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牌周黑鴨侵權訟爭

戚劍

冒牌周黑鴨店玩“游擊戰”，開個一年半載就換店主，店內外裝飾也一換再換，等到案發時已搖身變成了蛋糕店，沒有一點冒牌熟食店的痕跡。正牌周黑鴨前來打假，時過境遷后還能一舉擒獲冒牌周黑鴨嗎？

2017年4月25日，江蘇省常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公布了2016年度十大知識產權案例，湖北周黑鴨企業發展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周黑鴨”）與常州武進區湖塘鴨博士熟食店（以下簡稱“鴨博士”）商標侵權糾紛名列其中。

周黑鴨是一家以鴨類為主的熟鹵制品深加工品牌企業。2010年以來，周黑鴨先后經核準注冊了以“周黑鴨”文字及拼音組合的商標和由半身卡通男性加文字、拼音組合的商標，有效期至2020年，商標核定使用商品為：死家禽、板鴨等。2011年5月，后者被認定為馳名商標。

周黑鴨發現“孿生兄弟”

2014年4月，鴨博士熟食店注冊成立，該店位于常州市武進區鳳棲路2號常州歐城易佳購物廣場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歐城廣場”）內，是一家經營熟鹵制品零售的店鋪，該店登記經營者為唐潔。

2016年以來，周黑鴨發現常州市場上有許多假冒周黑鴨的鹵制品店，于是派出公司員工楊洪宇前往常州取證。7月13日，楊洪宇帶著江蘇省南京市鐘山公證處兩名公證人員，來到唐潔的鴨博士店。楊洪宇在該店購買少量鹵制品，公證人員對該店現狀以及取得的包裝袋進行拍照，照片顯示，鴨博士熟食店門頭標識與周黑鴨的兩個商標完全相同。

經進一步調查取證，楊洪宇發現鴨博士在其店鋪招牌、宣傳海報及購物袋上，大量使用了與周黑鴨商標相同的文字及圖形商標，并銷售了相同的鴨鹵制品。

周黑鴨認為唐潔未經其許可，在相同商品上使用與其近似的商標，侵犯了自己的商標專用權，遂于2016年9月13日一紙訴狀將鴨博士告到了常州市武進區人民法院，要求鴨博士賠償周黑鴨經濟損失10萬元，在《中國食品質量報》上就其侵權行為刊登不少于七個工作日的聲明，并承擔本案的全部訴訟費用。

“兩鴨”互掐，鴨博士冤不冤

武進區法院依法組成合議庭，于2016年11月24日公開開庭進行了審理。原告周黑鴨的委托代理人楊洪宇、被告鴨博士的經營者唐潔到庭參加訴訟。

針對周黑鴨的起訴，鴨博士熟食店負責人唐潔覺得自己很冤。唐潔在法庭上辯稱，該店鋪是以其丈夫李某名義向歐城廣場租賃的，合同期限為2013年10月至2016年10月三年。當時自己只是營業執照上的登記經營人，事實上早已不經營鴨博士店了。

“鴨博士店已于2015年9月11日轉讓給吳立成，且雙方約定轉讓后的一切債權債務均由吳立成負責。”唐潔說。“明明不是我賣的熟食，怎么要我來為別人的侵權買單呢？”唐潔感到百思不得其解。在法庭的追問下，唐潔承認早年自己經營時，確實也這樣賣過類似的熟食。但堅稱自己涉嫌侵權的門頭早已拆除，楊洪宇等人在店內拍到的照片是吳立成經營時的現場，與自己無關。為了證明自己的主張，唐潔還向法庭出示了門面轉讓合同及店鋪現狀照片。

在被問到為什么熟食店轉讓后，登記信息卻沒有變化時，唐潔解釋說，自己雖然轉讓了門面，但沒有把營業執照帶走，沒有及時辦理注銷登記，也未參加執照年檢。據她了解，2016年10月，吳立成又將店鋪再次轉讓給周士輝，此時周士輝已不再經營熟食，而是改經營蛋糕。唐潔認為，即便自己過去經營時涉嫌侵權，但由于自己的店鋪經營規模很小，只有幾平方米，營業額十分有限，并未對周黑鴨造成多少損失。

唐潔在最后陳述時說，自己現在已不再經營熟食店，客觀上已經消除影響，請求法院駁回周黑鴨要求其賠償經濟損失的訴訟請求。

周黑鴨表示，即便存在門面轉讓的事實，也不能免除唐潔的責任。門面轉讓合同明確寫明轉讓歐城易佳超市一樓第二家周黑鴨商鋪，該轉讓合同載明轉讓門面現有裝修，轉讓后歸受讓方所有，據此可判斷鴨博士在成立之日起，已使用了與“周黑鴨”標識進行店鋪裝修并實際經營，因此在其轉讓前經營行為中，已存在侵權行為。

針對唐潔辯稱門面已轉讓他人，與自己無關的意見，周黑鴨指出，由于唐潔明確將店鋪的現有裝修交由接受方繼續使用，加之其作為該店鋪店主，不及時辦理相關的營業執照注銷手續，也不督促受讓方自行辦理營業執照，主觀上放任了受讓方繼續假冒周黑鴨，對方也許正是看到這一點才同意受讓，唐潔對此存在共同侵權的惡意，故其對受讓人吳立成經營期間的侵權同樣難逃干系。

