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夢琪
“6·22杭州豪宅縱火案”持續發酵,警方公告披露該戶保姆莫某晶有重大作案嫌疑。近年與保姆有關的惡性案件屢見報道,2015年廣州的“毒保姆”何天帶、陳宇萍案件亦曾引起全國轟動。保姆及其背后的家政行業再次被推到輿論的風口浪尖。
隨著二孩政策的放開,許多家庭面臨“養老”與“育小”的雙重壓力,促使更多有能力的家庭借助家政服務來解決家務過重的負擔。月嫂與保姆服務站上了更大的需求風口,家政服務業急速膨脹的背后,有著不容小覷的迷局亂象。
毒保姆世相觀
6月22日,杭州“藍色錢江”小區2幢1單元1802室發生大火,女主人及三個孩子葬身火海,而涉嫌縱火的是他們雇請的保姆,公眾嘩然。從警方公布的后續消息,保姆的偷盜、典當、嗜賭為命,以及在廣東老家欠債來杭州等消息都被一一扒出。
據悉,保姆莫某晶是通過上海一家中介公司找到雇主林家,月工資7500元,此前已在林家工作近一年,相處狀況良好。上個月,莫某晶還以買房子的名義向林先生一家借款10萬元。經警方詢問,保姆承認還曾偷竊女主人名表及小孩手鐲,并拿去典當。之前曾卷入多次民間借貸糾紛,涉案金額超過12萬,而她選擇到杭州做家政服務正是為了躲債。
豪宅下的靈堂、悲慟與騷動,將家政業已有的亂象口子再次撕開。
作為O2O家政服務行業新晉“網紅”,月嫂與保姆服務自誕生之初便迎來萬千矚目。基于二孩政策全面放開以及老齡化問題的日趨嚴重,促使月嫂與保姆服務站上了更大的需求風口,這個領域最需要“用心”。現實情況卻是,多數企業僅歡喜于用戶基數的爆發,急功近利下所親手炮制出的諸多行業亂象,一次次讓用戶感到“寒心”。
2014年12月16日,剛到雇主家當保姆上班第4天的何天帶,以肉湯下毒、尼龍繩勒脖等方式,將70歲的雇主何老太殺害。庭審中,何天帶供述殺人的理由是為了提早拿到工錢。在該案偵查階段,何天帶曾供稱,在2013年6月至2014年12月間,自己曾用相同手法作案10起,其中2起未遂,8人被害。但因為被害人家屬未能及時發現可疑情況、死者尸體已經火化等因素,導致關鍵證據缺乏,檢察機關并未認定這些案件。最終只就其中一起提起公訴。
另一“毒保姆”陳宇萍,被訴謀殺番禺區樟邊村馮家96歲老父一案也于2015年12月23日開庭審理。判決書顯示,2015年1月6日,被告人陳宇萍受雇到廣州市番禺區南村鎮始平大街一巷1號照顧時年97歲的被害人馮某。當日,陳宇萍當天即給被害人喂食藥物使其處于昏睡狀態,次日凌晨2時許,以掐頸的方式,殺死了馮某。最終法庭認定被陳宇萍構成故意殺人罪,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廣州日報》曾披露,陳宇萍還涉嫌另外多單謀殺臨終老人的事件,經陳宇萍照顧不久后死亡的事件已經有6宗,但由于死者已經火化,時間較為久遠,缺失相關的證據而未被起訴。
兩個“毒保姆”來自相近地區,從同一家政公司上崗、作案時間相近、作案方式高度雷同,案件帶來的社會沖擊力,使得在網絡上每個轉載此新聞的跟帖都成千上萬。這也折射出家政行業的亂象與行業存在的監管空白。
“喂不飽”的需求
除了線下網點和企業,互聯網公司從2013年開始集中進入家政市場,它們幫助用戶通過APP平臺隨時預約阿姨上門清潔房間,在服務完成后給出所有用戶可見的評價。在2015年4月到7月短短3個月之間,e家潔、身邊家政、阿姨幫、阿姨來了等多家移動家政公司先后成立。58同城在2014年7月也上線了家政服務平臺“58到家”。
繼打車、外賣O2O席卷市場后,家政O2O開始成為資本追逐的焦點,幾乎每隔兩個月,就會有企業爆出巨額融資。其中e家潔和阿姨幫在一年半的時間里,完成了從天使輪到B輪的3次融資。2014年8月,阿姨來了宣布獲得來自清科創投的數百萬美元融資;10月,阿姨幫對外透露已完成B輪數千萬美元的融資,由祥峰投資領投;12月,云家政宣布已完成數千萬美元融資,投資方為藍弛創投。
