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耀十年，挑戰依舊

陳冰

金磚國家正成為當代南南合作和南北對話的重要載體。作為二十國集團中新興國家第一梯隊，金磚國家在南南合作、南北對話以及國際事務中所扮演的作用無可替代。

2001年，美國高盛公司首席經濟師吉姆·奧尼爾（Jim O'Neill）首次提出“金磚四國”這一概念時，大概沒有想到十幾年后的“金磚”已經變得舉足輕重——

雖然金磚國家只有5個，但是人口可不少，全球每10個人中，就有4個人是來自金磚國家。

2006年，金磚國家剛剛揭開合作序幕的時候，金磚的成色還不太足，生產能力并不高，全球每產生10塊錢，只有1塊2是來自金磚國家。

然而，十年時間，金磚國家跑出了加速度，發展一年一個樣，十年大變樣。在GDP大海上，2006年，美國是艘大郵輪，分量是金磚國家的兩倍還多；而到了2016年，金磚國家增長了不少，兩艘郵輪已經大小相仿，不僅如此，這艘金磚國家號還一舉超過了日本、德國、英國、法國、意大利和加拿大的總和；十年來，金磚國家在全球經濟總量的占比已經翻了近一倍（從全球占比12%上升到了23%）。

現在，金磚國家已經從“小馬車”，變成了新興市場國家和發展中國家的“領頭羊”，更成為了世界經濟增速的“生力軍”，世界經濟每多賺10塊錢，金磚國家就貢獻了5塊錢，這樣的實力讓全球刮目相看！

十年間，金磚五國愉快地達成了60多項合作機制，對接國家戰略，合作經貿金融，開展人文交流，暢談發展方向；搭建貿易投資大市場，錢和貨物流動更通暢；建設金磚新開發銀行，編織牢靠的金融安全網，關心糧食和安全，努力實現世界和平，穩定繁榮的終極夢想。

如今，金磚五國的含金量越來越足。隨著合作機制的不斷完善，金磚國家之間的經貿潛力將進一步釋放，為世界經濟帶來更大貢獻。五指相依，產生合力，在世界舞臺上，金磚國家熠熠閃光，發出的聲音越來越響亮。

金磚不會褪色，只會成色越來越高。

從“BRIC”到“BRICS”

2001年，美國高盛公司首次提出“金磚四國”概念，囊括了全球最大的四個新興市場國家?！敖鸫u四國”（BRIC）引用了巴西、俄羅斯、印度和中國的英文首字母，由于這個詞與英文中的磚（Brick）類似，因此被稱為“金磚四國”。其中，巴西被稱為“世界原料基地”；俄羅斯被稱為“世界加油站”；印度被稱為“世界辦公室”；中國被稱為“世界工廠”。高盛認為這四個快速崛起的國家預示著全球經濟動力將從七國集團向金磚國家轉移。

兩年后，奧尼爾在一份《與金磚國家一起圓夢》的研究報告中預測，到2050年世界經濟格局將重新洗牌，金磚國家將超越英法德等西方發達國家，和美國日本一起躋身為全球六大經濟體。實際上，這一預言在2016年就得以實現?，F在，世界經濟總量，金磚五國就占到近四分之一，全球貿易總量，占到近五分之一，推動全球經濟增長，貢獻量超過一半以上……

一切都是從2006年開始的。

那一年，在俄羅斯的倡議下，金磚四國在聯合國大會期間舉行了首次金磚國家外交部長會晤，并且在此之后形成了機制性的年會。

2009年6月16日，“金磚四國”峰會在俄羅斯葉卡捷琳堡舉行，這成為“金磚四國”的首次峰會。這次會晤正式啟動了金磚國家之間的合作機制。會晤中，巴西、俄羅斯、印度和中國四國領導人就國際金融機構改革、糧食安全、能源安全、氣候變化以及“金磚四國”未來對話與合作前景等重大問題交換了看法，并在會后發表了《“金磚四國”領導人俄羅斯葉卡捷琳堡會晤聯合聲明》。在聯合聲明中，四國呼吁建立一個更加多元化的貨幣體系，提高新興市場和發展中國家在國際金融機構中的發言權和代表性，并承諾推動國際金融機構改革，使其體現世界經濟形勢的變化。

