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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

2017-09-21 19:09:01李英俊
湖南文學 2017年9期

李英俊

桂蘭嫂踩著碎步在大日頭底下焦急地走,額上的細汗如兩條蚯蚓緩緩往下爬。桂蘭嫂自然顧不上擦拭,她的兩只粗糙的手被兩個黑色的大塑料袋分別占領,大概為了更好地使出力氣,桂蘭嫂的兩只胳膊微微上抬,加之蓬頭垢面卻又雄赳赳氣昂昂,桂蘭嫂整個形象如同一只勇敢的母雞。

放下袋子,桂蘭嫂站在屋子里竟然有些恍惚了,中午到底吃了些什么,腦袋里沒有任何記憶,肚子里呢,也不給出任何的提醒,它居然還那么鼓脹,一副得意洋洋的傲慢姿態,讓人看了很不舒服。桂蘭嫂把袋子打開,一樣一樣往外拾掇,拾一樣,嘴里嘟囔一句。五顏六色的瓜果蔬菜堆成了一座小山,清新的略帶潮濕的氣息開始彌漫。盡管肚子已經開了口,魚看起來還活著,突一下,突一下,它的身子還能動,一雙眼睛死死盯著桂蘭嫂。再怎么瞪著也無用了,桂蘭嫂露出了狡黠的笑。說起來,桂蘭嫂比較拿手的還是酸菜魚,就那么幾樣食材,經桂蘭嫂一雙巧手,都出了各自的味道,爛爛的,嫩嫩的,香氣撲鼻,簡直像一份大餐了。咦?桂蘭嫂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眉頭皺起,手里的刀停在半空,半截光經刀面的反光射在了墻上,一只黑蒼蠅被猛地嚇了一跳,一蹬腿,就飛得沒了蹤影。

劉二老婆正坐在外面奶孩子,碩大的乳房露于外,淡藍色的青筋暴起,惹得對面一群正在打牌的男人們紛紛折首,不時會發出幾句罵聲,是有人出錯了牌。

桂蘭嫂從菜鋪一出來,就讓劉二老婆給喊住了。

“哎哎哎……”

這個地方的人們不會直呼其名,都含糊其辭地喊個“哎哎哎”。

劉二老婆的聲音并不大,大概是怕吵醒剛入睡的孩子。

“咋了?”

“玉根工作定了沒?”

桂蘭嫂將手里的香菜一抖,就怕劉二老婆看不見似的,特意還向前移了幾步。“你看看,你看看,偏偏忘了買它,這不打算請人家領導吃個飯,也給咱張羅張羅。”

“哦。”

“聽說礦上正缺人哩。”

“哦。”

“還是我們玉葉女婿給打聽的。”

“哦。”

直到桂蘭嫂的身影消失在巷口,劉二老婆才回過神來。這急急閃閃的,原來是給她玉根張羅營生哩。也對,玉根在家里頭坐了有半年了哇,再閑坐著不找營生,他們家炕頭怕是要給壓塌了。這個哇,其實也無所謂,就怕不好說媳婦呢,沒工作呀,這年頭,哎,沒做的,哪個女的愿意嫁給他?桂蘭嫂這是真著急了。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即便玉根能找下個好營生,就憑他那個長相,也不好說媳婦哩。

正想著,玉葉騎著電動車從大路那邊過來了,劉二老婆趕緊不嘀咕了,又很快咂巴咂巴嘴,咬緊了牙關,生怕她剛剛的想法從嘴里飛出去跑到玉葉的耳朵里面。并且,劉二老婆還用手拍了拍懷里的孩子,是在安頓呢,你可得給媽長點出息,別凈長肉了。眼睛呢,卻盯著對面的那些男人們。日頭高懸,男人們光著膀子,正在賣力地甩牌。

玉葉昨天晚上并沒有睡好,倒不是因為蘇明回來得晚。蘇明在礦上是夜班,天天晚歸,玉葉其實都已經習慣了。

玉葉失眠是因為雨。

昨夜的雨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下的,一下就大,大得驚人,大得讓人坐立不安。玉葉一直開著燈,看著黑乎乎的窗外。院子里汪洋一片,也不知道雞淋濕了沒有。狗呢,肯定已經跳上了棚,耷拉下腦袋,用它那雙黑眼睛打量連成線的雨幕。水涌上門檻,漫到了屋子里,地上殘留著一層淺淺的碎木屑和嫩綠草葉。玉葉醒來了三次,卻沒有爬起,窩在被窩里輾轉反側了。這幾天她太累了。按理說,玉葉的工作還算輕松,打掃打掃辦公室,整理整理文件,僅此而已。可玉葉還是感覺累,是心累。玉葉已經有九個月沒摸到錢了,一想到這一點,玉葉就高興不起來,再加上這雨,哎呀呀,更煩了。

也正常,現在的煤礦不比從前了。之前,單單礦門口那條大路上,總會排著一長串黑里透紅的拉煤車,一直能擠到路口外面的草叢里,路兩旁開滿了飯店、賓館、發廊、澡堂和麻將館,許多操著外地口音的司機進進出出,實在是熱鬧得很。現在不行了,礦門口的大路一眼就望到了頭,偶爾有個拉煤車,也是零零散散的那么一兩輛。沒辦法,煤運不出去,就賣不了錢,賣不了錢,拿什么發工資?

