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某、王某訴天臺某網吧生命權、健康權、身體權糾紛案

陳中云+陳達楚?オ?

摘要：因第三人侵權導致受害人損害的情況下，經營者因未盡到安全保障義務所承擔的責任是補充責任。補充責任具有順序性和補充性特征，即第三人的侵權行為與安全保障義務人的補充責任具有先后順序，只有在第三人不能承擔責任，如不能確定第三人或第三人無能力承擔責任時，安全保障義務人才承擔補充責任。第三人無法承擔責任的，安全保障義務人根據其違反合理注意義務的過錯大小及對造成損害后果的原因力大小，在第三人無力承擔的范圍內承擔相應的責任。

關鍵詞：安全保障義務；補充責任；過錯大小；原因力

一、基本案情

2009年4月2日晚，韓某與陳某某在某網吧二樓上網時，與王某等人為開關電燈一事發生爭吵，雙方相互挑釁并約定斗毆。爾后，韓某及陳某某分別糾集他人趕到某網吧，并發生斗毆，韓某掏出事先準備好的尖刀將陳某某刺死。經法院刑事附帶民事判決，韓某等人賠償陳某、王某死亡賠償金、喪葬費等經濟損失共計160000元。但部分執行款尚未到位。之后，陳某、王某將涉事某網吧訴至法院，認為其總損失為285920元，扣除臺州中院判決韓某賠償的160000元，被告應承擔補充賠償125920元。

二、案件評析

安全保障義務屬于經營者的法定義務，在第三人侵權造成損害后果的情況下，安全保障義務人未盡到合理的注意義務，應該承擔相應的補充責任。本案的爭議焦點是該侵權行為已經過法院判決，確定由第三人即加害人承擔賠償責任，在賠償款未執行到位的情況下，能否要求安全保障義務人承擔補充責任，如要承擔，補充責任的范圍又如何確定？

一種觀點認為補充責任具有順位性特征，只有在第三人不能承擔責任，如無法找到第三人或第三人無能力承擔責任時，才需要安全保障義務人承擔補充責任。責任范圍亦具有局限性，即以未盡到安全保障義務的責任限額內承擔相應的責任。本案因直接侵權第三人根據刑事附帶民事判決書所確定的賠償款尚在執行中，在無法確定第三人最終履行情況時，原告不能再單獨起訴要求網吧承擔補充責任。

另一種觀點認為，補充責任具有獨立性，不以第三人的履行能力來確定義務人的責任承擔與否及范圍，本案原告有權要求被告承擔補充責任，賠償范圍以受害人遭受的總損失為基準，再根據網吧過錯程度確定承擔份額。筆者贊同第一種意見，主要從以下兩方面進行評判：

1、安全保障義務人補充責任的性質

根據《侵權責任法》第37條第2款規定：因第三人的行為造成他人損害的，由第三人承擔侵權責任；管理人或者組織者未盡到安全保障義務的，承擔相應的補充責任。據此，補充責任作為一種新的侵權責任形態進行確定，筆者認為，補充責任具有順位性、補充性、代負性等法律特征。順位性體現在責任承擔方面，因第三人的行為造成他人損害的，實施直接侵權行為的第三人作為直接責任人承擔第一順位的賠償責任，安全保障義務人作為補充責任人承擔第二順位的賠償責任，只有當第一順位的直接責任人無力賠償時，第二順位的安全保障義務人才承擔補充責任。補充性體現為由實施直接侵權行為的第三人承擔責任，安全保障義務人只有在第三人無法確定或第三人無力承擔賠償責任時，根據安全保障義務人的過錯，在第三人無力承擔的范圍內承擔相應的責任。代負性體現為實施直接侵權的第三人為終局責任人，安全保障義務人非為最終的責任承擔者，安全保障義務人承擔責任后可向第三人行使追償權。