2010年4月15日，第二次“金磚四國”峰會在巴西召開。巴西、俄羅斯、印度、中國四國領導人重點就世界經濟金融形勢、國際金融機構改革、氣候變化、“金磚四國”對話與合作等問題交換看法，并發表《聯合聲明》。在聯合聲明中，四國商定推動“金磚四國”合作與協調的具體措施，“金磚國家”合作機制初步形成。

2010年12月，中國作為“金磚國家”合作機制輪值主席國，與俄羅斯、印度、巴西一致商定，吸收南非作為正式成員加入“金磚國家”合作機制，“金磚四國”變成“金磚五國”，并從“BRIC”更名為“金磚國家”（BRICS）。

2011年4月，中國三亞舉行了金磚國家間的第三次會晤，新成員南非首次參加會晤，“金磚五國”開始運轉。會議通過《三亞宣言》，對金磚國家的未來合作進行了詳細的規劃，決定深化在金融、智庫、工商界、科技、能源等領域的交流合作，重申國際經濟金融機構治理結構應該反映世界經濟格局的變化，增加新興經濟體和發展中國家的發言權和代表性。

碩果累累

2012年3月28日至29日，巴西、俄羅斯、印度、中國及南非金磚國家領導人第四次會晤在印度首都新德里舉行。這次會晤是在國際形勢繼續發生深刻復雜變化，歐債危機、美國金融問題以及西亞北非局勢動蕩相互交織，世界經濟復蘇面臨諸多不確定因素的背景下召開。會議的主題就是“金磚國家致力于穩定、安全和繁榮的伙伴關系”。

會議發表了《新德里宣言》，探討了成立金磚國家開發銀行的可能性，希望該銀行能與世界銀行并駕齊驅。金磚國家明確提出全球治理改革的訴求，呼吁建立更具代表性的國際金融架構，提高發展中國家的發言權和代表性，提出在2012年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世界銀行年會前如期落實2010年治理和份額改革方案的要求。會議簽署了兩項旨在擴大金磚國家本幣結算和貸款業務規模的協議，使得金磚國家間的貿易和投資便利化。

2013年3月26日，第五屆金磚國家峰會在南非德班國際會議中心拉開帷幕。這是金磚國家第一次在非洲大陸舉行領導人會晤。

會晤以金磚國家同非洲的伙伴關系為主題，首次舉行了金磚國家與非洲領導人對話會，傳遞了金磚國家愿與非洲國家在基礎設施領域加強合作、促進非洲互聯互通、釋放非洲發展潛力的積極信號。

會議發表了《德班宣言》和《行動綱領》，并決定設立金磚國家開發銀行、外匯儲備庫，宣布成立金磚國家工商理事會和智庫理事會，在財金、經貿、科技、衛生、農業、人文等近20個領域形成新的合作行動計劃。

專家們一直認為，第五屆金磚國家首腦會議決定建立金磚國家開發銀行、籌備建立金磚國家外匯儲備庫、成立工商理事會，還要建成2.4萬公里的海底光纜直通網絡連接五國，打破對發達國家的依賴，這幾項決定是金磚組織舉行峰會5年來邁出的最具影響的一步，標志著金磚國家的合作從宏觀的政治合作走向了經貿方面具體務實的合作。

“今日俄羅斯”電視臺稱，德班峰會標志著金磚組織成為“一個真正的而不是紙糊的老虎”，這是該組織內部成員確定相互關系的決定性時刻。南非總統祖馬則在當天的開幕詞中說，南非加入金磚“意味著非洲與世界連在一起”，對于一個越來越傾向于西方的世界來說，金磚集團是一種制衡。

美國《華盛頓郵報》稱，世界主要的發展中國家計劃聯合它們的經濟影響力，在全球經濟事務中挑戰像世界銀行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等美國和歐洲主導的秩序。這是迄今為止這些國家最堅實的集體性一步，但還不確定它們的共同利益是否足以克服潛在的競爭。

2014年7月，第六屆金磚國家峰會在巴西福塔萊薩舉行，主題是“包容性增長的可持續解決方案”。五國領導人決定，成立金磚國家開發銀行，總部設在中國上海。建立金磚國家應急儲備安排。此外，五國領導人還共同見證了多項合作協議的簽署，并發表了《福塔萊薩宣言》。

此次峰會是在國際經濟復蘇坎坷、全球經濟治理改革減速和地緣政治斗爭激化的國際大背景下召開，依然取得豐碩成果，不僅啟動兩大金融合作機制，還初步建立了金磚五國與南美國家的經濟合作框架，因此被視為2009年金磚國家組織誕生以來最重要的一次峰會。

