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為什么要有道德

趙若譞

摘 要： 自由的有意識的活動是人類的特性，人與動物的本質區(qū)別在于人能進行自由自覺、有意識的活動。在人類的生存發(fā)展中，自由自覺的活動產生道德，道德是人生存發(fā)展的必然，也是人的本質的體現(xiàn)，還是人之為人的標志，更是人類不懈的追求。

關鍵詞： 道德 人的本質 存在方式 自我實現(xiàn)

道德，是一個發(fā)人深省的問題。道德指衡量行為正當?shù)挠^念標準，是指一定社會調整人與人之間及個人和社會之間關系的行為規(guī)范的總和。馬克思主義倫理學認為，道德現(xiàn)象是人類社會所特有的，道德主體是人，調節(jié)的范圍主要是人與人、人與自然的諸種關系。道德，與人密不可分，道德是人的生活和存在方式。談道德的意義，人是關鍵。

一、道德是人的生活和存在方式

在馬克思看來，人是自然存在物，人是類存在物，人是社會存在物。與人的三個層面相對應，人的本質就有自然本質、類本質和社會本質。古希臘先哲普羅泰戈拉曾說：“人是萬物的尺度，是存在的事物存在的尺度，也是不存在的事物不存在的尺度。”①人自身存在的獨立性，人的道德主體性與人的三個本質密切相關。從人的自然本質、類本質和社會本質看，道德是人的生活、存在和自我實現(xiàn)方式，人是衡量道德、價值與否的標準和尺度。

（一）從人的自然本質看

從人與自身的關系看，人是什么？“人直接地是自然存在物，而且是有生命的自然存在物”②。人作為有生命的自然存在物，就需要保護或保存生命。

為了保護或保存生命，人類繁衍后代以獲得生命的延續(xù)，進行人類自身的生命的生產與再生產。歷史地看，“正是在生命本身的生產和再生產的過程中，形成了以廣義的（最初往往比較松散的）配偶、親子等關系為形式的原初人倫”③。在生命的繁衍過程中，人類逐步探索，為了自身的生產與再生產得以延續(xù)，保證生命的質量，人類內部的婚配從最初的血緣家庭婚到排除集團內部的輩分婚，再演化到實行同輩男女之間的集團婚。這一過程是原始道德意識的出現(xiàn)過程，排除輩分婚標志著人們在延續(xù)生命的生理需要的驅動下，自覺控制行為，從此他們對人與人的關系“應當如何”有了萌芽式的認識。

保護或保存生命，必須滿足人的種種需要。根據(jù)馬斯洛的觀點，人的需要可分為生理需要、安全需要、社交需要、尊重需要和自我實現(xiàn)的需要。在這些需要中，最基本、最強烈、最明顯的是生理需要。人的生理需要的滿足必須通過物質資料的生產和再生產實現(xiàn)。

生產力不發(fā)達的原始社會，人們?yōu)榱藵M足自己的需要，必須獲得物質生活資料。但是這個需求的目的只有在社會關系中才能實現(xiàn)，并且轉化為利益。人們共同勞動、結成一定的社會關系，在集體中共同生產物質生活資料。一開始，人們在家庭和血緣群體內部分工，以實現(xiàn)共同的需要。漸漸地，隨著生產力的提高，人們在家庭和血緣群體之間分工，獲取更多的物質生產資料。在勞動中，在社會關系中，人的各種需要得到滿足，人的生命得到保存。

道德是達到利益的手段、工具，它本身并不具有目的性。人們培養(yǎng)道德、崇尚道德，是從自身的自然本質出發(fā)，基于對自身利益的自覺，基于延續(xù)生命、滿足需要和獲得物質生產資料的自覺。有了道德，他們才能保存生命，得其所需。

（二）從人的社會本質來看

人不是抽象的，人是具體的、社會中的人。“人的本質不是單個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現(xiàn)實性上，它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④。人的本質是人的真正的社會聯(lián)系，由于社會聯(lián)系中生存和發(fā)展的需要，人們基于整個群體、社會的共同利益培養(yǎng)道德，道德應運而生。

早在先秦，孔子便指出：“鳥獸不可與同群，吾非斯人之徒與而與誰。”對于孔子來說，與他人共在，并由此建立彼此之間的社會關系，是人的一種基本存在待遇。孔子的仁道學說，就建立在對于這種關系的確認上。所以，人的社會性離不開道德。

