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卜
今年是窒息樂隊成立20年,九月九號在北京糖果舉行了樂隊20周年紀念專場,幾個即將四張的樂隊成員,主唱兼貝斯劉錚,吉他寇征宇和吳鵬,鼓手吳剛帶著臺下大大小小的粉絲又狠狠的燥了一把,真人演繹什么叫身軀就是最堅硬的金屬。隨后帶著新專輯《身軀就是最堅硬的金屬》開啟了窒息2017年全國巡演,途徑山東,東北,云南,四川等地,與全國金屬樂迷一起度過窒息20歲的生日。
采訪搖滾樂隊還是讓我比較忐忑的事,因為通常在音樂節和巡演現場見到他們都是全面覆蓋的文身,長頭發,墨鏡下面配著嚴肅的表情,而且要一對多的進行采訪,一整個樂隊帶著墨鏡端坐著看著你,真是稍許的冷場分分鐘被逼哭,當然這都是我采訪之前的刻板印象,之后都被真人擊打的稀碎,寇老師在采訪時就一直強調:“我們下了舞臺就是普通人,我們也不是藝人,生活里沒那個,該聊天聊天,大半夜沒事刷刷《我愛我家》,120集看好幾個來回了。”
窒息剛剛成立的90年代,想靠著搖滾樂養活自己還是個遙遠的夢想,所以四個人為了能把喜歡的事堅持下去,就得想辦法賺錢打工養著這個夢想,一開始寇征宇在恒韻琴行打工,感覺天天可以蹭到琴練,但琴行離家比較遠,有天不想干了就找來劉錚補他的缺兒,之后琴行其他店員離職了后劉錚又找來吳鵬,慢慢的有段時期就成了樂隊四個人同時在這家琴行打工,結果可想而知,樓上就變成了窒息練琴的排練室,慢慢人聚的多了還培養出一撥兒歌迷來,一有演出四個人又同時消失了,至今談起這事兒,寇征宇都很感謝琴行的老板,心里一直記掛著老板對窒息的這份支持,這么多年一直是非常好的朋友。
金屬這個風格發展到今天算是比較小眾的音樂類型,但其實搖滾樂最開始進入到中國首先就是重金屬,包括后來大家對搖滾樂的標簽化,長頭發,黑衣服這些都是最典型的玩重金屬的標志,但隨著音樂風格的細分,音樂行業翻天覆地的發展變化,歌迷才漸漸分撥兒,而重金屬這種風格的形式感給人感覺又比較可怖,寇征宇說:“我之前也一直思考怎么跟大家解釋金屬這個風格,比如你在高速上開車經常會看到提醒大家交通安全的展板,有很多觸目驚心的圖片,最慘的車禍現場圖列一排,你說它作用是什么?是讓你好好開車,提醒你別酒后駕駛,別疲勞駕駛,就像重金屬常常有悲觀和死亡的意象,用嘶吼和比較重的旋律表達,不是為了嚇你,認識死是為了知道怎么生,讓你認真的對待生活,是給你一個反作用力的東西。”
其實這句話道出了搖滾樂的本質,我們生活的環境只是現實而非真實,像極了一個龐大的魔幻現實小說的場景,受你自己的眼界,智識和屁股的位置所局限,受媒體環境所過濾,某種意義上我們都沉睡在黑客帝國的matrix矩陣里,以前我們愿意沉溺在互聯網里,是因為可以逃避現實,現在變成我們愿意在現實里待一會兒,因為可以逃避互聯網。你從來沒你想的那么自由和清醒,所以偶爾需要當頭棒喝,需要一記耳光,真正的搖滾樂就是這樣的角色,所以這可能也是為什么它從來不能達到所謂流行的程度,因為它不討喜,愿意醒著的人,無論在哪個時代,永遠不占大多數。
2013年,窒息樂隊受邀參演話劇導演林兆華執導的莎士比亞劇作《大將軍寇流蘭》,這幾乎引起了當時話劇圈子和搖滾圈子雙方的不解,不明白這兩種藝術形式有什么結合的可能性,受眾又幾乎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倆撥兒人,當時林兆華是想找現場氛圍最好的金屬樂隊來配樂,用以制造戰爭混亂、人心動蕩的古代戰場氛圍。為什么最后選了窒息樂隊,寇征宇憋了很久才開口問林兆華導演:“林導說你以為隨便選呢,為這看了好幾個月演出,北京地下的演出都花錢去看,為了找最符合這話劇氣質的樂隊,最后篩來篩去,決定用窒息,所以說認真對待每一場演出很有必要,你也不知道機會什么時候就坐在下面等著你呢。”
