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蔚超
《野草在風中呼喊》無疑是一個詩意十足的題目,讓人想到多麗絲·萊辛的《野草在歌唱》,會想到魯迅的《野草》。然而,我聽聞作者劉建初的身份無關風月文藝,他生活在北京郊區,小說最后的標記聲明——“2009年12月寫畢于通州西馬坊村”,這既是寫作的時空標志,也是一次身份泄露。這是一篇處女作,然而,它的成熟度足以令人吃驚。小說的故事無關詩意,它事關現實的、當下的、要緊的、吸睛的社會熱點,關于城鄉發展不均衡的矛盾,關于農田、土地的被占用,更關乎今天牽扯中國最廣大人群的社會關系——官與民。
牽扯人群如此多的問題,無疑是中國當前最復雜的問題之一。如何呈現矛盾重重、復雜難解的現實,幾乎是擺在今天所有作家面前的難題,作家幾乎都意識到,面對龐然現實,文學需要選擇一個有效進入的路徑。《野草在風中呼喊》選擇亮出眾生相。鄉長、村主任、農婦、農民,十幾個人物穿插出場,小說雖短,結構卻頗具匠心地師承自《我的名字叫紅》那樣的鴻篇巨制。每小節以上一節最后出場的人物為敘述人,為觀察他人和講述自我的立場和視角,“頂針”式地將人心交織互現,將故事在人與人的關聯中層疊推進。
人心是復雜的,劉建初是成熟的,他清楚,這樁事件中的每個人物的位置不同、訴求相異、個性不一,天下人熙來攘往。作家沒有忽略那些盤算著自家得失的具體,有為私利破口大罵的村婦,有積極巴結上峰的村主任,有陰郁善謀算的鄉干部。但是,更讓我驚嘆的是,他讓我們看到有決心、有擔當的個人,那些村里普通的農婦,她們堅韌寬和,有著洞察人心的生活的樸素智慧,她們愿意替村民們出面請愿,她們有跟鄉村干部周旋、安撫和組織村民的能力。她們頂住親人與鄉親給予的壓力,為村民的集體利益一往無前地撬動堅硬的現實。同時,她們又是妻子和母親,在一兩句對話間,作家的筆下呈現出生活細節的真實和溫情:“炕我燒點兒火,往后冷了,得天天燒了。”
小說的結尾,作家并沒有輕易地許以光明的結局,然而,我們畢竟看到了鄉村的希望,人們依靠彼此的力量,獲取屬于自己的權利和命運。
寫鄉土故事的小說中,能否生動描摹鄉景與人情,是重要的藝術衡量標度,盡管小說采用了傳遞敘述人、轉換敘述視角的現代結構方式,作家以對話和心理描寫推動小說敘事。但是,在對話和心理描寫中仍然不乏精妙的鄉情閑筆,有涎臉調笑的男女,有夫妻之間的喁喁私語,有白茫茫的河兩岸大片大片的麥地,有麥地盡頭的樹在風中悠蕩。這景語之中,無不包含著作家對鄉村命運的憂思。
責任編輯 張頤雯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