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意自然

姜緯

英國自然主義攝影大師彼得·亨利·埃默森撰寫于1889年的《給藝術學生的自然主義攝影》（Naturalistic Photography for Students of the Art），首次公開宣稱攝影應當拋棄向繪畫學習的方式，攝影是獨立的藝術，是藝術與科學的結合，帶有內在的特性，攝影藝術必須在不破壞拍攝對象自然狀態的前提下，運用技術和技巧來表現。他由此積極倡導攝影師回歸自然尋找靈感，珍視對大自然的感受，在自然環境中挖掘題材，以樸素手法展示美的形象。

埃默森認為自然是藝術的開始和終結，只有最接近自然的藝術才可達到最高境界，沒有一種藝術能比攝影更精確、更細致、更忠實地反映自然。他說：“就感情和心理而言，攝影作品的效果在于感光材料所記錄下來的、沒有經過修飾的景象。”他的這種主張，是對畫意攝影的拒斥，促使人們把攝影從當時大行其道的畫意攝影的桎梏中解放出來，充分發揮攝影優勢，對提升攝影自身價值有著顯著的推進作用。埃默森的理念和實踐成為后來“直接攝影”（Straight Photography）和“純攝影”（Pure Photography）的重要基礎。

湖光帆影、田舍炊煙、農夫漁翁、村姑稚童、辛勤勞作的場景、休憩閑話的片刻、四季更替的氣象，這一切都被鏡頭端莊留存，諾福克湖區（Norfolk Broads）十余年的生活，成就了彼得·亨利·埃默森的創作高峰。與此同時，他還提出了焦點攝影理論，埃默森覺得人的視覺邊界是不明確的，中間部分清晰，邊緣部分比較模糊，為了使相機達到人類視覺再現的效果，他勸告同行不必使圖像都達到最清晰的程度，僅僅清晰呈現部分完整細節，就能獲得更自然的效果。焦點攝影理論得益于19世紀生理光學的新進展，是自然主義攝影的實踐依據。

彼得·亨利·埃默森在1886年至1895年間出版了八本論著和影集，不斷啟發著一些攝影師的探索，他們穿梭于英國的鄉村和景區，拍攝了很多自然主義風格的攝影作品，其中里德爾·沙耶（Lidell Sawyer）和弗蘭克·薩特克里弗（Frank M. Sutcliffe）的建樹最為引人矚目。埃默森的作品和觀念后來又流傳到美國，激勵了阿爾弗雷德·施蒂格利茨等人的認知思維，對美國攝影的發展產生了巨大而深遠的影響。

關于埃默森與現代攝影的聯系方面，絕大多數學者都把他置于現代性范疇之內來加以考察。埃默森肯定科學能夠揭示包括攝影在內的藝術的基本原理，人們可以在科學的基礎上對藝術進行理性探討。自然主義攝影的基礎在于建立了藝術與科學的有機聯系，是植根于現代性情境的理論和實踐，而這種理論和實踐就像貢布里希指出的，它與現代科學實驗精神有著極大的關聯。埃默森和之后的現代藝術家一樣，強調藝術的形式屬性。正因為這些特質，彼得·亨利·埃默森被公認為開啟現代攝影的杰出先驅。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