考慮到唐潔事實上已不在經營，且案涉店店鋪經營蛋糕的現狀，周黑鴨當庭表示撤回要求被告停止侵權的訴訟請求，但對賠償損失一事堅決不肯讓步。

法官公斷鴨官司

綜合雙方的訴辯主張，武進區法院將本案爭議焦點歸納為：唐潔應否對鴨博士熟食店門頭使用的“周黑鴨”標識承擔侵權責任。

法院認為，首先，根據《商標法》第五十七條第（一）項的規定，周黑鴨享有注冊商標專用權，任何人在同一種商品上使用與本案涉案注冊商標相同的商標屬于侵犯周黑鴨注冊商標專用權的行為。鴨博士銷售的鴨類鹵制品與周黑鴨涉案注冊商標核定使用的商品“死家禽”“板鴨”為同種商品；其次，鴨博士熟食店在其店鋪門頭使用周黑鴨注冊的商標標識，已構成商標性使用，其中含有與涉案注冊商標完全一致標識且被突出使用。根據本案已查明的事實，周黑鴨享有的涉案商標具有較高知名度，基于涉案商標在相關公眾中的知名度、商標標識的顯著性，鴨博士使用“周黑鴨”標識的行為，在相關公眾施以一般注意力的情況下容易對商標來源產生誤認，或者認為其來源于周黑鴨注冊商標有特定的聯系，故鴨博士熟食店門頭使用“周黑鴨”標識侵犯了周黑鴨的商標專用權。

其次，唐潔雖稱其于2015年將店鋪轉讓給吳立成實際經營，但不能因此免除唐潔的侵權責任。唐潔與吳立成簽訂的門面轉讓合同明確寫明轉讓“歐城易佳超市一樓第二家周黑鴨商鋪”，合同并載明轉讓門面現有裝修，且唐潔當庭認可鴨博士在轉讓之前已使用了“周黑鴨”標識，其已存在侵權行為。且作為登記經營者，未辦理相關的營業執照注銷手續，縱容受讓人侵權，仍應當就侵權行為承擔民事責任。endprint

綜上，周黑鴨作為“周黑鴨”商標的商標權人，在商標有效期內，其注冊商標專用權應受法律保護。鴨博士熟食店未經許可，在相同的商品上使用與涉案商標相同的標識，容易導致混淆，已構成商標侵權，應當依法承擔停止侵權、賠償損失的民事責任。

關于本案的賠償金額，由于周黑鴨未能提供其因侵權行為所受到的具體損失，亦未能提供鴨博士熟食店的侵權獲利證據，法院依據周黑鴨申請，綜合考慮涉案商標及其產品的知名度、鴨博士熟食店的侵權主觀過錯、地理位置、經營規模與時間、行業正常市場利潤、周黑鴨為制止侵權行為所實際發生的費用等因素確定鴨博士熟食店賠償原告經濟損失及合理費用共計2.8萬元。

關于周黑鴨請求登報消除影響的訴訟請求，法院經審理認為，因商標權屬于財產權性質，且周黑鴨并未提供證據證明案涉侵權行為對其商譽造成損害的事實，故該項請求法院不予支持。

據此，武進區法院于2016年12月13日對該案作出一審判決：鴨博士于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賠償周黑鴨經濟損失及合理開支2.8萬元；駁回原告周黑鴨其他訴訟請求。案件受理費2300元，由周黑鴨負擔1656元，鴨博士負擔644元。

（本文除唐潔外均為化名；未經作者同意，本文謝絕任何形式的轉載）

編輯：黃靈 yeshzhwu@foxmail.com

法博士點評

本案審理的四大啟示：

首先，商標侵權行為不以正在侵權為限，對于過去曾經侵權，后停止侵權的，只要有充分證據證明，侵權者仍要承擔賠償責任，不能因為侵權行為時過境遷就免于追究。

其次，對于登記經營者，在將店面轉讓后必須及時辦理相關營業執照注銷手續，否則后續的經營者如果存在侵權行為，登記經營者將要承擔侵權連帶賠償責任。因為未辦理相關的營業執照注銷手續，客觀上為受讓人繼續侵權提供了方便，屬于共同侵犯商標權的行為。

再次，對被侵權人而言，此類糾紛的難點就是侵權證據的收集和損失的確定。本案提醒商標權人，要打擊侵權行為，收集好侵權人具體侵權行為和造成損失的證據極其重要。打贏商標權官司的首要條件是要掌握足夠侵權行為證據。本案原告通過公證機關的幫助，收集到了鴨博士熟食店當時的侵權證據，并拍下現場照片，是一個十分明智的選擇。因為侵犯商標權行為的證據，大多集中在門店門牌、門店內的裝飾以及產品的外包裝上。這些證據往往稍縱即逝，容易因當事者事后做手腳而消失。因此周黑鴨公司維權前先派人暗訪，以消費者名義購買相關產品取證，并邀請公證人員到場拍照取證的做法，是值得借鑒的。

最后，根據商標法相關規定，侵犯商標專用權的賠償數額，首先應按權利人因被侵權所受到的實際損失、侵權所獲得的利益確定，這就對維權人收集相關損失的證據提出了比較高的要求。本案原告起訴要求對方賠償損失10萬元，但法院只判賠2.8萬元，其原因就是原告缺乏上述兩個方面的直接證據，法院只能依法根據相關因素酌情確定。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