聽到兩下喇叭聲,桂蘭嫂也沒有抬頭,眼皮卻動了一下,澀澀的,有一粒汗珠溜了進去。桂蘭嫂只用袖口蹭了一下,甩了甩腦袋,看見玉葉把電動車停好,摸了車鑰匙就進來了。

“咋弄了這么多?”

玉葉看著案板上堆起的瓜果蔬菜,眼睛里也花花綠綠的。玉葉眼睛不好,卻也沒戴眼鏡,模模糊糊覺得不對勁,一揮手,一個黑點從一棵大白菜上騰空而起,落在了窗臺旁那株剛剛冒出來的花骨朵上,細腿一下一下抖動。玉葉又揮了揮手,黑蒼蠅一蹬腿,在半空中環繞了好幾圈,大概在尋找出口,終于從門簾的一個小縫隙鉆了出去。

“媽,咋弄了這么多?”玉葉又問。

“吃哩哇。”

“又吃不完。”

“也不單單為了吃。”

“那做這么多干啥?”

桂蘭嫂終于抬了抬頭,額頭上浸滿粒粒晶亮的汗珠,意味深長說了一句:“起碼要有個氣勢,得像個樣子。”

桂蘭嫂背對著玉葉,正在費力地揉捏一大團面。桂蘭嫂打算烙幾張糖餅,這面呢,自然不能太硬了,太硬的話,烙出來的糖餅就沒有那種脆潤的口感,太軟了也不行,太軟的話,又容易粘鍋。所以這和面呀,不光是體力活,更是個技術活,力道要均勻,該發力就發力,十分的力一分也不能減,該收就要恰如其分收回來。

玉葉想給母親打個下手、幫個忙什么的,沒想到,依舊被桂蘭嫂一個眼神給拒絕了。玉葉偷偷撇了撇嘴巴,她知道她這個媽,太要強了。桂蘭嫂的嘴巴也動起來了,吐出一串話,無非是那些數落玉葉的老得已經掉牙的言辭,說那會讓你好好學,你就知道瘋玩,啥也不會個啥,飯做不了,面也不會和,鞋墊也納不了,要是放在我們那個時候,想找個好人家,難。難道我沒教過你?我說了你又不聽,嫌煩哩,看看哇,這會兒用呀,眼藍了,簡直沒一樣能拿得出手,你又不笨,就是懶,懶得呀,一下也不想動。就說這和面哇,又簡單,兩只手都要用勁,得互相配合,你看,就這樣,揉一下稍微停一下,留個空,面就松了,有了點彈性,捏起來呢,又緊湊湊的,虛乎乎的,烙出來的糖餅才好吃。就這樣,你看,又不難,你就是太懶。桂蘭嫂伸著兩只手,她讓玉葉看呢,真正會和面的人和完面之后手上都不會粘留一點面丁,而是白白凈凈的。endprint

玉葉早就出去了。她在大門口的石頭上坐定。萬里無云,太陽還是那么火辣辣,烤得熾熱,好像在大日頭底下曬那么一下下,就能嗤一聲融化了。還是陰涼地好,稍微起一股風,那個清涼呀,都沒法說了。玉葉左手托腮,右手刷手機屏,最近她萌發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就是做點小生意。她還沒跟蘇明商量,生意嘛,需要本錢的,玉葉就怕蘇明不同意呢。蘇明和玉葉一樣,也是九個月沒開工資了,錢呢,自然是省著花。玉葉當然懂,現在,衣服也基本不買了,連化妝品也近乎斷了,真的是忍痛割愛。瀏覽網頁時,看著那么多精致的美物,玉葉也只能狠一狠心,刷刷刷,指尖劃了過去。這樣的日子何時是個頭啊?玉葉不能忍了。一個做微商的朋友天天在朋友圈曬圖片,是轉賬的截圖,數量可觀,每一筆的交易金額更可觀,有一次,玉葉一個數一個數地數下去,居然從個位數到了萬位,玉葉咬了咬嘴唇,他奶奶的,誘惑呀。

桂蘭嫂又喊了。

“玉葉呀,又哪瘋去啦?”

“咋啦?”

“給媽買兩個白蘿卜,再拿幾苗蔥。”

“做啥呀?”

“讓你去你就去,咋那么多話?”

玉葉沒看見桂蘭嫂,翻了一下白眼,緩緩站起來,沿著陰涼地就往外走。沒走幾步,玉葉就停下來了,是讓桂蘭嫂喊停的。

“玉葉呀,走路就好好走。”

“咋了又?”