首先，為了更好地實現(xiàn)人類的發(fā)展，人類需要形成社會關系進行共同勞動以獲取物質生產資料。要說明的是，物質資料生產固然離不開生命的生產與再生產，但它更多地表現(xiàn)出社會性的特點。“在某種意義上，可以把物質資料的生產與再生產看作是人存在的社會本體”⑤。怎樣構建勞動關系、為什么要構建合作關系、怎樣處理人與人之間的關系等問題都需要人們去思考，因為這都影響到人類物質資料生產的順利進行和社會生產力的不斷提高。

其次，社會是一個復雜的整體，社會人的個人發(fā)展與社會息息相關，只有道德的規(guī)范、約束才能為人的行為立法，為社會立法，讓人與人和諧相處。在社會生活中，人需要與人交往，但是每個人都有個人利益，共同利益的實現(xiàn)受制于個人的私利，如何建立一個大家共同認可的行為標準、規(guī)范就成了實現(xiàn)利益最大化的關鍵，因為社會關系的穩(wěn)定和發(fā)展本質上就是人們各取所需，個人利益與共同利益都盡可能最大化。

作為人的社會性的一種表征，道德構成了社會秩序與個體整合的橋梁，是實現(xiàn)個人發(fā)展和社會進步的共同保證。

（三）從人的類本質來看

關于類本質，馬克思指出：“通過實踐創(chuàng)造對象世界，改造無機界，人證明自己是有意識的存在物，就是說這樣一種存在物，它把類看作自己的本質，或者說把自身看作類存在物。”“一個種的整體特性、種的類特性就在于生命獲得的性質，而自由的有意識的活動恰恰就是人的類特性”⑥。

人把自己歸為有意識的存在物這一類，也就是人為自己定了性，這個定性的顯著標志是有道德。沒有道德，人就不是有意識的人，人就不足以稱為人，只有人這一類物種才能擁有道德，道德是人的固有的生活和存在方式。

人的自我意識是在物質資料的生產活動中形成的，人的自我意識的形成和發(fā)展是道德產生的主觀條件。在勞動中、在社會關系中，人逐漸對自己有了認識，開始意識到“我”和“你”的區(qū)別、“我”和“我們”的區(qū)別，這是自我意識的萌發(fā)，也是道德意識的啟蒙階段。有了自我意識，人就會對所處的世界和關系有清晰的概念和認識、對自己進行歸類，進而產生對人與自身、人與他人、人與社會的關系處理的準則的要求，產生道德的標準。道德反映并滿足了人的自我意識和人的本質歸屬的需要，建立在人性的基礎之上，扎根在人的現(xiàn)實生活之中，通過一系列永恒的原則規(guī)范和價值目標規(guī)約人的行為。

二、道德體現(xiàn)并實現(xiàn)人的價值

人的這三種本質是相互聯(lián)系的，為了滿足生存需要人需要物質資料生產，需要建立一定的社會聯(lián)系，需要人的自我意識的覺醒。生產活動和社會活動都是自由的有意識的活動，有賴于人的類本質。人的類本質不再是“單個人所固有的抽象物”，而是包含社會關系特別是生產關系。人的三個本質都指向了道德，都體現(xiàn)了人的道德主體性。反過來，道德體現(xiàn)并實現(xiàn)了人的本質和價值，道德是人的本質的標識。

（一）道德是人之為人的標志

在人類思想史上，人是什么，人與動物的本質區(qū)別在哪里，這歷來是人們最感興趣的問題之一。亞里士多德認為：“人是政治動物”；富蘭克林認為“人是能制造工具的動物”；費爾巴哈認為人是“有人格、有意識、有理性、有實體的東西”；馬克思認為人與動物的區(qū)別在于人的活動是“自由自覺的活動”。盡管思想家們對人的本質有不同的看法，但都認為道德是人之為人的標志。

首先，道德是人的存在的表現(xiàn)。從人的存在這一角度看，道德所表現(xiàn)的是整個的人，道德通常展現(xiàn)為道德主體的特定人格。“人格不同于某一方面的品格，而是人的整個存在的精神體現(xiàn)；以人格為形式，德性統(tǒng)攝、制約著人的日常存在”⑦。道德一旦形成，就逐漸凝化為較為穩(wěn)定的人的精神狀態(tài)，既體現(xiàn)了現(xiàn)實的生命存在，又兼及內在的人格。道德是一種主體精神，是主題的需要、情感、意志，是主體和自我的內在尺度，是人的主體性存在的表現(xiàn)。

