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舷
如果一定要把醫療手術的工作分出難易程度的話,那么腦瘤手術無疑是所有醫療手術中難度最高的,所以,能嫻熟駕馭開顱手術的醫生,即使在醫療水平發達的歐美國家,也是鳳毛麟角——
在美國4600多名神經外科醫生中,出色的腦外科醫生只有100多人,而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是從事頸部、脊椎等風險相對較小的低部位手術。而主刀開顱手術的醫生中,僅有一半能做腦表面受損血管的修復手術,也就是說勝任腦部深處手術的醫生只有幾十人。這些人平均每人每年做手術100例,手術能超過250例的醫生屈指可數。而希斯?布賴恩無疑是被首先數到的醫生,他在39歲時便為自己贏得了腦外科的國際聲譽,并獲得美國加州大學醫學教授的頭銜。圈內人知道,加州大學醫學院是培養世界級醫生的著名學府。
我是希斯?布賴恩
沒錯,我從小就喜歡醫學,起點是來自對動物心臟功能的好奇。17歲時就發表了第一篇學術論文,探討心臟手術對紅血球的損害。我親手解剖的動物心臟有上千個。但我19歲在密執安大學醫學院上一年級時,當我打開我的第一本神經解剖學課本時,便被牢牢地吸引住了,心臟的事一下被拋到腦后了,并隱約感到自己將來要做什么了。
看看大腦的結構與功能,誰都會覺得它一定是宇宙中最美麗、最精致的東西,了解它的奧秘肯定是科學探索中最大的享受,因為人類最神秘的意識就起源于此。
做一名出色的腦外科醫生——為人們解除因腦部疾患所帶來的痛苦做出自己的努力。我在24歲時最終確定了這個志向。
怎樣“偷走”腦瘤,而不驚動熟睡的大腦
腦部的手術被稱為醫學手術的難度之最,特別是腦部深度的手術。原因很簡單,大腦實在太復雜、太嬌嫩了,任何微小的閃失,都可能留下永遠的傷害。我們都聽說過這樣的病例,因為瘤子長得與某大血管太近,已經打開的器官又被縫合了。大腦是被各種血管包圍的器官,既要拿出瘤子,又不傷及它們,其難度可想而知。
我開始從事腦瘤醫生的工作時就給自己定下努力的方向——將某些不可能的手術變為可能,使腦瘤醫生少一點尷尬和自責。實習中我就發現幾乎所有的手術器械都或多或少地對大腦造成損害,所以我想多用自己的手,不到萬不得已,不用器械。婦產科醫生都知道,一旦動用產鉗解決難產,對嬰兒都會造成或大或小的傷害。最成功的腦瘤手術是拿掉腫物而不觸及大腦。
它最大的難度是,你必須對大腦這座迷宮的情況了如指掌,只有這樣,你的手才會靈巧自如,每次活動都目的明確,滿載而歸。我在給學生授課時,將它形容為“技藝高超的夜賊悄然溜入、無聲脫身,偷走腫瘤而不驚動熟睡的大腦”。有人還讓我做更生動的比喻。我說,這就像從一碗果凍里取出一片桃肉而不能讓果凍出現些微的顫動。
這的確很難,需要眼睛與手的協調、熟練的技術,還有注意力、神經解剖學的知識以及面對三維圖像中清晰部位和異常之處的判斷能力。另外,一種像詩人靈感一樣的感覺也很重要,它會使手術變得異常流暢和順利。包括下手的位置與力量都恰到好處。在某種意義上講,每一例成功的手術,就是一首流暢動人的詩篇。
醫術高超并不是好醫生的標準
站在世界腦外科領域的塔尖,布賴恩完全有理由驕傲自豪,甚至是志得意滿,威風八面。因為還沒有人能在46歲之前就成功完成4000多例腦瘤手術。他的所有同行無不對他的成就咋舌稱贊。
但是,布賴恩的自我感覺并不怎么太好,從未表現出春風得意的樣子,相反,他的沉靜孤獨,總是讓周圍的同事感到他蘊藏著一股蓄勢待發的力量。
我的確還沒有成功的感覺,即使我的手術再成功,我也高興不起來。因為我只能延長患者一倍的生命,還不可能將患者從死亡線上拉回來。尤其是患膠質瘤的患者,不及時手術,他們只剩6個月的時間,手術后可延長至一年,最好的情況是兩年。任何醫生得知自己的患者相繼去世,心里都不是滋味,好像其中有自己的過失一樣。
