望著他一臉真誠的樣子，我?guī)缀跏窍攵紱]想就答應了他的提議。

第二天下午，從附近的垂釣園體驗完垂釣后，他便飛快地拉著我去海邊趕海拾貝。脫掉鞋子后，赤腳走在細沙中，起初我還有點戰(zhàn)戰(zhàn)兢兢，生怕被水底的沙石傷到腳。后來證明我多慮了，這片海域的沙子格外細，腳底十分松軟，就像踩在一個蓬松的夢里。

我一手提著塑料小桶，一手拿著小鐵鍬，刨著眼前的細沙，撿到第一個蛤蜊時我興奮地朝許瀚川喊了很久。他聞聲直起腰來，飛快地用手機抓拍了一張我在夕陽的余暉中大笑的照片，那張照片意境很美，被我拿來當電腦桌面用了很長時間。

那天下午我們收獲頗豐，挖到的蛤蜊、扇貝、蟶子裝了滿滿的兩個塑料桶，這其中的快樂和滿足感對于初次看海的我來說可想而知。我興奮地發(fā)了一條朋友圈，很快便收到滿屏的點贊，許瀚川那個藍色大海的頭像在里面顯得十分扎眼。

在日照的最后一天下起了蒙蒙細雨，那天早上我瞥了一眼窗外，想著許瀚川可能會因為下雨的緣故“爽約”，但很快手機微信便收到新消息提醒——收拾下準備下樓吧，一切按原計劃進行，下雨了記得帶把傘。

我?guī)缀跏且宦沸∨苤鴱木频耆龢桥芟氯サ模l(fā)現(xiàn)許瀚川早已在大廳里等候多時。

許瀚川家里有一片很大的茶園，日照綠茶久負盛名，尤其在炎熱的盛夏，靜靜地品一杯香茗，更是一件愜意至極的事。雖然我從小便跟著父母養(yǎng)成了喝茶的習慣，卻從未踏足過真正的茶園。

所以，聽說許瀚川要帶著我去茶園體驗采茶，我一路上歡呼雀躍了很久。在路上，他給我普及了很多跟茶有關(guān)的知識，他說一年之中尤屬春茶品質(zhì)最好，可惜這個時候當年的春茶早都售罄了，夏茶的品相相對要差一些，但口感也還不錯。

那天我們撐著傘在茶園里采了很久的茶，他告訴我這些新采的嫩葉經(jīng)過炒制烘干后就會變成平日里喝的茶葉。后來，每次喝著許瀚川送我的日照綠茶時，我總是會不由地想起他帶我在茶園里采茶的那一天。

4

離開日照時雨依舊在下，旅行社的大巴已經(jīng)早早地停在酒店樓下。大家都舉著手機相機四處拍照留念，跟這個城市作最后的告別。

見我跟許瀚川過來，林嵐老遠便扯著嗓子喊我：“婉晴，我都等你半天了，還以為你要徹底脫團不跟我們一起回去了呢！”

把我送到大巴車上后，許瀚川跟我揮手告別：“一路平安。”他的聲音低低的，目光深深的，好看的眸子里盛滿了溫柔，像是這座城市里令人舒服的日光和輕柔海風。

那一刻，我意識到是有些什么東西忽然有些不同了，兩日多的相處與陪伴下來，應該有一種之前我不曾想也不敢想的情愫正在我們之間破土萌生，跟陽光又風趣的他在一起，我好像一直能坦然地走在日光里。

大巴車開動時，他就那么一個人孤獨地立在路旁，望著他筆直卻盡顯孤獨的背影，我忽然有一點鼻酸。對于這座城市來說，我匆匆地來，又匆匆地走，最后卻什么都不能帶走。

回家后生活很快便被高考出成績之類令人煩擾的事情填滿，我拿著一個有些尷尬的分數(shù)在未卜的前路和父母殷殷的期待里躊躇不前。

許瀚川問候的電話依舊時常打來，有時他也會在微信上給我發(fā)一些日照街頭巷尾的照片，照片里那些陌生的游客行人仿佛在悄然提醒著我不久前在那里發(fā)生的那次美妙相遇。

高考填報志愿時，我好像沒有用太多時間便說服自己放棄了那些看起來更大更繁華的城市，填報了日照的學校。填完志愿后，我在微信上給他留言：希望等秋天開始時，我們還能有機會見面。

我很快便收到他的回復：一定。后面還加了一個明晃晃的笑臉。

5

收到從日照寄來的大學錄取通知書的那天，是我人生的前18年里最開心的一天。不僅是因為人生十幾年的苦讀終于以這樣一種儀式打上一個圓滿的句號，還因為不久前曾因為一點意外偶遇的那座城市和那個人，等秋天到來，我終于能欣然與之重逢。

我把錄取通知書的照片在微信上發(fā)給許瀚川時，我看到聊天頁面上那個“對方正在輸入中”反反復復出現(xiàn)了好久后，他才發(fā)過來一句簡短的“恭喜，日照歡迎你”。

后來，我們在一起很久后，他曾主動對我聊起過當時他的心境。他并非對我無意，只是彼時我們才認識不久，他不希望自己唐突的表白擾亂我的選擇，所以，在我填報志愿之前，他一直小心翼翼地隱藏著他的灼灼真心。

可即便如此，我也并非完全感覺不到他的心意。我有點慶幸，自己能成為讓他眼神柔軟的那個人，甚至早就偷偷勾畫起與他的未來。

在遇上許瀚川以前，我的確像很多同齡人一樣，時刻憧憬著外面的大千世界。可直到來到日照，遇上許瀚川，我才知道，小城的街頭巷尾里依舊有令我傾心的湖光山色，在這里我不僅可以有一個大大的前程，還可能會收獲一份美好的愛情。

對于許瀚川來說，日照是他的歸途，那里的一山一水都能讓他轉(zhuǎn)身即達歸途。

而對于我來說，也許在不久的將來，我便能跟許瀚川一起不疾不徐、心平氣和地并肩走在日照的街頭，心甘情愿地接受著這座小城的給予。

起碼從遇上彼此開始，我跟許瀚川一直都拿最真的心來對待彼此。我有理由相信和期待，等秋天到來，會有美好的事情發(f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