“快點回來。”

“嗯。”

“不要看手機了。”

玉葉嘴里嘟囔了一下,想說什么,卻又咽了回去。

直到玉葉的身影消失在小巷盡頭,桂蘭嫂才把目光收回來,很快,像卷尺那樣,刷一下就回來了。桂蘭嫂的兩只手掌在上衣的下擺處一下一下擦,先掌心,后手背,桂蘭嫂邊擦邊對著空洞的巷口嘆道,現在的年輕人啊。

糕面也和好了,就差蒸了。炕上杯盞瓢盆,擠得滿滿的,卻并非一片狼藉。可桂蘭嫂的心卻是亂的,是急出來的。先捏糕,再燉雞,再煮排骨,對了,羊肉也該下鍋了,炸糕的時候順便再弄個油炸土豆條,油炸花生米也該弄一小碟,喝酒就一下,再好不過了。想到酒,桂蘭嫂一拍腦門,過完年好像還剩下一瓶老白汾,這是家里最好的酒了,哎呀,還要把院子徹底掃一掃,墻旮旯那兩桶泔水早就該倒了,雞窩也得清理清理,不然味道太重了,雞們就不放出來溜達了,狗也得拴起來,萬一咬人家領導一口,可咋整?院燈該換個大的,飯桌也得跟人借,家里的太小,怕擺不下……

請人家領導這個事情呢,張羅了好久,真正開始著手做的時候,還是有些手忙腳亂。桂蘭嫂覺得自己總有做不完的事情,每天如此。回了家,有時候都顧不上喝一口水。玉葉呢,人家有班要上,時間上也不允許,其實,即使她閑得無所事事,桂蘭嫂也不會讓她上手,很簡單,桂蘭嫂不放心。人家玉葉有時候也開了口,幫襯著做點啥,可還是讓桂蘭嫂一個眼神給拒絕了,玉葉就又要爭,爭來爭去,桂蘭嫂就把那些話一股腦兒攤了出來,玉葉索性啥也不管不問了。通常在這個時候,老李就會插一句話,你媽哪里是做不完的事,你媽是操不完的心。這句話激怒了桂蘭嫂,都像你?都像你這個家早就完了。所以,老李向來不說什么,當然,有時候也不做什么。懶得管。

也不能怪桂蘭嫂,關鍵是這個事太重要啦,含糊不得。玉根謀不上一個好營生,桂蘭嫂怕是一輩子都不得安寧。一聽說礦上要招一批人,千載難逢,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桂蘭嫂是鐵了心要把玉根安插進去,哪怕砸鍋賣鐵。所以,這頓飯必須隆重,先不說吃什么,首先就得把架勢擺出來,有了排場,才有了底氣,有了底氣,話自然而然也就好說多了,能說得出口,并且要大聲說,有尊嚴地說。桂蘭嫂知道,要想里子滿滿當當,面子就得做足,放手去做,風風光光一把。

桂蘭嫂鉚足了勁,使出渾身力氣,要把這頓飯當成一次年夜飯,不,甚至還要比年夜飯豐盛。桂蘭嫂一點也沒意識到時間過得這么快,她倒希望時間能夠停下來,等一等她,她還有很多很多事情沒做,因為沒做,心一直懸在那里,像亂水,平靜不下來。

玉葉看在眼里,想幫個忙什么的,卻一下也插不上手,只能干著急。好不容易上了手,不是打翻了盆,就是摔碎了碗,反倒惹得桂蘭嫂一臉不高興。

“哎呀呀,你放著吧。”

“哎呀呀,你坐著吧。”

“哎呀呀,你就耍你的手機哇。”

玉葉真就坐了下來,她倒沒玩手機。她把目光放在了桂蘭嫂身上,從上到下打量。桂蘭嫂有點胖,站久了會累,隔一段時間她就會停下來,左手扶著腰,右手握成拳頭,就那樣,一下一下輕輕捶打腰身,似乎感覺很舒服了,桂蘭嫂便長長呼出一口氣。往高挽了挽袖口,桂蘭嫂又重新忙了,這一忙,又是好大一陣子。玉葉突然萌生出一個想法,她想躲在桂蘭嫂身后,給她捏捏腰。這樣想的時候,玉葉心動了一下,身子卻猶豫了,怔在那里,不知所措了。玉葉可是從來也沒有這樣做過,她有些膽怯,更多的還是不好意思。換成別人,玉葉可能早就走過去,把手放上去,順便還能撒個嬌。可是,面對自己的母親,玉葉反而做不出來,有心無力,很不好。玉葉知道這很不好,卻就是做不出來,這才是最讓玉葉痛苦傷神的地方。

可玉葉到底還是站起來了,她一點點靠近桂蘭嫂。日光斜射,桂蘭嫂的身影被打在了一面墻上,像一團云。玉葉的手指尖觸在云上,輕輕滑著,一種柔軟的感覺起于指尖,最后流到了玉葉心底。玉葉似乎很動情了,忍了許久終于沒忍住,眼里的淚就下來了。

“你在那里做啥呢?”