一年之后，第七屆金磚國家峰會在俄羅斯烏法召開。五位領導人圍繞“金磚國家伙伴關系——全球發展的強有力因素”主題，就全球政治經濟領域重大問題以及金磚國家合作深入交換了意見。會晤發表了《烏法宣言》及其行動計劃，通過了《金磚國家經濟伙伴戰略》。

2016年10月，印度果阿迎來了第八屆金磚國家峰會。五國領導人圍繞“打造有效、包容、共同的解決方案”主題，就金磚國家合作及其他共同關心的國際和地區問題深入交換看法，達成廣泛共識。

會議通過了《果阿宣言》，金磚五國還簽署了農業研究、海關合作等方面的諒解備忘錄和文件。在果阿會晤上，金磚五國決定加強務實合作。五國同意進一步推動保險和再保險市場合作、稅收體系改革、海關部門互動等，并探討設立一個金磚國家評級機構的可能性。此外，五國就在農業、信息技術、災害管理、環境保護、婦女兒童權利保護、旅游、教育、科技、文化等領域加強合作也進行了溝通協調。

金磚五國一致認為，當今世界正在經歷深刻變革，并向著以聯合國發揮中心作用、尊重國際法為基礎，更加公平、民主、多極化的國際秩序轉變。金磚國家有必要秉持團結、相互理解和信任的精神，加強全球事務的協調和務實合作。五國強調共同應對國際問題，以及通過政治和外交途徑和平解決爭端的重要性，并重申對《聯合國憲章》原則的承諾。

迄今為止，金磚國家已經舉行了8次領導人會晤，此外，金磚國家領導人分別在不同場合舉行了多次非正式會晤，就共同關心的國際和地區問題交換意見。經過十年發展，金磚國家合作領域不斷拓展，已經形成了以國家領導人會晤為引領，以安全事務高級代表會議、外長會晤的部長級會議為支撐，在經貿、投資、財政、金融、農業、科教文衛等數十個領域開展務實合作的多層次的構架。

金磚國家的形成和發展體現了當代國際力量對比的演變，順應當代國際潮流的趨勢，推動當代國際體系朝著更加公正、合理的方向前進。金磚國家正成為當代南南合作和南北對話的重要載體。作為二十國集團中新興國家第一梯隊，金磚國家在南南合作、南北對話以及國際事務中所扮演的作用無可替代。

挑戰依舊

從2006年首次金磚國家外長會晤至今，金磚國家合作走過了十年歷程。金磚國家已經從研究報告里的投資概念，成為發展中國家互利合作的典范，為促進世界經濟增長、維護發展中國家整體利益、完善全球經濟治理等做出了重要貢獻。

與此同時，在經濟發展、機制建設方面，金磚合作也面臨亟待解決的問題和挑戰。

復旦大學金磚國家研究中心副主任朱杰進在接受《新民周刊》采訪時指出，從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爆發，10年以來全球經濟還沒有真正擺脫危機。受國際經濟形勢復雜和自身內部結構調整的雙重影響，近年來金磚國家普遍進入減速調整期。其深層次原因在于各國發展不平衡，經濟內生動力較弱，產業結構不合理，對外部市場依賴程度高。

“俄羅斯、巴西、南非三國，比較依賴原材料出口，原油、大豆等原材料在經濟下行的周期性影響下，價格一路下跌。這些國家經濟結構太單一，導致經濟韌性較差。莫迪上臺后主打印度制造，數字印度，可是印度的制造業問題比較大，基礎設施是大瓶頸。相對而言，中印經濟表現較好。但增長的新動能到底是什么？各國經濟下行的風險還是比較大。”

與此同時，由于金磚合作機制的制度化程度較低，合作多采取開放式對話協商形式，各國在對金磚的定位、關注的問題及利益上存在分歧，比如在貿易自由化、匯率制度、安理會改革、大宗商品價格等問題上，具體的利益訴求和側重點并不相同，達成實質性合作相對較難，不協調和摩擦凸顯，國際上也出現了“金磚褪色論”“金磚沖突論”“金磚威脅論”等唱衰之聲。

金磚五國的政治制度、經濟體量、發展水平和模式各不相同。未來十年，在全球化面臨著增長缺乏新動能、民族主義和民粹主義抬頭、貿易保護主義傾向日益嚴重、地緣政治風險使安全局勢更加緊張的大背景下，金磚國家需要充分挖掘自身潛力，以更大的勇氣和力度推進自身改革，拓展互相合作，充實合作內涵。

