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向警予女權思想的主要內涵及發展歷程

孫哲+閆萌

摘 要：本文從向警予的相關文集入手，剖析向警予的女權思想的主要內涵：男女教育平等、女子婚戀自由、女子參政，并分析了向警予女權思想的發展歷程，從萌芽時期的初步覺醒到發展階段的以教育求解放，再到成熟時期馬克思婦女觀的形成，向警予的女權思想經歷了數個階段，不斷升華。

關鍵詞：向警予；女權思想；發展歷程

基金項目：本文為2015年度湖南省社科基金毛澤東研究與湘學研究專項資助課題（15ZXC13），“向警予女權思想研究”成果。

向警予，是我國近代偉大的無產階級革命者，隱藏在她無產階級革命者身份中的另一個重要的身份便是女權主義奮斗者，她短暫的一生是為無產階級革命、為共產主義事業奮斗的一生，更是為婦女解放事業探索的一生。窮其一生，她都在為近代中國的婦女解放事業不斷探索，在探索的過程中，形成了許多真知灼見，啟發了當時中國的廣大婦女，發展了近代中國的女權運動，同時，也對現今中國的婦女工作具有指導意義。

1向警予女權思想的主要內涵

1、男女應該有平等的受教育的機會

在我國封建時代，受“男尊女卑”觀念的影響，女子不能進入學堂，與男子接受相同方式的教育，她們主要以家庭教育為主，接受的是“三從四德”的畸形教育，對女子的教育不過是男權的附庸。經過洋務運動、維新變法等一些列愛國救亡運動的推動，女子教育取得了一定的發展。女子被允許進入學堂接受新式教育，1907年3月《奏定女子師范學堂章程》的頒布標識著女子正式成為學校教育的對象。然而，在半封建半殖民地的近代中國，女子教育仍然深受落后思想以及當時社會形勢的束縛，呈現出入學率低、教育質量低、教育規模小等特征，男女教育在形式上、事實上都依然是不平等的。這在向警予的文章中也有所體現：《女子解放與改造的商榷》有語曰：“我國現狀，是在相差太遠了，全國學校的數量，男的占最多數，女的占最少數，至于學生的名額，當然也就是這個比例，即以在法一部分的勤工儉學而言，男子將近千人，女子僅十許人。這又如何能說教育平等呢？”在《留法女生對海外大學只要求》中，向警予寫到：“聞北大第一次破天荒開女禁之招考，竟無一人有及格之程度。投考南高之女生，被錄為正班生者亦僅寥寥數人，女子實力薄弱，程度不足，征之事實而益顯著”、“可是女子教育更是落在水平線之下了。女師范不及男師范，女中學不及男中學，女高師不及男高師，這是今日之普遍現象。”針對女子教育的這些弊端，向警予提出了她的觀點，1924年，她在《婦女雜志》上發表《中等以上女學生的讀書問題》中提出：“完全改變女子教育的方針，以近代思想近代知識啟發女青年；將十余年來盤踞女學校的老冬烘完全鏟除，需將帶特殊性的女校編制、女校課程，一律廢絕，嚴格的采用最進步的編制和最完備的教程；招收學生，嚴考程度，毫不敷衍，毫不遷就，其因從前師范中學辦法不良根底淺薄者，設法令其補足。”在這些語句中，不難發現向警予為女性爭取受教育的機會，提倡男女平等的教育理念。

2、女子參政必須與政治革命結合起來

在向警予的觀念中，女性必須參與到政治問題的商榷中來，必須具備參政議政的權利，同時她也堅持女權運動必須與政治革命聯系起來，并且必須以政治革命為前提。“因為政治與女權有密切的關系，政治問題如果不解決，婦女問題就永遠不能解決”。“因為我們該知道摧殘女權的并不是男子，是社會一切惡制度和惡勢力。”在中國長達兩千年的封建帝制中，女政治家屈指可數，受社會制度與風俗習慣的洗禮，封建制度下的中國婦女缺乏政治常識，也不關心社會疾苦，她們被禁錮在男性統治下的家事牢籠里，與政治毫無關系。經過維新變法與辛亥革命，受資產階級天賦人權以及西方女權運動的影響，資產階級婦女的權利意識開始覺醒，她們提出女子需參與到政治中來，并把參政作為女子解放的目標。五四運動后期，女子參政在廣東、湖南、四川、江西等地喁喁而動，資產階級女權主義者采取請愿、辦報宣傳、利用省地方自治等特殊的政治條件要求必須以法律條文的形式明確女子必須同男子在政治上、經濟上享有平等的權利，并且一再強調女性應獲得參政的權利，這在一定程度上推動了女權運動，并且取得了小范圍的勝利，在一些省的地方會議中，資產階級婦女被允許參政了。但是，基于中國當時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的現狀，這種意義上女子參政并無實際助益，在向警予看來，不過是在政府里白白增添了幾個女官員，在議會里增添了幾個對封建軍閥俯首將順，坐享其成的女政治奴隸而已。這場資產階級的女子參政運動，脫離了當時中國的社會環境，并沒有動搖到政治經濟的根基，爭取的也只是少部分婦女的權利，而那些受到封建禮教高壓的社會普遍婦女，她們的疾苦沒有得到絲毫改善，也正是因此，資產階級的女權運動均以失敗告終。

