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春梅
摘 要: 《奧賽羅》是莎士比亞四大悲劇之一,劇中人物形象生動鮮明。苔絲狄蒙娜是初具女性主體意識的新女性,她主動選擇婚姻,還選擇了摩爾人,這在當時嚴重抵觸家長制社會。艾米莉亞對男性對待女性的態度提出不滿,把女性的情操當作最高美德,她的價值觀是一種顛覆性的。這兩位女性逃脫不了家長制社會的迫害。這說明當時的女性處于“第二性”和“他者”的從屬、低下地位,也揭示了理想和現實之間的尖銳矛盾。
關鍵詞: 奧賽羅 苔絲狄蒙娜 家長制社會
1.引言
莎士比亞被認為是超越時代和時空的偉大的作家,本·瓊生稱他為“時代的靈魂”。莎士比亞以奇偉的筆觸對英國封建制度走向衰落和資本主義原始積累的歷史轉折期的英國社會做了形象、深入的刻畫。
16世紀末到17世紀初的20多年期間莎士比亞在倫敦開始了成功的職業生涯,當時的英國其王權詹姆斯一世從伊麗莎白女王繼承過來的時期。莎士比亞的四大悲劇《哈姆雷特》、《奧賽羅》、《李爾王》、《麥克白》和悲劇《雅典的泰門》標志著作者對時代、人生的深入思考,著力塑造了這樣一些新時代的悲劇主人公:他們從中世紀的禁錮和蒙昧中醒來,在近代黎明照耀下,雄心勃勃地想要發展或完善自己,但又不能克服時代和自身的局限,終于在同環境和內心敵對勢力的力量懸殊斗爭中,遭到不可避免的失敗和犧牲?!秺W賽羅》中出身貴族的苔絲狄蒙娜不顧父親和社會的反對,與摩爾人奧賽羅私下結婚。奧賽羅正直淳樸,相信人又疾惡如仇,在奸人擺布下殺妻,自以為追求至善至美反遭惡報。奧賽羅臨死前的清醒,包含著人類理性的勝利。這些人物的悲劇深刻地揭示了在資本原始積累時期已開始出現的種種社會罪惡和資產階級的利己主義,表現了人文主義理想與殘酷現實之間矛盾的不可調和,具有高度的概括意義。通過劇情再現的文藝復興時期的權利體系、意識形態、談論、社會政治構造的框架審視《奧賽羅》的話,最突出的問題之一是性的問題。把劇中性的問題放在中心,從歷史的角度看看文藝復興時期人們意識形態的支配是怎么出現的,并作何功能。
2.對“他者”的違反和主體性
《奧賽羅》反映了文藝復興時期深刻的社會矛盾。在社會時代背景層面上,奧賽羅所處的時代處在古代與近代的轉型之中,古典英雄開始沒落的時代,此時的威尼斯城邦共和國,男女地位開始呈現出平等的苗頭,社交生活日益活躍。英雄居高臨下的保護,使弱者免受侵犯;品質為愛憎分明、忠誠無畏;有不平等的色彩等正在迅速坍塌當中,文藝復興之后資產階級自由平等博愛的曙光即將遍灑大地,同時女性作為古典社會被埋沒、被隱約、被忽略的對象在共和國時代得以成為社會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必需角色。
《奧賽羅》這部戲中出現的女性人物苔絲狄蒙娜和艾米莉亞,都走在具有人文主義思想的新女性隊伍里,是進一步傳達莎士比亞進步人文主義思想的傳播者。劇的第一個事件是結婚,這不僅在舞臺,對觀眾也是非常叛逆的行為。女性主動選擇結婚對象,還選擇了摩爾人。當時的文藝復興時代是徹底的家長制社會,苔絲狄蒙娜按照自己的意志選擇摩爾人奧賽羅作為丈夫,能夠看出她的膽大。她放棄了錦衣玉食的生活,甚至放棄了父親。正是這“不顧一切跟命運對抗的行動”清楚地表現出她反叛的性格?!拔蚁日J識的是他那顆心”這句話則表達了她摒棄社會對黑人的歧視和偏見,她愛慕的是奧瑟羅內在的品質、高貴的心靈,這也正是苔絲狄蒙娜高貴的靈魂的展現。
當時女性主動成為一個主體并選擇婚姻,在當時家長制社會的威尼斯來說是一件針對意識形態逆流而上的顛覆性的事件。特別是她的身份和地位更加擴大了事件的顛覆性。苔絲狄蒙娜和奧賽羅超越人種,把性的交流看作自由的,還認為所有的人種都是平等的,但他們的態度不僅在當時莎士比亞活動的時代而且在現在的社會仍是很超前的,無疑越過了一般的社會規范。這種行為恰恰威脅家長制社會,也引起男性社會的不安。伊阿古把奧賽羅和苔絲狄蒙娜以愛情為基礎的婚姻說成奧賽羅的偷竊,伊阿古說奧賽羅是小偷,并勸告她父親看好女兒和錢袋。從這里可以看出對父親來說女兒就是他的錢袋。苔絲狄蒙娜從作為男性之間交涉對象而擺脫出來,表現對性的主動性,并且用主體性的聲音把自己的行為表現出來。她的非習慣性行為和明確的意圖向社會體系“挑戰”。她作為“他者”的抵抗對支配主體來說是不安定的因素,在家長制社會引起很大的波瀾。
3.伊阿古的女性歧視言論和艾米莉亞的顛覆性
