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娟
在炎炎烈日下勞作絕對是對人最嚴酷的生存考驗,而最令人頭疼的是傻傻分不清究竟哪些是草,哪些是作物。瞪大眼睛仔細觀察,可還是不小心把作物連根鏟除。在刀耕火種的時代,“鋤禾日當午”絕對是一件關乎耐力與毅力的技術活兒。所以,李紳才會充滿同情地發出千古感慨:“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
那么,“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中的“禾”到底是什么作物呢?
大約7000年前,生活在黃河流域的先民從無數野草中發現了狗尾巴草的獨特:它株高60厘米至120厘米,莖稈兒又細又直,葉子呈狹披針形,頂尖生著一叢花穗兒。雖然它成熟后結的籽很小很小,但數量大得驚人,每個穗子能結出數百粒甚至上千粒種子。如果它們能長成大小一致的模樣,在同一時間集體成熟,而且不隨意脫落,那不就不用饑一餐、飽一頓了嗎?聰明的人們從狗尾巴草中挑選出最強壯、籽結得最飽滿的帶回來播種。可它谷粒細小,播種時根本不可能逐粒下播,唯一的辦法就是一線一線地壟播。播種問題解決了,更大的考驗隨之而來。出土的幼苗密密麻麻地擠在一起,需要間苗才能保證植株的健康茁壯。那些還停留在野草身份的狗尾巴草看著“同宗兄弟”被精心對待,心有不甘,于是爭風吃醋、爭先恐后地冒出來,與家養的狗尾巴草混在一起,使間苗一下上升成令人頭疼的技術性問題:哪些是草,哪些是未來的作物?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家養的狗尾巴草朝著人們期待的樣子發展:結的種子越來越大,種子的味道、顏色和黏度也越來越理想。就這樣,在時間的輪回中,丑小鴨變成了白天鵝,狗尾巴草終于變身,成了一種叫做稷的作物。后來,它又有了許多新名字:粟、粱、黃粟、粟米。脫了殼后,它又叫小米。
小米在我國已有數千年的栽培史,最好的小米產自陜北和山西定襄、沁兩縣。如今散落世界各地的小米都是從中國走出去的。誰又能想到,它的祖先竟然是有著長長穗子和扎人茸毛的狗尾巴草?
對人們來說,粟簡直是上天最完美的恩賜。它的生存能力超強,只要有土就能發芽,除極端環境之外,全球都有它的身影;它極耐旱,只要種下去它就能成倍地產出,就像農諺說的那樣“只有青山干死竹,未見地里旱死粟”;它無懼酸堿,無論干旱還是貧瘠山區都能生長;它耐儲存,好收放。中唐時期,小米一直都是中國北方的主糧。直到晚唐,小麥和水稻才后來居上,逐漸取代了它的位置。
現在,小米不做主糧已經很久了。但它雜糧佼佼者的地位是不會被輕易取代的。常言道:“五谷雜糧,谷子為首。”小米中的各類營養成分含量很高,淀粉更是高達70%,是典型的能量食物。它可以補血清熱、健胃安眠,是糧食中的上好藥米。
那些未被馴化的狗尾巴草自從跟粟分道揚鑣后,就一直保持著一貫的堅強、獨立,在自然中自由自在地活著。而有幸被馴化了的狗尾巴草,已經被提出作為C4植物的新種子,如今已完成DNA測序。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