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濡以沫到白頭

趙仁近

清晨，我幾乎每天都要站立在陽臺上向窗外望去，遠遠地就能夠看到小區里一道道亮麗的風景線。在小區的開闊地帶，路面十分整潔的小道上，我總能夠看到一對已到耄耋之年的夫婦，在慢慢地、艱難地前行。其實，這條小道不到200米，但是，這對老年夫婦竟然要走半個多小時。走上兩圈，他們的身影就會從我的視線中消失。新的一天，我再次站在陽臺上，默默地欣賞老年夫婦在小道上慢慢前行的場景。

我看到這對老年夫婦在小區的小道上艱難前行，差不多已經有五年多的時間了。當初，我是這樣想的：都這么大的年紀了，還天天出來干什么呀？摔倒了怎么辦？看著老人家走路這么吃力的樣子，我真的替他們老兩口擔心。

老年夫婦非常有毅力，不管春夏秋冬，幾乎天天在小道上一步一步地走著，慢慢前行。耄耋之年，白發蒼蒼，卻精氣神十足，走得雖然很慢很慢，然而，我看到的卻是步調一致，神態剛毅?？吹贸鰜?，那位老大爺身體還算可以，起碼腰板很直，活動自如。而那位老大娘卻明顯地步履蹣跚，邁步費力，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相當艱難。盡管如此，老年夫婦卻相濡以沫，相依為命，不離不棄，身體緊緊地依偎在一起。老大娘的胳膊被老大爺的雙手用力攥住，一步一步往前走。沒有多少話語，也沒有多少間歇，全都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堅定地一步一步往前走，為的就是鍛煉毅力，磨練意志，走向更加美麗的遠方，走向更加健康的明天。

那是一個霧霾嚴重的早晨，能見度很低。我站在陽臺上看天氣，那對耄耋夫婦又出現在我的眼前。這一次，老兩口走得很慢很慢，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只走了一圈，就不見身影了。我想，也許是老人家覺得天氣不算太好早早回家了，也許是老人家有什么事情需要辦理早早結束了，也許是老人家身體不舒服需要休息了……我想，老兩口應該不會有啥問題，他們應該回家了，我不忍心看到老人家在霧霾天還在繼續行走。

一天早晨，我看到天氣非常晴朗。一個熟悉的場景又一次映入我的眼簾。我看到耄耋夫婦又在小區甬道上艱難地前行，看得出來，老兩口心情很好，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好像速度比過去快一點了，走到靠近我家窗口的那一刻，我突然聽到老兩口一陣爽朗的笑聲，緊接著是老大娘贊揚老大爺的話語：“你還真行！若不是你緊緊地摟住我，恐怕我就倒下了?！本o接著又是一陣歡快的笑聲傳了出來，這回是老大爺堅定有力的話語：“ 老婆子呀，請你記住吧，只要有我在你身旁，你就不可能倒下?！闭f完，耄耋夫婦又開始一步一步往前走，直到我看不見為止。

去年冬天，在一個天氣并不算寒冷的早晨，我依然站在陽臺上向窗外望去。中央人民廣播電臺的新聞和報紙摘要節目剛剛播完，當我習慣性地站在陽臺上觀看小區風景的時候，只見耄耋夫婦又在小區的小道上一步一步地前行。我真的被耄耋夫婦的不屈不撓精神感動，我真的被老兩口的相濡以沫、相敬如賓、相依為命、白頭偕老的氣質感動。在我的眼里，這對耄耋夫婦就是我的榜樣，就是我永遠效仿的楷模，就是我歡度晚年快樂生活的動力。

我不再站在自家陽臺上觀看耄耋夫婦一步一步往前走的景象了，我迫不及待地走到小區里，在一處清靜的小花園等候耄耋夫婦。老兩口走了兩圈，準備回家了?？吹轿矣H切地與他們打招呼，老兩口興致勃勃地停了下來。老大爺開口了，問我：“小兄弟，有什么事情嗎？”我一愣，怎么叫我“小兄弟”？須知，我已經是個年逾古稀的老人啦。我說：“我沒有事情，經?？吹侥銈兝蟽煽谝黄鹪谛^走步鍛煉，了不起??！”老大爺說：“沒什么，只是覺得年紀大了，應該堅持鍛煉，經?；顒踊顒?，對身體健康有好處。”我說：“大爺、大娘，你們真的不簡單呀，天天堅持往前走，了不起！”我緊接著又問：“大爺大娘高壽？”大爺伸出雙手，比劃著說道：“90啦，為了多活幾年，能夠健健康康活著，不給兒女孫輩添麻煩，就得天天鍛煉啊！”大娘說：“我的腿腳不行，走路困難，不利索，走得也很慢，老頭子不嫌麻煩，天天陪我出來走一走，老頭子就是我的腿?。　闭f著說著，大娘的眼睛里已經淚滿眼眶了。我說：“大娘，您老人家好福氣呀，有這么一個身體健康，守護在您身旁的老伴兒，天天陪著您走路、鍛煉，您肯定健康長壽！”大爺高興地說：“我的腿腳利索，我老伴兒頭腦清醒，記憶力比我好得多，優勢互補，都可以從中受益?！?/p>

與耄耋夫婦一席談，受益匪淺，我明白了一個道理：相濡以沫是專門描繪老年夫妻恩恩愛愛的一個成語，然而，這個成語決不是隨便說說而已，而是具有實實在在內容的，乃是應該身體力行去實踐的，必須真正做到。白頭偕老，也是一個專門描繪老年夫妻真情實意的成語，但不僅僅只是浪漫，更應該是一種行動。都說恩愛的夫妻能夠健康長壽，都說相濡以沫的夫妻能夠歡度快樂的人生，都說相依為命能夠激發出老年夫妻旺盛的生命力，我看，很有哲理。我們只要稍微留神一下，在公園、廣場、河邊，在美麗的景點，在多姿多彩的名勝古跡，那一對對牽手相伴的老夫老妻，就可以相信一個現實：相濡以沫到白頭，相依為命伴一生。

最近一個階段，我站在陽臺上往窗外望去，忽然有一種失落的感覺。為什么？我好像有一段時間沒有看見耄耋夫婦牽手在小區走路了，我非常想念這對一直牽手前行的老兩口。也許他們到兒女孫輩家享受天倫之樂了，也許他們外出旅游了，也許他們改變走步鍛煉的場所了。然而，無論如何，耄耋夫婦在我腦海里留下了最美好的印象。他們的善良，他們的執著，他們的快樂晚年，他們的相濡以沫，他們的相依為命，他們的牽手前行，將永遠留在我的記憶里。

人到老年，相濡以沫，相敬如賓，恩恩愛愛，白頭偕老，這應該是一種幸福。當你步履蹣跚的時候，自己的另一半能夠貼身守望著你，關照著你，呵護著你，不離不棄，那不僅僅只是浪漫，更是一種令人感動的堅守，一種讓人敬佩、敬仰的美德。相濡以沫到白頭，相依為命伴一生，這就是最感人的詩篇，最優美的散文，最浪漫的歲月，最值得贊美的愛情。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