碰到貴族女性自發的婚姻這種顛覆性的事件后,威尼斯家長制社會試圖封鎖這種抵抗的力量,并把苔絲狄蒙娜交給奧賽羅的時候勃拉班修發表警告性的言論?!傲粜目粗?,摩爾人,不要視而不見;她已經愚弄了她的父親,她也會把你欺騙”。(第一幕 第三場)苔絲狄蒙娜的婚姻被解釋為欺騙父親的行為。這句臺詞包含的女性歧視思想很濃厚。欺騙父親的女人早晚也會欺騙丈夫,也就是說不要相信女人的意思。對女性的歧視是這個時代的主要話題。在劇中對女性的歧視言論通過伊阿古顯現。在劇中第二幕他對女性進行批判的言論?!八麐尩氖?!她喝的酒也是用葡萄釀成的;她要是圣潔,她就不會愛這摩爾人了。”(第二幕第一場)伊阿古在劇中不是單純扮演家長制的原始人物或者造成悲劇的惡魔的角色,而是英國文藝復興文化各種人物談論的傳聲筒的角色。在當時“女人在教會是圣者,在外面是天使,在家里是惡魔”這樣的俗語膾炙人口。在這樣的氛圍中,伊阿古的臺詞反映了當時廣泛傳播的對女性的歧視思想。
對女性的歧視言論與當時社會背景有密切的關聯。威尼斯14世紀前后,這里已經發展成為意大利最繁忙的港口城市。14世紀~15世紀為威尼斯全盛時期,成為地中海貿易中心之一,威尼斯起到了貿易的重要連接地,在政治上、經濟上保持安定。這樣的威尼斯的條件引入各種外國人是非常自然的現象。當時重視統治階層的女性的純潔,而暗地里散布賣淫的制度。那時威尼斯是歐洲的娛樂中心,特別是性方面比較開放。從表面來看無論是外貌還是行為,妓女跟貴婦人沒有什么區別。威尼斯不顧當時社會自由的賣淫行為,另一面重視女性的純潔,固守控制女人性的家長制體系。這樣的社會氛圍造成雙重的性道德,同時助長了把女性看成雙重角色的歪曲的價值觀。伊阿古與苔絲狄蒙娜的對話中說“不管是漂亮、賢惠的女人或者漂亮但愚蠢的女人或者不漂亮又愚蠢的女人都是淫蕩的存在”,他從否定角度鄙視女性。伊阿古認為具備美貌、智慧、德行和情操的女人是最完美的女性。但他說這樣完美的女性該做的事情只有喂奶和記賬本。伊阿古把女性看作肉體的、生育孩子的存在,不能保障受到任何社會的尊重。
當戲劇《奧賽羅》接近尾聲時,它的精神支柱已經從苔絲狄蒙娜轉移到角色似乎次要但不可或缺的愛米莉婭身上,她是莎士比亞傳達女性渴望得到平等和尊敬的進步人文主義思想的使者。對丈夫的貶低女性的言論艾米莉亞回應“你說那樣的話是沒有根據的”,“你不要那樣稱贊我”。這反映出艾米莉亞對伊阿古女性言論的一種反抗。她對威尼斯社會的雙重的性道德和男性對女性的態度提出不滿。她把自己的婚姻生活為背景把男性比喻成“胃”,把女性比喻成“飲食”。
愛米莉婭的意志顯然比苔絲狄蒙娜堅強得多,不能無限度地忍受丈夫無盡的羞辱,敢于表達自己的心聲。她與依阿古關于惡人的打賭就將她怒形于色、心直口快的潑辣性格躍然紙上;她毫不猶豫地說出丈夫的罪行是最佳的例子,因為“說還是不說”對于生活在封建社會的已婚婦女來說的確是個艱難的選擇,但愛米莉婭最終決定說出來。
如果說苔絲狄蒙娜是理想的忠實的基督徒擁有絕對的價值觀的話,愛米利婭則是追求現實和物質追求的女性。在當時把女性的情操當作最高美德的家長制社會來說,她的這種價值觀是具有顛覆性的。但是愛米利婭是把苔絲狄蒙娜的手絹給伊阿古的元兇,在苔絲狄蒙娜的死這件事情上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在這里也體現出她的局限,對丈夫的命令她沒有提出任何異議而是服從丈夫。雖然有這種局限,但是愛米利婭分明對家長制社會的男性的權威和性意識進行犀利地批判。這與苔絲狄蒙娜一樣是另外一個女性人物的另外一種反抗。
四、結語
苔絲狄蒙娜是一個叛逆和順從結合的混合體。從開始勇于挑戰封建等級思想到種族歧視,從反叛“父權”到完全“從夫”,她最終迎合了家長制社會的文化心理;愛米莉婭屬于意志更堅強,具有徹底反叛精神的新女性,她大膽的行為必然會引起家長制社會的恐懼和不安,最終遭到殺戮。苔絲狄蒙娜與抗拒父命忠于愛情,愛米莉婭反對夫權主張正義,在體現人文主義的理想上是互為補充、相得益彰的。兩者有著傳承的血脈,前者體現出中世紀女性在追求自由愛情中逐漸復蘇的尊嚴和價值,后者繼承前者可貴的反叛精神并將它發揚光大,有如驍勇善戰的勇士變得更堅強。兩類女性的歸宿相同,最終逃脫不了家長制社會的迫害。伊麗莎白時代女性處于“第二性”和“他者”的從屬、低下地位,說明即使在女王當政時代,家長制中心文化依然根深蒂固,也揭示了美好的人文主義理想和冷酷的社會現實之間的尖銳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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