腦膠質瘤之所以兇悍,原因是手術無法遏止癌細胞的擴散,它們隱藏在腦內的各個角落,某些區域通過成像技術也難以發現。放射治療不僅范圍有限,而且會殺死正常腦細胞。由于化學治療藥劑不能從血液進入大腦,因而化療效果不夠明顯。尋找打開血腦屏障的有效藥物,成為解決問題的關鍵。
攻克這一難題,一度成為我研究的中心,幾乎占用了我全部的時間。
一個對患者的痛苦、死亡沒有內疚甚至表現麻木的醫生,肯定不是一個好醫生;沒有為改變醫學現狀做出自己努力的志向,同樣也不能算是好醫生。
讓我們接近成功的是義無反顧

是耕耘就會有收獲,經過無數次實驗,布賴恩終于找到了能夠打開血腦屏障的藥物——血管舒緩激酞——人類肌體自然生成的一種酞。不久他又研制出了人工緩激酞“RMP-7”。在血腦屏障打開的20分鐘內,這種人工酞輸送給腦瘤的化療藥劑比自然緩激酞要多出近10倍。經美國食品與藥品管理局的檢測,布賴恩的成果臨床效果極佳,并且沒有副作用。布賴恩因此成為美國醫學界的英雄,他的事跡不僅被美國公共廣播公司制作成紀錄片,還被《時代》周刊選作封面人物,成為美國家喻戶曉的名人。
研究中我又發現,靠鈣發生作用的鉀通道是通往腦瘤毛細血管的門戶,也是通往腦瘤本身的入口。據此,我們研制出比“RMP-7”打開通道時間更長的藥物,它可以直接通過靜脈進入腦部。
有了與唯利是圖的制藥公司合作失敗的教訓,我們再不會輕易與制藥公司合作了,我們已經找到了投資人,我們就要組建自己的制藥公司了。
研究與臨床相結合,又有了自己的制藥公司,拿出腦瘤治療的新成果,應該是很自然的事情了。
我的興奮點是揭開人類的意識之謎
近年來,希斯?布賴恩帶領他的團隊在腦瘤治療領域取得一系列突破性成果,使棘手的腦瘤治療前景變得樂觀起來。以他為首的研究團隊幾年內在國際頂尖的學術期刊上發表了近200篇科學論文,質量和數量都不亞于一所學科齊全的大學。非常值得一提的是他們研制的一種抗癌疫苗已經在實驗中獲得了良好的療效,雖然在穩定療效等方面還有待完善,但時間證明,它是人類抗癌史上具有里程碑意義的大事。以極易擴散的腦膠質瘤為例,在接受疫苗注射后主動進行化療的患者中,從術后存活半年延長至2年的達40%,延長至3年的達到20%,這在以前簡直是不可想象的。
我們還應該做得更好,把過去不可能的事都變得順理成章。假如你非要我介紹抗癌疫苗的科學內涵,我也沒必要保密,我們都是踩著前人的肩膀工作,成就理應共同分享。
通俗地講,研制這種疫苗,需要從術后取出的腦瘤中獲得癌細胞,從癌細胞中分離蛋白,然后用取自手術患者血液的一種白血球——樹突狀細胞來培養這些蛋白。樹突狀細胞的特殊免疫功能表現在它能將外來蛋白從自家的蛋白族中挑揀出來,并馬上報告給T細胞,T細胞立即集體出動,將入侵者予以剿滅。
我們的治療理念是多種方法并舉,因為,惡性腫瘤從不輕易束手就擒,即使遭到滅頂之災,它也會用僅有的一點氣力進行反撲,沒有一套凌厲的組合拳很難戰勝它。我們正在嘗試提取干細胞,并用諸如白細胞介素-12的刺激免疫蛋白對其改造后再植入腦內,它們就像追蹤熱量的導彈一樣找到腫瘤,并對其發動攻擊。接下來,就可以用樹突狀細胞疫苗激活T細胞,這就如同擁有了可以從體外對腫瘤發起攻擊的精確炸彈和巡航導彈。然后再打開鉀的通道,讓化療藥劑通過,把傳統的戰斗力也派上用場。
其實,我潛意識里的興奮點并不是我現在從事的工作,揭開人類的意識之謎還時常召喚著我。等我打贏了對付腦瘤的戰爭,再踏下心來做人類意識的研究,我有信心打開這個領域研究的沉悶局面,把人類意識的某些謎底告訴你。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