其次，道德是人理性思考、活動的準則和規(guī)約。人之所以為人，是因為人是自由的、自覺的。人不僅僅有自然性，有作為動物的生理本能、欲望，還有理性，即把握欲望或本能的一種能力。正是這種道德理性使得人與其他動物截然不同，人可以用理性控制欲望，從而實現(xiàn)行為和精神的極大自由。

第一，道德理性有選擇力。選擇是人類理性的獨有作用，人可以自由地選擇，道德是人類選擇活動的目標和尺度，且人的道德選擇是有自律性的，人“自己為自己立法”，用自身的理性選擇自己的行為方式、判斷標準和價值觀念，進而控制自己的行為和欲望。

第二，道德理性有意志力。道德意志有自制的品質，就是“一個人能以理性的意志駕馭自己的欲望和情緒，抑制有害的動機與行為，弘揚善的動機與行為”⑧。道德主體由他律轉化為自律，在道德的自律基礎上合理節(jié)制。

第三，道德理性有人格力。受道德法則約束的有理性的人的人格才是真實的、有效的，有了理性，有了道德，人們就會在個人利益與集體利益面前做出正確的取舍，就會樹立正確的價值觀念，就會在道義面前站穩(wěn)腳跟。道德是內在的人格力量，以良心的方式展現(xiàn)了人性的光輝，提升了人格的境界。

最后，道德是人之尊嚴所在。道德表現(xiàn)人的價值和尊嚴是人性與獸性相區(qū)別的基本標志。通過道德，舍生取義的大丈夫、富貴不淫貧賤不移威武不屈的君子得到了人們普遍的尊敬，得到了舉世的認可，仁義的理想道德品格給予他們尊嚴。此外，尊嚴不僅在于人服從道德法則，而且由于其遵從的法則是自我立法的產物。“有兩樣東西，我們愈經常愈持久地加以思索，它們就愈使心靈充滿始終心系不斷增長的景仰與敬畏：在我之上的星空和居我心中的道德法則”⑨。道德一定程度上產生于內心，正是這人類獨有的內心的為自己立法的品質才創(chuàng)造了人類的尊嚴，維護人的尊嚴是道德的神圣使命。

（二）道德是人自我實現(xiàn)的最高追求

盧梭把德性視為“靈魂的力量”，道德是寓于靈魂之中的無價精神，是最神圣且有絕對價值，為此被人心所吸引、所追求，成為自我實現(xiàn)和人生追求的最高目標。

自我實現(xiàn)，就是要實現(xiàn)自身的人生價值。“從人本身及其需要上看，道德是屬于人的精神世界的一個層次，任何人都有道德倫理上的需要”。道德是人的本質的體現(xiàn)，人的社會規(guī)定性的應有之義，是實現(xiàn)自己人生價值的必要途徑，是每個人自我肯定、自我確證、自我發(fā)展的必需。只有通過道德規(guī)范的約束、道德精神的陶冶，人才能了解自我、約束自我、最終實現(xiàn)自我。

自我實現(xiàn)，可以是物質層面的實現(xiàn)，也可以是精神層面的實現(xiàn)，但是道德作為一種實踐精神才是自我實現(xiàn)的最高追求。人的最高境界應當是突破物質的需要，實現(xiàn)人性的改造，把規(guī)則內化于心，培育高尚人格，道德是一種應然的理想人性，可以把人提升到純道德的境界，把人從“自然人”純化和提升為“道德人”，成為真正的人、有靈魂的人、高尚的人。

道德地存在或道德地生活本身就是人的存在方式和生活方式，唯其如此，擁有道德，人才真正成為人。為了人更好地存在和生活，道德體現(xiàn)并實現(xiàn)人的價值，維護人的理性、價值和尊嚴，為人的生命活動提供價值之源，促進人的自由全面發(fā)展。

注釋：

①羅素.西方哲學史（上卷）[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3：111.

②⑥馬克思.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0：105，57.

③⑤楊國榮.倫理與存在——道德哲學研究[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26，27.

④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18.

⑦⑧陳根法.德性論[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209，93.

⑨康德.實踐理性批判[M].北京：商務印書館，1999：177.

參考文獻：

[1]羅素.西方哲學史（上卷）[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3.

[2]馬克思.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0.

[3]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4]楊國榮.倫理與存在——道德哲學研究[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

[5]康德.實踐理性批判[M].北京：商務印書館，1999.

[6]陳根法.德性論[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