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作真時假亦真

李莉

摘要：本文試圖通過從書畫鑒定本身、畫家、鑒定家、書畫市場、拍賣等多方面入手，分析中國當代藝術市場中書畫鑒定所存在的一些問題，并結合畫史與當下發生的一些現象綜合剖析其面臨的問題與構成的原因，力求從中獲得一些啟示，以探求可以解決的可能性。

關鍵詞：假畫；鑒定；市場；拍賣

中國當代藝術市場中假畫充斥、真偽莫辯，甚至很多時候假畫堂而皇之被公開拍賣。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中國的藝術市場，導致中國藝術市場的發展極不健康和極不穩定，也直接給收藏家和書畫愛好者們造成巨大的經濟損失。

事實上，這個問題自古以來就存在，為什么直到今天也無法解決，并有愈演愈烈的趨勢，這是為什么呢？我們從下面幾個方面入手分析其中的因由。

首先，真正懂的人太少了。書畫鑒定本身就是一個虛的東西，它無法有一個實實在在的標準去衡量一件作品的真偽，藝術不是科學，無法運用分子方程式來理性的分解作品的構成。鑒定一件書畫作品，首先只能對作品的風格特征、筆墨構成，然后是作者的落款、題跋、印章等等方面。然后是看作品的材質——紙、絹、墨、印泥等方面，最后再考證作品的流傳源流是否有緒。這所有的除了材料這一方面可以用科學方法來分解以外，其它一切都靠的是鑒定家對該作品的作者的認知經驗、畫史畫論對該作者風格的闡述對照。然而材料的作舊對于作假的行家而言是輕易而舉的事情。當年張大千就是個中高手，他作假畫，所運用的就是老紙老墨，加上老的印泥，再請裝裱高手以古舊的材料托裱做舊，基本在材料上做到與真畫一致，再加上張的高超筆墨，其所作贗品是騙倒一大批當時的著名專家。現在保存于各大博物館的石濤作品就有不少出自張之手，更有甚者，據說現存于大英博物館的一件傳為五代巨然的山水也是張之偽作。而且，當年張大千作假靠得是他個人得聰明才智，現代作假靠的更是集體勞動、分工合作與科學方法。此前就有被警方破獲的團伙就是這樣，他們專門有一群人，每人專門畫一個部分，有人專門模仿落款，再有人用電腦把印章進行掃描翻刻，各司其職，所造出來的假畫更是讓人難以看出破綻。而且本身再收藏界里，真正懂的行家少之又少，但人人都想撿便宜，人人都想占空子，都以為能碰到漏網之魚。于是在利益的驅動下，前仆后繼，也顧不上真假了，全部身家性命都搭上去。圈子里就有這么一句話：“瞎子買，瞎子賣，還有瞎子在等待。”記得前不久曾看到一個關于王季千的訪談，王在回憶當年和張大千交往時的一段對話。王問：“您為什么要做假畫，您現在自己的畫已經能賣那么多錢了，做假畫也并不能多賣多少錢啊？”張回答說：“我做假畫，不過是賣給那些不懂的人，他們不懂，被騙了活該。”

另外有些畫家本身也是造成這種局面的原因之一，畫史上就有很多記載。比如說沈周當時畫名巨大，很多人造他的假畫他也不計較，甚至更有人拿他的假畫給他請他落款蓋章他也不拒絕，因此，我們今天可以看到很多收藏于各大博物館署名的沈周作品，水平不高但卻流傳有緒。還有董其昌當時也是由于畫名太大，很多人向他求畫，他自己應付不來只能找他的一些朋友學生代筆，再由他自己落款，在陳繼儒的筆記中就有記載他幫董請人代筆的記錄。而近代吳昌碩也有這樣的情況，他的畫極為暢銷，他自己忙不過來就由他的學生代筆，由王震代畫人物、諸樂三等畫花鳥，再由他自己落款。這樣的狀況畫史記載甚多，這里就不再一一列舉，這種畫家本身自己找人做的假畫更是給現下書畫鑒定造成極大的困擾，因此在很多情況下，這些“假畫”一般也就被當成真畫了。