玉葉趕緊把頭扭到了一旁,用手揉眼睛。

“眼睛里面飛進個東西。”

“啥?”

“沒啥。”

“往一邊站。”

玉葉不說話。

“不要礙手礙腳。”

玉葉不說話。

停了好大一會,桂蘭嫂才把頭折過來。

“哎……媽想起來了,你下午咋沒去上班?”

玉葉站在門口,頭也不回,說。endprint

“我請假了。”

礦就在村外,也不遠,中間連著一條水泥路,路其實也不窄,能同時過兩輛重卡拉煤車。不過,現在車很少了,路就顯得格外安靜,路上的黑色塵埃也安安穩穩的,一點都不鬧騰,呈塊狀板結于地上。車少了,商店也少了,那些個發廊呀澡堂呀賓館呀基本都關了,剩下些零散的商店和麻將館,苦苦撐著門面。店門都是大開,就像一張張咧開了的嘴,似乎要把人吞進去。無奈人不多,這才是最要命的事。

拉煤的人不多,礦上的礦工們也漸漸少了,礦工們大部分都是外省的,有一些就熬不住了,收拾收拾行囊,漸漸南下的南下,北上的北上,一去不復返。當然,更多的人還是選擇留下來,也是在等待轉機,其實也是僥幸。留下來呢,還是希望能把半年多的工資拿到手,人一旦離開了,可真的就一分錢也沒有。沒辦法,煤礦也沒錢。每天依舊產出大量的煤,傳輸帶一刻也不停,突突突、突突突地把黑乎乎亮晶晶的炭塊從地底下運上來,堆成一座座山,被日頭暴曬得灼熱,可拉煤車還是沒出現,即使煤價跌落得不成個樣子了,還是不見幾輛拉煤車。

不過,話又說回來,此礦屬于國有,即使每天一磚一瓦往下掉,離倒閉還有一些時日的,老話早就說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嘛。有的人想走,有的人呢,還想著進來呢,招新的機會還是存在的。

玉葉正是從蘇明那里聽來的。蘇明在生產六隊,下井的,他們班長告訴他的。班長也是隨口那么一說,蘇明就記在心上了,回了家,蘇明也是隨口那么一說,桂蘭嫂就記在心上了。桂蘭嫂這個人,說風就是雨,步步追問,蘇明只好硬著頭皮通過班長了解到了更深的內幕,最為重要的是,聯系到了幕后的重要領導。桂蘭嫂非要請人家領導吃個飯,為了表達心意,專門給人家塞了兩條中華煙,還有一塊嫩嫩的羊肉。領導這才拉下架勢,說,只是去家里坐一坐。那語氣樸素得很。

玉葉知道這個時候給蘇明打電話肯定沒人接,看這個時間點,蘇明應該在地底下挖煤呢,手機沒在身上。玉葉就站在巷口的陰涼處,看人們打牌。說出來也奇了怪了,人少呢哇,一到了打牌,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嘩嘩嘩,就像流水呢,一大片人涌出來了,圍攏起來,成了一個疏散的圈,收縮自如了,一持續就是一下午,直到太陽西斜,人們才戀戀不舍散去。期間,氣氛自然相當好,嬉笑聲怒罵聲吆喝聲不斷,看牌的比打牌的還要急,指指點點,左瞄瞄,右瞧瞧,垂簾聽政呢。其實,不過就三副撲克,不過就一種叫“攉龍”的游戲,也沒個啥,可男人們似乎就這點樂趣了,有時候,甚至因為一張牌能爭得面紅耳赤,嘴里還免不了罵幾句臟話,罵歸罵,牌一打完,遞一支煙,熏得是云霧繚繞,又和好如初了,你說說這事。

女人們一般都在麻將館。打牌不過錢,女人們可都是堅定的現實主義者,沒幾個女人愿意干坐在那兒一耗就是好幾個小時。

玉葉倒能坐住,能坐住并不意味著玉葉沉浸在打牌的樂趣中。事實上,玉葉一下也沒看打牌,玉葉在刷手機,玉葉的心思也不在朋友圈那些微商信息上。玉葉的心里一直在惦記著一個人,不是蘇明,而是玉根。玉葉一下也想不起來玉根今天干啥去啦,玉葉只記得,早晨推電動車出來的時候,玉根還蒙著被子睡覺呢,哧哧哧,哧哧哧的,睡得可香哩。玉葉也就沒忍心,右手一發力,電動車就嗚嗚嗚跑起來了。玉葉就這一個弟弟呀。