對于女子參政，向警予是贊同的，“婦女團體作為國民的重要組成部分自然要參加人民團體組成的國民會議，因為婦女與男子不過性的區別，而其國民的身份則無二致，故婦女之參加國民會議，當然是不成問題的。”但是囿于當時中國的社會形勢，向警予指出：“女權的爭取必須先依賴于人權和民權的獲得”，當時婦女深受封建殘余勢力、軍閥統治與帝國主義的三重壓迫，既無民權也無人權，因此，對當時的女性而言，參與國民革命，推翻帝國主義、封建腐朽勢力，改變社會制度，即是為了民族獨立，同時也是為了女性自身的解放，女權的真正實現。

3、女性有權決定自己的婚姻

舊式的婚姻制度，以傳宗接代和鞏固家族的生存與發展為首要權衡因素，女子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倫理觀念，沒有權利決定自己的婚姻，往往成為婚姻的犧牲品。近代中國，隨著婚戀自由思想的傳播，傳統的婚姻制度受到進步人士的猛烈批判，《婦女雜志》提出：“不論男女，一達丁年，無須父母之許可，在法可以自由結婚。縱其父母認為不當，僅能拒絕分產，決無破壞之權，要之父母親戚之忠告，不過以僅供參考而已，其最后之選擇，仍屬于兩人之自由，無論何人不得侵犯也。”這些進步思想的傳播，喚醒了廣大民國青年婦女的人格意識，爭取婚戀自由，追求自主生活，成為當時知識女性爭取實現自身解放的一種抗爭形式。更有長沙女子趙五貞因為反抗包辦婚姻自殺，一時間，引起全國轟動。向警予因此提出，婦女同志必須刻不容緩地團結起來，組建婚姻自決同盟，反抗舊勢力。

向警予認為，女子是否有權決定自己的婚姻是是否獲得自身解放的一個主要方面，“現在我國一般社會所通行的仍是促和式的婚姻，腐敗人格的婚姻。雖然有一部分人提倡自由戀愛，提倡自由結婚，然而終因舊社會的勢力，支配壓迫，行不起來，明知這是火坑，偏要一個個的朝里內投去！但是別人雖送我們進火坑，也要我們自己肯進去，故這個問題，除開我自決外，實在沒第二個辦法。”向警予不僅僅在文章中提倡婚戀自由，同時，她也是婚姻自決的身體力行者。時任駐溆浦的湘西鎮守副使兼第五區司令周則范，因為向警予的種種言行，對她表示傾慕，提出求婚的請求。向警予的父母畏于周家的權勢，困于傳統的世俗觀念，意欲同意周的請求。但向警予敏銳地意識到，周僅僅是因為她是知識女青年，可以裝點門面才來向她求婚的，而這種充滿利益交換的虛偽婚姻，是她斷然不能接受的。故而，向警予果敢地拒絕了周的求婚，并宣布“以身許國，終生不婚。”向警予的女權意識讓她自然而然地與封建體制的殘余抗爭，爭取自身的自由婚姻。正如矛盾所言：“女子解放的意義，在中國，就是發現戀愛。”

2向警予女權思想的發展歷程

1、萌芽階段：接受新式教育，初步樹立女權意識

向警予出生于湖南溆浦的一個富商家庭，得益于父輩對子女教育的開明態度，向警予從小便在父兄的指導下識文斷字，在大哥的支持下，她小小年紀就得以進入學校，接受新式教育。向警予的大哥向仙鉞，早年曾留學日本，受過良好的教育，是一名思想進步的愛國知識青年，康梁變法時，他是積極的追隨者，后因受孫中山三民主義的感召，加入中國同盟會，是湘西同盟會的負責人，向警予在他的熏陶和感染下，喜歡閱讀《民報》、《新湖南》等進步刊物。開明的家庭氛圍，讓向警予從小就具備強烈的女性主體意識，崇拜的是花木蘭式女英雄。