從上面所說的這些，我們可以看出，市場的需要是驅動假畫滋生的最大推動力。而市場的構成里面，真正的收藏家只是占很少一部分，大部分人參與到市場中只是投機倒把，想獲取利益，那么對于他們而言，畫的真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夠帶來利益。而中國當代還有一個特殊的原因就是，中國現代的官僚的貪污受賄也大大的為假畫開拓了市場。因為以藝術品行賄風險比直接用現金或其他實物相對容易鉆法律的空子。于是，就有很多行賄者認為，反正受賄者也不懂，于是就賣一張某某名家的假畫，再花錢請人做一個鑒定報告，說值多少多少錢，便送出去了。這樣一來，送者開心，受者歡喜，一樁交易也就達成了。還有一種情況是，行賄者把假畫送給受賄者，并讓受賄者送去拍賣，然后再由行賄者花大價錢拍下來，那么錢也就名正言順的到了受賄者手中并洗得干干凈凈的。更有甚者就是官僚自己買來假畫送拍然后直接讓行賄者去高價買走。諸如此類，花樣百出，也可謂是現代具有中國特色的藝術市場狀況。

但是，這也反應出中國現代的拍賣機制的不健全，個中沒用完整可行的法律來限制、監管，以致于讓這些人有空可鉆。中國現在的拍賣機構也是唯利是圖，只要利之所在，不管真畫假畫，一概照拍。上世紀九十年代就有著名的吳冠中“炮打司令部”事件。事情的過程就是吳冠中先生發現某拍賣會上一件署名為他的畫作《炮打司令部》是假畫，他強烈要求拍賣會將其撤拍，但是拍賣會卻不予理會，拒絕撤拍，最終高價賣出，吳怒而將拍賣會告上法庭，最終雖勝訴，但結果拍賣會仍拒不執行判決，終于還是不了了之。以吳冠中今天在藝術界的成就與地位參與打假也就落此結局，其他別的畫家更只能“望假興嘆”了。由此可見，連作者本人出面打假尚且不能成功就更不用說那些偽造已故的人的作品更是無法無天了。這一切只能說明中國當代的拍賣機構社會良心和公信力之缺失，而相關體制建設之落后。在這樣的情況下，假畫在拍賣會上幾經流通，也就變成真的了，再想去做更多的追究也無從著手了。

而為這些拍賣會的肆無忌憚鋪路搭橋的一個重要因素，就是中國當代許多所謂的著名鑒定家們的不負責任。這些鑒定家們在利益的驅動下，昧心的做出一些不真實的鑒定書，這就使得大量的假畫理直氣壯的在他們的保護下橫行。早在前幾年被警方破獲的一樁著名的石魯假畫案就是典型的例子，當時大量的石魯偽作流入市場被作者家屬發現，但是這些偽作卻都是經過某著名鑒定家鑒定為真跡，而該鑒定家在此前是當代中國古代書畫方面著名的專家，然而此前并無鑒定近當代書畫的經驗，對石魯更無深入了解，但卻悍然認為這一大批的假畫是真跡，造成極壞的影響。幸好警方的及時介入才使得這些偽作不至于流散開去，造成更大的負面影響。但是，從中我們可以想象，個中如果沒有利益的驅動，該專家何以大膽跨界作此鑒定。事實上現在再鑒定界就有很多人明碼標價為人做鑒定，或收取現金，或在假畫出手后收取提成，明目張膽的為假畫的流通推波助瀾。這種情況不在少數，前段時間就發生了某著名畫家的兩個兒子在一張署名為其父的作品的真偽上各執一詞，一時傳為笑話。在利益的面前，連父親都可以亂認，這不禁讓人慨嘆人心之可悲。當然，這些只是其中一些鑒定家的所作所為，也有很多鑒定家們能堅守職業道德，不為利益所動，忠于自己的判斷，為書畫鑒定保存一片清明的天空。

由此，我們可以看出，現在中國藝術市場的書畫鑒定所面臨的最大問題就是，市場拍賣機制的不完善，以及投機者和部分鑒定家的唯利是圖。我們只能期待更為完善的法律和機制盡快的出臺以保護和監管，以促進中國藝術市場的健康穩定發展；我們也期待鑒定家們都能堅守自己的職業道德，不要為了眼前的利益而做出違背良心的行為。只有在共同的努力下，中國的藝術市場才能得到真正發展。

（作者單位：南京藝術學院）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