2、安全保障義務人補充責任的責任范圍

通過對補充責任性質、法律特征的分析，我們可以總結出補充責任的一些適用規則：

第一、安全保障義務人承擔補充責任的前提是存在過錯，即未盡到安全保障義務

對于安全保障義務人是否需要承擔補充責任，《人損解釋》第6條的規定是“安全保障義務人有過錯的，應當在其能夠防止或者制止損害的范圍內承擔相應的補充賠償責任”，《侵權責任法》第37條的規定是“管理人或者組織者未盡到安全保障義務的，承擔相應的補充責任”。無論是《人損解釋》還是《侵權責任法》的規定，安全保障義務承擔補充責任的前提是其存在過錯，即未盡到安全保障義務。在第三人實施加害行為的情況下，安全保障義務人能夠證明自己已經盡到了安全保障義務則不需要承擔補充責任。其未盡到安全保障義務往往表現為消極的不作為行為，如提供的硬件設施不符合安全規范、經營和活動場所存在安全隱患、沒有及時制止第三人的侵害等。

第二、實施侵權行為的第三人有能力承擔侵權責任的情況下，安全保障義務人無需承擔補充責任

第三人致人損害的，實施直接侵權行為的第三人作為直接責任人承擔第一順位的賠償責任，安全保障義務人作為補充責任人承擔第二順位的賠償責任，當作為直接責任人的第三人有能力承擔自己的責任時，安全保障義務人無需承擔補充責任，只有當第一順位的直接責任人無力賠償時，第二順位的安全保障義務人才承擔補充責任。安全保障義務人享有與一般保證的保證人類似的先訴抗辯權。

第三，安全保障義務人的補充責任承擔的是與其過錯范圍相應的“部分補充”

受害人在直接責任人無法確定或下落不明、不能賠償或賠償不足時，可向安全保障義務人請求賠償，但其責任范圍如何確定？《侵權責任法》規定，安全保障義務人未盡到安全保障義務，承擔的是“相應的”補充責任，究竟是與過錯范圍相應的部分補充還是直接責任人無力承擔部分的全部補充。有的認為安全保障義務人賠償范圍，就是直接責任人不能賠償的部分，即直接責任人不能全部賠償的，承擔全部的賠償責任；直接責任人賠償不足的，只承擔賠償不足部分的賠償責任。筆者認為，安全保障義務人畢竟不是直接侵權行為人，其行為僅是造成損失的一個條件，如果由安全保障義務人去承擔全部的賠償責任或承擔直接責任人不能承擔的全部責任，則補充責任無異于連帶責任。因此，在直接責任人無法確定或者沒有賠償能力時，安全保障義務人也只是在其“能夠防止或者制止損害的范圍內”承擔相應的責任。

具體到訴訟程序中，受害人起訴安全保障義務人的，應當將實施直接侵權行為的第三人作為共同被告，但實施直接侵權行為的第三人不能確定的除外。法院在判決時，首先根據直接侵權人與受害人的過錯情況，確定直接侵權人與受害人的責任承擔比例，同時根據安全保障義務人的過錯程度，確定其承擔補充責任的范圍，并指出在執行程序中應當先執行直接侵權人，在直接侵權賠償不足或無力賠償時才由補充責任人按照確定的責任范圍承擔責任。當然，在第三人不能確定時，法院應當直接按照安全保障義務人的過錯程度，判令由安全保障義務人在其能夠防止或者制止損害的范圍內承擔相應的補充責任。

依據上述規則分析本案，陳吉龍在網吧上網時與直接侵權人韓某等人斗毆致死，假設韓某等人承擔70%的過錯責任，陳吉龍自身承擔30%的過錯責任，網吧未盡到安全保障義務需承擔20%的補充責任。如果韓某等人承擔了70%的賠償責任后，網吧就不需再承擔補充責任，如果韓某等人無力承擔賠償責任的，網吧也只需在20%的范圍內承擔補充賠償責任。本案原告提起刑事附帶民事訴訟，臺州中級人民法院判決韓某、龐威、戴武杰、陳志志賠償給原告各項損失160000元。原告已經向直接責任人主張賠償責任，并通過法院判決最終確定直接責任人的賠償數額，但因該款尚在執行過程中，直接責任人的履行能力和履行狀況仍無法確定，現原告另行起訴要求第二順位的責任主體網吧承擔補充責任為時尚早。假如本案通過法院執行后，能夠從直接責任主體處獲得全部賠償的話，就不能再另行起訴要求被告天臺某網吧承擔補充責任。因此，應駁回原告的訴訟請求。

（作者單位：浙江省天臺縣人民法院，浙江 天臺 3172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