搖滾演出的現場確實跟話劇的現場有著殊途同歸的去處,看過樂隊音樂節或者livehouse演出的都知道,好的樂隊帶動現場氣氛的能力是相當強的,所以歌迷會在現場pogo(跟著音樂跳動,互相用身體撞擊)跳水(演出時爬上舞臺然后平伸身體躍向臺下,并被其他觀眾接住繼續傳遞),這幾乎成了搖滾現場必備的項目,我問窒息歌迷只把你們當背景音樂,一般樂隊在臺上是什么心情?劉錚說:“也沒什么,因為對于很多觀眾來講,他也是來演出的,其實大家都是演員,他能參與其中,釋放出來這就是現場的魅力,但對于樂隊最重要的是演出時我們四個人之間的那種配合,讓我們自己有滿足感,現場也是在滿足我們自己,所以各取所需嘛。”
他們在現場遇見了誰?我每次在演出現場或者看話劇都會看著狂喜的歌迷或者觀眾想這個問題,是遇見了臺上的那個偶像所以他們如此欣喜嗎?為什么平時生活里靦腆又少言的人在現場可以盡情的pogo?演員何冰在《圓桌派》聊到話劇現場時說:“電視電影是請你來看我的夢,但話劇是我們一起來做夢。話劇演員更像布道者,是帶著觀眾我們共赴一個地方,這個地方是你自己的內心里你不經常去的一塊兒,由于外界的一個刺激,你回到了自己內心,”搖滾樂的現場也一樣,我想能讓大家如此欣喜的,是因為在那短暫的兩個小時里,你借助舞臺上的主角,和你期望成為的那個自己,打個了照面,說了聲久違。
采訪快結束時,我問窒息,玩搖滾樂的人是不是不容易變老,為了不腐爛千萬別成熟那種?寇征宇指著劉錚說:“你看誰快四十歲的人,還穿一板鞋,穿一大褲衩在這瞎溜達呢,搖滾樂的確能讓人保持住很年輕的那種狀態,成熟看你怎么理解,我認為成熟應該是對你的行業,身邊的人和事有了更深的理解,能認識真實的現狀,認清自己的位置,然后才能知道應該說什么做什么,什么都不知道時才敢張嘴就來,但成熟是說話負責。成熟不是世故,勇氣和激情別丟了,別把這些保貴的東西磨沒了。”讓我想到電影《少年時代》里男主15歲生日時,玩搖滾的老爸寫給他的歌里唱道:“Consider everything deeply But still remain fearless(愿你凡事深思熟慮 但仍無所畏懼)”
《時尚北京》對話
窒息樂隊
《時尚北京》:你們理解的金屬這種風格是說在搖滾分類里它更怎么樣?
窒息樂隊:形式感很強,我們一開始都是被它的形式吸引的,比如你恐懼的時候,或者驚喜的時候,你的反應都是過度的夸大的,突然受到驚嚇時,你都是啊一聲叫出來,其實也是生理上一種保護機制嘛,所以情緒上比較極致的狀態體現在金屬這個風格上就有嘶吼,失真這種表現方式。
其次金屬樂其實我感覺更保守,概括性更強,它概括人整個的生存狀態,你把你每個階段套在金屬樂里,其實都合適,比如民謠和流行比較具象化,像窒息希望實現的作品是包容性非常強,無論你狀態是好還是不好的階段,你都能找到力量在里面,推動你繼續去解決問題。
《時尚北京》:你說不愛別人說你是做音樂的,就是一玩搖滾的,怎么理解這種狀態?
窒息樂隊:這種狀態可能無法用語言表述很清楚,因為一說做音樂的就感覺特刻意,我感覺做這么多年音樂就是玩的那種狀態,但不是說瞎胡鬧,是好好玩,玩漂亮嘍得把這事,我理解的做音樂是你不管喜歡不喜歡都得干,是你的工作,但我們是喜歡才干,其實是保持“閑”的一種狀態,需要拿捏的特別好。
《時尚北京》:窒息走到現在,你會把它歸因于什么?
窒息樂隊:我們一開始干這個,就相信這件事,相信以后能靠著它吃飯,雖然那時候根本看不到光,一開始可能也是自己騙自己,當時很多樂隊不信的,我就信,沒有任何根據,就覺得唐朝黑豹能,咱們也能,像我們之前的鼓手,沒離開樂隊時突然有天說,你們真以為咱玩樂隊能活下來啊?我當時就傻了,我說我真這么以為的,然后一眨眼就三十歲了,我審視了下我的前半生,發現我需要這樣的生活,也只能這么活,別無選擇,就走到了今天。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