玉根的電話通了,沒人接,玉葉把電話掛了,等了會,又打過去。好久才接起來。

“姐,咋了?”玉根大聲喊。

“你在哪?”玉葉大聲問。

“拉沙子呢。”玉根大聲說。

玉葉想起來了,村前邊順大頭蓋新房,雇了老李和幾個小工,玉根這是在幫他老子哩。

“有做的哩?”玉根大聲問。

玉葉趕緊搖了搖頭,發覺不對,才說了聲“沒啥事”,只是,聲音很低,連自己也沒聽清楚,不曾想,那邊已經把電話撂下了。玉葉的耳朵里還回蕩著拖拉機突突突的轟隆聲。玉葉當然沒啥事,她只是希望玉根能早點回家。領導要來家吃飯,桂蘭嫂肯定免不了要安頓幾句的。這事不能馬虎。

這樣想時,電話突然響了,玉葉原以為玉根給返回來了,一看,是蘇明。

“我能早點回去。”

“嗯。”

“人家領導肯定不在家喝酒。”

“嗯。”

“少大魚大肉,簡單一點就好。”

“啥?”

“弄幾個家常菜就好了。”

蘇明這語氣,越來越像個領導了。那邊很快掛了電話,玉葉還是聽出來了,那邊有水聲。蘇明剛從地底下上來,第一件事情就是洗澡。他們這些礦工呀,剛上來,除了牙是白的,別處都黑糊糊一片,都一樣,耳朵里鼻子里都是細碎的黑煤灰,打個噴嚏,都能噴出一團黑色的東西。沒辦法,不洗不行。

一張大紅方桌擺在炕上。桌子上除了十幾個盤子,還有一瓶酒和四個酒杯。盤子里不是燉肉就是炒菜,所有的盤子都被蓮花底紋的新盤子一一覆蓋,簡直密不透風。炕上還有兩個大鋁盆,蓋了蓋,露出了勺子的一截,應該是涼菜和油炸糕。

桂蘭嫂終于笑了笑,也終于坐下來了。不過,桂蘭嫂只是半坐在炕沿邊,兩腿并攏,右腳搭在左腳掌面,左腳后跟卻在一下一下點擊地面,點一下,桂蘭嫂整個身子就晃動一下,往前傾了傾,然后,又后仰,又前傾,反復了好幾回呢。一晃好幾個鐘頭過去,桂蘭嫂一直在忙,卻不喊累,她似乎就不知道累。平常這個時候,桂蘭嫂早就睡完了午覺,可今天,她沒有一點點睡意,不光沒睡意,眼睛呢,還睜得分外的大,分外的明亮。

“媽,你睡會去。”玉葉站在地上說。

“媽不累。”

“媽,明天有早班呢。”

“媽不累。”

“媽,你三點半就得起來呢。”

“媽不累。”

“媽……”

“煩不煩你!”

都這樣了,玉葉還能說個啥?玉葉只好閉了嘴,又張開,這一張不要緊,玉葉順勢就打了個哈欠。你說說這像個啥事呢,啥也沒做,自己倒先累了。玉葉只能嘆自己的心真寬,可又不能在炕上躺,于是出來,進了自己的屋,剛躺下沒多久,門就吱了一聲,玉葉連眼皮都沒抬,聽一聽響動就知道是蘇明回來了。endprint

“飯弄好了沒?”

玉葉不說話。

“哎哎,我問你飯做得咋的了。”

玉葉只嗯了一聲,這一聲“嗯”里面明顯包含了埋怨的意思。蘇明在下井前,曾是個廚子,做得一手好菜,時間長了,一來,蘇明自己就受不了那味,二來,蘇明身上似乎也帶了那樣一種味道,對,廚子的味道,很不好了。一回家,蘇明連吃飯的胃口都沒有,別說是親自下廚了。玉葉就惱這個,平常吧,不做也就算了,可今天這個場合,就說不過去了。不過,蘇明也有自己的工作,當然,這不能成為借口,玉葉不也請假了嘛。

蘇明把手放在玉葉臉上,玉葉脖子細細的,窄窄的,白得發亮。蘇明的手突然就不自覺了,順勢就往下探去。玉葉一翻身,坐起來,用迷離的目光斜瞅了蘇明一眼。

“聽說發工資呀。”

玉葉眼睛一亮,湊過來,聲音卻不自覺壓低了,似乎能低到塵埃里。

“多會?”

“就這幾天哇。”

“真的假的?”

“我也是聽說。”

“那還說了個啥。”

“你這是咋了?”

玉葉看也沒看蘇明,說:“我們辦公室就沒聽說,不知道你從哪里探到的這些個假消息。”

“不信我?”

