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蝶
紅石崖又名百丈崖,崖頂是一片藍藍的天。陽光從崖邊灑落下來,照得崖壁白花花的刺眼。崖底的亂石叢中擠出許多不知名的小草,開著又柔又美的小花。崖外是紅柳村。紅柳村最漂亮的姑娘是秀,最能干、最有出息的小伙子是華。
秀站在崖邊那塊向前挺起的大石塊上,如同雕塑一般,任山風吹拂,任衣角漫飛,仿佛一團火燃燒在高高的山崖上。不遠處有杜鵑在啼叫,高一聲,低一聲。
“秀——你回來——媽不怪你——是媽錯了——”山腳下,娘一遍又一遍地喊著,聲音已經嘶啞,讓人聽了撕心裂肺。
秀沒有回答,依舊雕塑般地立在高高的山崖上,秀也沒有流淚。昨天晚上,大哥、二哥對他輪番抽打。她的身上布滿了傷痕,她的淚早已化成血,溶入了那一道道的傷痕里。
挨打是因為華。
華和秀同在一所中學讀書,兩人都以優秀的成績考上了大學,可是兩人都無緣踏進大學校園的門,原因只有一個,家窮。秀不甘心。娘說:“秀,認命吧,你大哥、二哥都沒能讀到高中,你一個女孩子家能高中畢業已經很不錯了,供你上大學家里實在是沒辦法。”秀什么也不說,只是心里卻不想認命。華也不甘心,他便毅然承包了村里的五十畝荒山栽桑養蠶,還在桑園里套種了西瓜。華成功了,華的成功感動了秀,她也希望像華那樣大干一場,秀覺得生命的價值不應僅僅在大學里才能實現。高中時,秀讀了很多書,知道中國和外國都有好多名人沒有上過大學。
秀整天不言不語,只是埋頭想自己的心事,家里人以為秀還在為上大學的事慪氣,也就懶得去管她。
那天,華來看秀,兩人在村外的柳樹林里見面了。華說:“秀,這紅柳村就咱們兩個高中生,我們應該帶頭做一番事業。我們一定會成功的,我都已經干起來了,你還怕什么呢?我們兩人一起干吧。”
聽了華的話,秀很激動,也很高興,很久以來壓在心中的那塊烏云忽然間被吹散了,希望就如同早晨的太陽正從她心靈的地平線上冉冉升起。秀的眼前仿佛出現了一筐筐金黃銀白的蠶繭,一個個綠皮紅瓤的西瓜,還有滿山的紅蘋果……
秀和華的見面是二嫂最先看見的。二嫂覺得,一個大姑娘家頭碰頭地和小伙子說悄悄話,要是被外人知道了,不是很丟人的事嗎?
“娘,我看秀是該管教了,往后出了什么丑事,我們家可丟不起這個臉。”二嫂很認真地跟娘提起了這件事。
一場不可避免的暴風雨便降臨到秀的頭上。當天晚上,盡管秀反復說明與華見面是在談正正經經的事情,并不是在談戀愛。但是,娘、大哥和二哥說什么也不相信秀的話。大姑娘和小伙子單獨在一起哪有什么正經事可談,他們要求秀必須和華斷絕往來。秀很委屈,拒絕了這些無理要求。于是,大哥、二哥的“教育”就是打斷了一大堆黃荊條,秀被抽得遍體鱗傷。秀的心,秀的理想,全被那一大堆黃荊條無情地抽碎了。
娘、大哥、二哥:
我沒有做任何對不起你們的事,只想通過自己的努力做一點實實在在的事,報答你們的養育之恩。可你們為了虛榮,把本就不存在的事強加在我的頭上,還逼著我向你們認錯。我不知道我錯在哪里,是你們錯了。我想為你們爭口氣,你們卻一點也不理解我,一次又一次地讓我傷心和絕望。娘不是要我認命嗎?現在只有認命這一條路可走了。娘,千萬不要為不孝女傷心……
秀留下這張字條,踏著茫茫的朝霧,踏著蛇一般盤曲的山路,踏著十八歲的青春,攀上了百丈崖。
“秀——回來——回來吧——娘再也不怪你了——”秀聽見娘悲痛欲絕的喊聲在空空的崖壁下回蕩著。
秀抬起頭,遠處是蒼蒼的山嶺,一抹云彩正悠悠地從山邊飄過。秀想,山外的世界一定很美吧,如果自己是那片云該多好啊!這時,山坳上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是華。華說過今天就來請秀去和他一起開辟果園的。再見了,華,我相信你一定會干得很出色的。
秀紅色的身影落花般飄下了山崖……
陽光依舊燦爛地照在崖壁上,杜鵑鳥還在啼叫,高一聲,低一聲。
責任編輯:鄧雯雯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