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湖邊有芝田

文靖

去 金山湖，并不知會遇上什么。倏忽世 代，流俗的景致此生彼長，大凡落個千景一面，呆板而不會述說。

從長江路入口處一腳踏進，正是非晝與非夜之間的黃昏，人少音希。沒有風，湖面如天空之鏡，一輪落日在水面投射下火焰般的倒影，金山寺在對面的天光里靜默。

岸邊，蹲著幾個年輕人，把淘上來的螺螄堆放在臨水石階上，用手掌按著反復搓磨，這和搓衣板的原理一樣吧，殼上的青苔和寄生物清除得更為干凈。他們高高挽起褲腳，卷起袖口，一遞一聲，有說有笑。

有游人看著有趣，笑問：“你們這個賣不賣？”“不賣，自己吃的。”一個小姑娘清脆地答道。一只小船橫在右前方，艙里無槳。水中冒出劍一般密密的葉片，齊刷刷立于水中。倘若，人生在世不稱意，尚可，明朝散發弄扁舟。遁世歸隱，請乘舟而往。

前日一場大雨澆淋，草地松軟清新。沿著凌水棧道的既定路線，往深處走，是一片高聳林立的水杉，羽葉新發，嫩綠初綻，把春天演繹成一種無法阻擋的氣勢，如同將要走進的，是一個水彩暈染的太虛夢境，這個夢境，自動屏蔽了與外界的關聯，移步換景間，曲徑通幽處，是遺世的，也是獨立的，又仿佛，是隱秘的，還是得意的，是一部文心雕龍之大作，一份咫尺山林之匠心，一座史前迷幻之宮闕，這個夢境里，四散著鎮江的文化密碼，今是昨非，述說的不僅僅是古人的托物言志，亦是你我與自然、先賢之共情。腳下水流潺潺，清澈見底，恍然不知身在何處，或已遠在天邊。

棧道兩邊的濕地，種植了很多水生植物。家里的銅錢草萎靡不振，這里的卻生機昂然，擠作一團，似要鋪天蓋地彌漫開來。不僅如此，黃菖蒲、吊鐘柳、細葉莎草、梭魚草、旱傘草、書帶草等等，各種挺水的、浮水的、沉水的植物們，都在春水里嬌慵地醒來，左鄰右舍，兩兩相望，小日子過得相當滋潤、新鮮而驕傲。所以急什么，匍匐在地面，安靜地生長，生活照樣可以姍姍可愛。

詩經有云：“四月秀葽，五月鳴蜩”，這里卻不分四時八節，一盡囊括。林中雖未聞鳥鳴，卻見鳥影相互依偎。棧道盡頭，野鴨子停留在濕地水洼，嬉戲耳語，自由自在。他鄉之客意欲湊近了拍照，它們卻拋來一個讓人無法體會的眼神，甩起尾巴掉了個頭，在水面上劃出兩道漂亮的水痕，往云水歌臺方向，一徑飄去。

臨水亭閣，映照出一對男女的剪影。暮色漸濃，鳥兒們都已上窩了。它們如此靜謐，仿佛睡在另一個世界里。見人來，也只高高在上，半搭著眼皮，翅膀都懶得撲棱。水生植物的清香，貫穿了這場夢幻之旅。聽說金山湖有個形象主題曲叫《問情千千》，這歌，尤其適合在這里，月暗溪清的時刻，和相愛的人一起塞起耳朵，閉目聆聽吧。

折回入口處，我很想知道這里有個什么樣的名字。看到指示牌：水生植物園。悵然若失。后來看景點介紹：水畔芝田。心下就很滿意。金山湖邊，仙人種植仙草的地方，再貼切不過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