玉葉不說話,瞥了一下蘇明,又躺下。蘇明又把手伸過來,被玉葉推開,又伸過來,又推開。

蘇明惱了,卻賠了一臉的笑,有點低三下四了。

“快洗洗你那黑爪爪哇。”

蘇明的一雙手十個指頭長短不齊,黑色卻一致了。不光是手,臉和后背那還殘留著道道黑痕,頭發里夾雜了更多的黑色顆粒,摸一摸,許多微塵順勢飄飄灑灑,頗為壯觀。蘇明有點急了,在澡堂都沒好好沖洗,別提認真地搓洗了。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即使使了勁揉搓,也不一定立刻就能白白凈凈,那些顆粒已經滲進了皮膚里,滲進了身體內部,成了他的一部分,不然,為什么人們都把礦工喊作黑人呢?

蘇明知道桂蘭嫂做了一大桌子豐盛的飯菜是在玉根回來之后。玉根把車開進院子,跳下來,搖搖擺擺就進了門,口里一直喊餓了。掀起了一個盤子,捏了一塊肉,喉結只蠕動了一下,玉根又捏起一塊大骨頭,正要啃,被桂蘭嫂喊住。

“哎哎,先洗洗。”

玉根才懶懶地把洗臉盆端到院子里,熱水也沒兌,腦袋就沉了下去。桂蘭嫂怕玉根著涼了感冒了,拎了只暖瓶,站在玉根旁,非要往盆里加水。

玉根用胳膊一直擋著,一股熱水還是順著盆的邊緣溜了進去,水里似乎開花了,從下往上泛起,松散開了。

“用手攪勻了,用手攪勻了。”

“哎呀,往一邊站。”

“媽給你洗哇。”

“媽,我能行哩。”

“媽給你洗哇。”

“哎呀,擋住了,眼睛進了水了。”

“媽看,媽看。”

玉葉坐在炕上大聲喊:“媽……玉根娶了媳婦,您還管哩?”

“娶了媳婦也是我兒,就是明天當了領導也是我兒,他也得喊我一聲媽。”桂蘭嫂的語氣有點硬,她邊說邊摸玉根的頭,摸一下強調一下,摸一下強調一下:“你說是不是?你說是不是?”

“是哩哇,是哩哇。”玉根有點不耐煩了。

玉葉偷偷笑,邊笑邊向蘇明使眼色,大概怕桂蘭嫂聽見,玉葉還捂住了嘴巴。蘇明在掀盤子,掀一個,臉色就跟著凝重一分,掀到最后,蘇明的整張臉很不好看。玉葉臉上的笑一點一點融化,沒了,取而代之的是詫異。

“不是說家常菜嗎?”

“這些就是家常菜啊。”

“我咋跟你說的?”

玉葉不說話。

“我是不是說簡單一點就行了,是不是?”

“你小聲點!”

兩個人都沉默了。蘇明給自己點了一支煙,悠悠地吸,悠悠地吐,屋子里很快彌漫了大片的白。天暗下來了,煙頭的紅光十分鮮艷,十分的灼熱,蘇明狠狠吸了一口,煙頭發出嘶嘶的響聲,紅光耀眼,如綻開的花束,一下一下生長,很快,就枯萎下去了。蘇明把煙屁股扔在地上,站起來,踩了踩,出了屋。玉葉還沒反應過來,蘇明就又回來了,手里拎了半袋面,玉葉盡管眼神不好,還是認出來了。

“吃莜面呀?”

蘇明不說話。

“這能行?”

蘇明才點了點頭。玉葉努著嘴,做出很生氣的樣子,罵道:“你咋不早說?”

“我的話你啥時候放在心里了?”

“我不想和你說這個。”

蘇明更不想說。

蘇明一直記得班長跟他說過,有一回班長和領導吃飯,班長就坐在領導旁邊,眾人都喝了酒,領導也抿了幾口,臉泛紅光,如一尊彌勒佛。班長說,領導一喝酒話就多,領導話一多,場面就不尷尬,氣氛相當好。領導回憶了自己的童年,白面饅頭根本看不見,別說吃了,凈是些雜糧,莜面、豆面、蕎面、玉茭面,哼,連這也吃不上。眾人都把身體前傾,免不了要感慨一番。領導停頓了一下,眾人反而緊張了,沒想到領導誰也不看,拿起面前的杯子,一仰頭,就灌了下去,眾人哪有推辭的理?一個一個趕快清空杯子。領導又回憶了自己的母親,對,是用娘這個字眼。領導說自己的娘是典型的農村婦女,勤勞善良又能干,一口氣生了八個孩子,為了家操碎了心,沒日沒夜地受苦,孩子們娶的娶,嫁的嫁,眼看著該享福了,沒想到老人家一閉眼,睡過去了,再也沒有醒來。領導拿起杯子,又一口清掉。眾人也拿起杯子喝掉,有人注意到了領導的眼角,有些潮潤,閃著晶亮的光,領導似乎很動情了。最感人的在最后,領導提及到了娘給他做的莜面頓頓,夾三個放在碗里,倒一股鹽水,撒點蔥姜蒜和少許辣椒,淋一勺素油和醋,再夾一大筷子咸菜,攪拌開來,哎呀呀,那叫一個香。領導說,他娘給他做的莜面是他吃過的最香的莜面。說到這里,領導用舌頭不自覺舔了一下嘴唇,是上嘴唇。可惜呀,再也吃不上了,人都沒了,到哪吃呢?領導以一聲嘆息收了尾,眼角的淚終于貼著面頰流了下來。有人就把一大蒸籠莜面轉到了領導的面前,領導拿起筷子,翻了翻,卻沒往碗里夾,說,我倒嘗過幾口,寡淡淡的,不香,一點莜面的味道也沒有。飯店里哪有家里做得好吃?endprint