資本青睞基于市場的基數。
截至2015年底,我國60歲以上的老年人已達2.2億人,占總人口的16%左右。同時,隨著二孩政策的放開,許多家庭面臨“養老”與“育小”的雙重壓力,促使更多有能力的家庭借助家政服務來解決家務過重的負擔。2017年6月8日商務部例行發布會上,新聞發言人孫繼文介紹,中國家政服務需求呈現爆發式增長,預計“十三五”期間,家政服務市場將保持20%以上的高速增長。
據商務部發布數據顯示,2014年,全國家政服務企業營業收入已經達到2304億元,2015年達到2764億元,而2016年全國家政服務業營業收入則達到了3500億元。
目前,以家政業為主的家庭服務企業和網點近50萬家,從業人員達2000萬人,市場仍供不應求,面臨高達40%左右的巨大缺口。
供不應求的結果是家政行業的薪資一路上漲。上海、北京等一線城市居家保姆平均月薪達6000元,月嫂、母嬰護理等崗位的月薪超過8000元,一些具有職業技能的“金牌保姆”月薪甚至達到兩三萬元。
巨大的市場需求也帶來了巨大隱患。月嫂上崗前須經過專業母嬰生活護理培訓,并取得相應職業資格證書。例如掌握產后調理,人工喂奶,嬰兒拍嗝,撫觸,臍帶護理等專業知識,而在杭州朝暉二區內的朝暉家政服務市場約100平方米的空間內,十幾家小型家政機構“擠”在一塊。當被問到“月嫂上崗前是否接受過職業技能培訓”“是否有相關證件”時,相關機構負責人表示“證不重要,一個假證幾天就能辦好”。
此外在廣州家政從業者50萬到60萬人中,行業協會對部分人員進行考核,合格率僅58%,且90%的投訴來自單干的“黑戶”。無論線上還是線下,家政行業信用體系的建立、行業如何監管仍是問題。
行業立法的現實與預期
早在2000年,我國就將“家政服務員”規定為正式職業,納入國家職業資格證書制度管理。如《家政服務母嬰生活護理服務質量規范》將母嬰生活護理服務共分為六級,其中一星級為最低等級,金牌級為最高等級。如今,整個家政服務業的職業化程度與社會期待仍然相距甚遠。
隨著媒體對家政公司亂象的曝光,社會上對無良保姆的關注度顯著上升。北京博主曝光保姆虐童事件,育兒嫂先后對六個月大的孩子做出扭動脖子、拍腦袋等行為,造成孩子后腦輕度水腫。福州張先生在自家監控中看到,保姆不僅動手打了他1歲多的孩子,還捏鼻強灌米糊,令孩子差點窒息。去年五月,重慶一名兒童遭保姆虐待,導致全身100多處傷痕。讓人不禁發問中國的保姆業為何就培育不出像“菲傭”那樣規模化高層次的專業隊伍。
有證書并不代表真正合格,家政服務員還需有責任心和動手能力。“家政服務員大多來自農村地區,自身素質不高且文化程度較低,不少人未接受過任何職業道德、專業技能培訓。”中國社會科學院法學研究所副研究員支振鋒說。
市場用工量需求越來越大,勞動資源卻越來越短缺,尤其是之前進城務工的農民在脫貧之后,不愿再出來打工,供需矛盾越來越尖銳。據有關部門調查顯示,家政服務員90%為進城務工婦女,初中以下文化程度占60%,17%的人“從未參加過培訓”,63%的被調查者“只接受過一次培訓”,受調查的從業人員持證上崗率不足10%。
目前對家政行業的監管卻近乎“真空”,雖有文件明確規定,家政行業受商務、勞動、工商、民政等部門監管,多家政府部門的工作人員都不知其所在部門承擔監管職責。此外在對十余家家政公司走訪調查中,被訪者“不知道歸屬哪個政府部門管”,也不知道“行業協會在哪里”。
因此,業內專家不斷呼吁,盡快建立準入機制,提高家政企業和服務人員的準入門檻,開展有針對性的培訓,并定期進行復查更新考核內容。相關部門加速行業立法,規范家政市場,將準入機制、鑒定機構、監管部門、人身安全、社保、投訴機制等方面理清楚,做到有法可依。只有將這些重點和基本的需求保障好,才能有效遏制家政亂象的不斷蔓延。
(陳秋生薦自《齊魯周刊》)
責編:天翼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