朱杰進指出，金磚五國面臨著共同的發展挑戰?！鞍l展是金磚國家合作的原生動力。從國際形勢來看，發展中國家長期在世界經濟發展中被邊緣化。在改革國際發展的外部環境、改革全球經濟治理上，五國有共同訴求。”

朱杰進說，二戰結束以來，歐美等發達國家主導世界經濟規則的制定，國際秩序也是由西方發達國家根據自身的利益和意志構建的。IMF、世界銀行、WTO、聯合國改革等許多改革必須推進，五國是大的新興市場，話語權卻被嚴重低估。在氣候減排、發展合作等領域必須爭取更有利的規則，這些共同點讓五國自然而然地形成團體。

從國內形勢來看，五國有差異，但有一個問題是共同的，即中等收入陷阱。大量農村人口進入城市，制造業如何轉型升級，農業如何現代化，怎么趕上數字經濟時代？從低收入到中等收入比較容易實現，為什么很少有國家能夠從中等收入到發達國家？五國面臨類似挑戰。如果不合作，依靠華盛頓給方案，世界銀行給方案？但是這些國家的經驗告訴我們，不能按照美國的方式發展。沒有一個國家是按照美國的模式發展起來的。金磚國家需要繼續保持政策協調，代表發展中國家和新興經濟體共同發聲，共同扛起全球化大旗，堅決反對貿易和投資保護主義，培育共同市場，加強投資便利化合作，提高自身凝聚力。

當然，雙邊矛盾會對合作造成一定困難。但只要大家不忘初心，始終致力于按照共贏、共享、共同發展的理念推動全球治理體系的改革，能夠始終聚焦發展問題，合作就有前途。

如果說過去的對話論壇還只是一個政策協調機制，側重經濟，尤其是金融領域的合作，體現發展中國家共同的利益需求?，F在則轉變成為全方位協調機制。政治、安全問題，在合作中越來越重要。從側重經濟治理變成政治與經濟并重。

特別是從2014年開始，五國決定建立自己的開發銀行，這對金磚國家合作機制而言，是一個里程碑式的成就?！按騻€比喻，金磚五國就像一場戀愛，彼此到一起，并不是因為喜歡對方，而是共同討厭另外的人。五國都認為自己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戀愛容易，相處不易。對合作的持久性考驗很重要，開發銀行就像五國的孩子，肯定會爭吵，但不會馬上離婚。畢竟有孩子了。8月3日，一個富有戲劇性的場面是中印邊境發生嚴重對峙的時候，金磚國家新開發銀行的中方副行長正在印度訪問，會見了印度的鐵道部部長，商談如何幫助印度鐵路建設?！?/p>

朱杰進說，金磚國家有著強烈的合作意愿和務實精神。在各國共同努力下，金磚機制的政治安全、經濟金融、人文交流三大合作支柱將會筑得更牢，更多新興領域合作也將不斷得到拓展。

金磚國家的合作要深化，要穩定，要推動五國民眾之間的互相了解，增強彼此間的信任和好感。不能夠十年以后還只是一個論壇，只是一個領導人對話的平臺，很難說這些國家的關系不發生變化。換了領導人，可能就換了一個對外戰略，這對于金磚國家合作不利。因此，今年廈門會議中方提出，加強全球治理，深化務實合作，促進人文交流，推進機制建設。合作迫切地需要走實走深。讓金磚合作機制化、系統化、實心化，從制度層面夯實基礎。

未來的挑戰和機遇在哪里？“走實走深真正地做大做強。僅僅靠新開發銀行和應急儲備安排，這兩塊金字招牌還不夠。新開發銀行取得巨大成就，也面臨挑戰。五國需要繼續給銀行供血，成為標桿?！敝旖苓M說，“五國需要找到更多合作的亮點，開發更多成功案例。目前的探索取得了一些成果。在經濟和金融領域，為新開發銀行營造良好的環境。如發行本幣債券，綠色金融債券，加強五國債券市場互聯互通。五國還應進一步推行政府和社會資本合作，在金融領域有很深的潛力可挖。在經貿領域，圍繞貿易投資便利化、電子商務、服務貿易、知識產權等方面，有重點地開展合作建設，打造利益共同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