班長把這個事記在了心底,蘇明就把班長的話也記在了心底。不僅要做莜面,更要做出家的味道。

說實在話,桂蘭嫂最拿手的就是莜面了,都做了幾十年了,熟能生巧,巧而成精。都精通了。只是,桂蘭嫂怎么也不會想到,領導居然好這一口。玉葉告訴她的時候,桂蘭嫂還有點不敢相信呢。人家是領導,哪會惦記著這種貧賤的雜糧呢?可玉葉的眼神很堅定。

時間也差不多了,怕來不及,眾人就一塊忙乎。桂蘭嫂和面,可別小看了這一個工序,這里頭需要真功夫,雖然好久沒做,桂蘭嫂一上手就像個樣子了,莜面瓷瓷實實的。玉葉摘蔥剝蒜切姜片。蘇明呢,專門負責調鹽水,莜面吃得香不香,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這鹽水調得好不好,咸淡相宜,再加一股香油,要熟的,生的太澀,對腸胃不好。蘇明還捎帶拌了一個小菜。只有玉根一個人坐在凳子上發呆,最后被桂蘭嫂喊起來。

“去,到大門口迎接個哇。”

“咋讓我去呢?”

“哪那么多話?”

玉根一拍大腿就站起來了,順手捏了根羊骨頭,含在嘴里,出去了。

遠處時不時傳來一兩聲轟隆隆的響動,偶爾有那么一兩輛空空的大卡車呼嘯而過。不知道誰家的狗,吠了那么一聲,很急切,緊接著,這兒一聲,那兒一聲,全村的狗都吠起來了,漸漸又很快安靜下去,陷入了死寂。遠山影影綽綽,浸于一片暮色之中。刮了一股風,送來了林中樹葉的簌簌聲,有點涼了,空氣中有一種干草的氣息。

玉根偷偷點了一支煙,他從蘇明那里拿了少半盒。幾塊肉已經吞下去了,玉根的肚子還是叫了一聲,它怎么就沒個夠呢?其實也不能怨人家肚子,這一整天沒少干活了,光沙子就拉了八車,裝卸都是玉根一個人完成的,中間還捎帶著拉了兩車磚頭。這可是實打實的體力活。平常這個時候,早就過了飯點了,能熬到現在,也不容易了。

蘇明告訴過玉根,領導要開車過來。巷子那似乎真的就開進來一輛車,眼看著要過來了,玉根還特意站了起來,最后停在了劉二家門口。玉根頹然坐下,又站起來,來回踱步,抽完最后一支煙,用手一彈,煙頭劃過一道紅弧落了下去。

“咋回來了?”

玉根不說話,看了一眼桂蘭嫂。

“問你話呢?”

“外面冷。”

桂蘭嫂嘆了口氣:“你說說你,冷了披個衣服。”

“媽,等啥哩等,玉根早就應該回來了。”

桂蘭嫂盯了玉葉一眼:“你懂啥?”

玉根說:“媽,我餓了。”

玉葉也說餓了,邊說邊向蘇明使了個眼色,蘇明卻什么也沒說。

“要不打電話問問,看走哪了?”桂蘭嫂瞅了一下墻上的鐘。

“就是,就是。”玉根趕緊附和。

玉葉沒說啥,一直盯著蘇明的嘴。

蘇明說:“我那會下班的時候,領導說開完會過來。”

眾人就不再言語了。莜面要趁熱吃,涼了就不好了。盡管已經捏好了莜面頓頓,也放進了蒸籠,就是還沒開始蒸,萬一蒸過了頭,就黏了,也就調不出莜面的味道了。這個火候不太容易掌握。

“要不咱們先吃點?”玉葉試探性地問。

“這一大桌子菜,不然真涼了。”玉根拿筷子的手動了動。

桂蘭嫂的眉頭皺了皺,露出很難看的神色,不回應,卻說。

“你老子咋還不回來?”

