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向晨曦、朝霞和太陽

聞 捷于1961年回到鎮(zhèn)江丹徒掛職，擔(dān)任丹 徒縣委常委，《長江萬里》就是這個時期的作品，從選摘的詩行中我們不難看出聞捷對于家鄉(xiāng)熾熱的感情。

啊，長江！

你這雪山和冰川的驕子，

遠(yuǎn)在第三紀(jì)那古老的搖籃里，

由于一個黎明的啟示，你突然從夢中醒來。

如同神話所幻想那樣：剛剛吸盡母親的乳汁，

你就迎著旋轉(zhuǎn)的日月星辰和風(fēng)雨雷電，

頓時成長為一個搖天撼地的巨人。

于是，你跳下昆侖山陡峭的萬丈懸崖，

噴吐凜冽的泡沫，從花崗巖上騰空躍起。

你吶喊著，卷起千堆驚濤駭浪，

以你強勁的膂力，掃蕩了橫阻在腳下的山巒。

你叱咤著，以雷霆撕裂天穹的速度，

穿過唐古拉和巴顏喀拉緊緊扼守的峽谷，

洋洋灑灑，遨游青藏高原和四川盆地；

然后叩開夔門，揮去巫山的云雨，

浩浩蕩蕩，跨進(jìn)了一望無際的平原地帶。

長江啊，你可知平原歡呼你的到來，

為你閃開道路，列隊在你的兩翼？

從此，我們渾然天成的大地，

便分成了南北兩片。

啊，長江！

你這來自青藏高原的巨人，

袒露你飽滿的胸脯，鼓動你的肺葉，

淋灑著你那潔白的汗珠。

你日日夜夜洶涌著、澎湃著、呼嘯著，

六千萬年如一日地流著、流著……

流向你沉睡在昆侖山坳那段漫長的日子里，

——那日子該是那么孤寂而又苦寒喲！

你夢中曾經(jīng)向往的波濤萬頃的大海。

因為：那是東方，那是晨曦，那是朝霞，

那是太陽駕馭著她的金馬，乘著她的玉輿，

向你隆隆駛來的地方啊！

啊，長江！

你這大海的熱烈仰慕者，

當(dāng)你挺起胸膛，以你鼙鼓一樣驚人的歌喉，

唱罷了戰(zhàn)勝高原天險和巴東三峽的凱歌之后；

怎么又會用絲綢那樣柔和的調(diào)子，

為我們廣袤的平原唱起催眠的歌曲？

啊，原來你有嚴(yán)父的儀表、慈母的心腸。

你像所有善良的母親一樣，沿途擁抱你的兒女，

獻(xiàn)出你那永不枯涸的甘美的乳汁，

哺養(yǎng)著我們的橘林、蔗田、菜圃和果園，

我們的稻禾、麥穗、豆莢和棉桃。

長江啊，你慷慨地?fù)狃B(yǎng)了我們偉大的祖先，

和我們偉大祖先的偉大后代。

啊，長江！

你這太陽的忠誠追求者，

永不回頭地一直向東流著、流著……

流過一萬多里千回百轉(zhuǎn)的長途，

流過海拔三千公尺直下海平線的坎坷的河床，

流過像執(zhí)戈的武士那樣遙遙對峙的金山和焦山，

流過古代的朱方，當(dāng)代的丹徒；

——長江啊，你可知你正緩緩地流過我的家鄉(xiāng)？

像經(jīng)歷過激烈搏斗的勇士，需要暫時的小憩，

在這里，你輕輕喘息著攤開了四肢，

拂去你從高山峻嶺帶來的沙塵，

抖掉你從原始森林里帶來的草根和樹葉，

以及你沿途帶來的肥沃的黑土。

然后你就舒暢地晃動兩肩、挺直身子，

揚起雄渾的歌聲，急速向東奔去。

但是，就在你小憩的這個瞬間，

你卻為我們留下了一個又一個江心的沙洲。

——那些飛舞著蘆花的荒灘喲！

啊，長江！

沸騰吧，歡唱吧，嘩笑吧！

你所殷切向往的大海就在前面。

長江啊，快快地召喚太湖，攜帶著黃浦，

和沿途像烏桕根須那樣分布的大大小小的河流，

像天竹果子那樣茂密的有名或者無名的湖沼，

永不回頭地一直向東流去吧！

大海就在前面了。

長江啊，晨曦將為你懸起銀絲織成的帷幔，

朝霞將為你托出那閃著寶石色彩的斗篷，

而太陽也將伸出她發(fā)光的手指，

為你戴上一頂黃金的冠冕。

（《長江萬里》摘選）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