玉根說:“順大頭留下吃飯了。”

“今天應該在家吃。”

“媽,咱們也吃哇。”

“再等等。”

“媽。”

“再等等。”

“媽媽媽。”

“你們兩個給我閉嘴。”

說的是玉葉和玉根,可打的還是蘇明的臉。他終于拿起了手機,長長呼出一口氣,開始撥號。蘇明的臉很快拉下來,露出來的卻是恭敬和肅穆,一下子就感染了眾人。大家的身體都不自覺往前傾了傾,心似乎提到了嗓子眼,大氣不敢出,臉也微微泛紅,是憋出來的。一聲,兩聲,三聲……一共響了十一聲,桂蘭嫂數得真靈靈的,就是十一聲。

“你說,是不是認不得咱們家?”

“人家領導說認得哩。”

“我還是不放心。”

說完,她把玉葉拉下炕,說:“玉葉,你陪媽到門口看看。”

“說不定人家正開著車呢。”

“哎哎,就是,您還是坐下哇。”

蘇明從來也不喊桂蘭嫂“媽”,喊不出口,也只是哎哎地喊。可眾人還是沒能勸住桂蘭嫂,她非要到外面看看,走了兩步,還對蘇明說:“你再打。”正往外走,搖搖晃晃就進來一個人,是老李。

“哎呀,變天呀,變天呀。”老李一進門就把鞋脫掉了,往炕頭上爬。

“爸,清早冷,披件厚外套。”

“嗯。”

“又喝貓尿了?”

“你看看你,咋說話哩?”老李的嘴巴倒是很靈活。

“敢喝不敢讓人說?”

“哎呀,媽,快走哇。”

沒想到桂蘭嫂一賭氣,站在地上不動了。玉葉給玉根使了一個眼色,玉根趕快把凳子拉過來,桂蘭嫂一屁股坐下,不去了。老李是個軟脾氣,桂蘭嫂說他十句,他一句也不回應,今天呀,也是喝了點酒,壯了壯膽子。他啥也不說,爬上炕頭就躺下了。玉葉把一件絨大衣披在老李身上。

玉葉說:“媽,你也睡個哇。”

“媽不累。”

“媽,明天又起不來了。”

“媽不累。”

“媽。”

桂蘭嫂不言語,卻突然站起來,在屋子里轉了兩圈,走到門口,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說:“我讓蘇明再打電話問問。”

“媽,行了哇,你坐著,我去說。”

玉葉不光這一層意思,她還想把一些心里話說給蘇明,也就是微商的事情。她一直沒說,也是怕蘇明不同意。蘇明最想不通的就是網上購物,實際上是不信任。有一回,玉葉在網上給蘇明拍了一雙鞋,取回來一看,兩只鞋一模一樣,都是右腳的,左腳被生生忽略了。

蘇明的嘴里叼著一支煙,腳旁躺著好幾個煙頭。

“打了?”

“嗯。”

“還沒人接?”

“嗯。”

“你說,會不會不來了?”

“說好的事。”

“唉,人家是領導。”

“再打。”

蘇明又打,還是沒人接。

蘇明不說話,陷入了沉默。玉葉在蘇明旁邊坐下,身體靠著蘇明。夜完全暗下來了,陸陸續續點亮的是燈,一盞一盞昏黃的燈,在夜風里微微閃爍。遠處的煤礦呢,卻一片通明,染亮了半個天空。

“蘇明,跟你商量個事。”

“嗯。”

“我想試試微商。”

“嗯。”

玉葉感覺眼角澀澀的。

“蘇明。”

“嗯。”

“抱我。”

蘇明張開右胳膊,緊緊摟著玉葉。

“蘇明。”

“嗯。”

“我不想要孩子了。”

蘇明猛一下站起來,走了。走了三步,停下,轉回身,對著黑暗中的玉葉說。

“這個由不得你。”

“蘇明……”

狗大概被拴了太長的時間,發出了嘶嘶的聲音,細小而尖利,卻持續不斷,像撒嬌。蘇明把狗放開,猶如重新回到了草原,狗在院子里瘋了一樣撒歡,一圈一圈又一圈。

手機響了,蘇明接起來,面色恭順,目光柔軟。那邊說一下蘇明點一下頭。蘇明一共點了三下。桂蘭嫂又數得真靈靈的。

掛了。

蘇明也發瘋了,罵道:“日你媽的了。”

再也沒有一個人說話了,所有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玉根看著盤子里的肉,動了動筷子,卻沒夾起來,大概是餓過去了。蘇明早就萌生了一個念頭,他打算跟著他們班的一個礦工南下打工,等這批工資下來,就走,可他還沒告訴玉葉。他的目光和玉葉撞到一塊,很快分開。

桂蘭嫂坐在凳子上,雙膝蓋上攤開了十幾雙鞋墊,花花綠綠的,一針一線都是血。每次有客人到家,桂蘭嫂都會把她親手納的鞋墊放進他們的鞋里。桂蘭嫂看著窗戶外面,烏云都擠到了一塊,怕要下雨了。桂蘭嫂撫弄著手里的鞋墊,輕輕嘀咕:“領導穿多大的鞋呢?”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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