在少年向警予的成長時期，隨著天賦人權、自由博愛、男女平等等民主主義思想的傳入，中國向西方的學習開始深入到政治制度和思想文化層次，對女子的改造成為資產階級革命派和先進知識分子的訴求，一時之間“朝野上下、始從事于女子教育問題，通都大扈之間，女校相繼成立”。女子教育的發展，促使一大部分中國女性開始走出家門，進入學校，接受新文化、新思想。在這樣的背景之下，涌現出一大批近代中國知識女性，她們敢于抵抗男權專治，爭取自身的話語權，追求男女平等，深受新思潮洗禮的向警予便是其中之一。

1909年，向警予考入常德女子師范學校學習，這一時期，向警予女權思想初具雛形，《七姐妹誓詞》中：“姊妹七人，視同心愿，振奮女子志氣，勵志讀書，男女平等，圖強獲勝，以達教育救國之目的”，便是最早展現向警予女權意識的標識。不僅如此，向警予更是用行動反抗腐敗的封建教育制度。時任省立第一女子師范的朱劍凡由于針對“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封建禮教，為封建殘余勢力所不容，憤而辭職，創辦了被斯諾夫人稱為“中國女革命家搖籃”的周南女校。向警予毅然追隨，從常德女子師范退學，轉學到周南女校，這次轉校反映了向警予為女性話語權，與舊勢力的初步抗爭。

這一時期的向警予由于受家庭教育、女權主義思潮以及新式女子教育的影響，女性主體權利意識初步覺醒。

2、發展階段：興女學，以教育求女子解放之途徑

由于在周南女校深受“教育救國”思想的影響，1916年夏，21歲的向警予回鄉，抱著“鑄造適應于現時社會至人”的教育理想以及對家鄉教育的悲嘆，創辦了溆浦女校。在向警予看來，“吾中國之教育，故為可憐；而孰知中國溆浦只教育，為可憐之尤為可憐乎。”為改變家鄉落后的現狀，她四處奔波，籌措經費，誠邀好友來校任教，說服鄉親放任子女入學，經過她不辭辛苦的努力，一所兼收男子的新式女校終于在閉塞落后的溆浦鄉城創辦了起來。在深入鄉間山區，挨家挨戶爭取女生源的過程中，她還向鄉親們灌輸男女平等、女子享受受教育的權利等先進思想，鄉親們在她的感化之下，紛紛將自家的女兒送入學堂。此外，向警予還廣邀曾經周南女校的好友同學來溆浦任教。可以看出，在當時，向警予立志創辦女校，發展女子教育，傳播女子解放思想，以此達救國救民的堅定信念。

向警予即是女校校長，同時亦是女權思想的傳播者。在女校的課程中，向警予及老師們提倡科學與民主，注意向學生們傳遞科學文化知識，同時也注重向學生們灌輸新思想，新觀念，鼓勵學生們勇敢地沖破封建男權制度下的陳規舊俗，啟發學生們的女性權利意識，構筑男女平等的觀念。不僅如此，她還號召女學生們摒棄穿耳、纏足等封建舊俗，勇敢地去從事“掃大街”等在那個年代被認為是“下賤”的勞動。向警予還親自編寫了校歌：“看，我們姊妹一堂，相親相愛。現在已是男女平等……愿同學們做好準備，為我女界呵，大放光明”。

創辦溆浦女校，是向警予立志改造中國社會，與腐朽的封建舊勢力抗爭的又一次重要實踐。這一女校，啟迪了民智，開化了民心，然而隨著女校的發展，新的困難也不斷顯現出來，教導學生們突破封建舊俗，卻被封建官僚批判“有失體統”，改革教學方式也遭到教育局的無端挑剔責難，再則，女校的教育經費一直得不到政府的支持，籌措困難重重。這些都讓向警予不得不開始重新思考，在封建腐朽勢力當權的現狀面前，發展教育是否真的能達到解救女性，喚醒女性權利主體意識的目的，又是否真能救世濟民，實現真正的解放？

這一時期的向警予以發展女學，探索教育救國、解放女子的途徑，然而也意識到在當時積貧積弱的中國，以教育求解放卻是行不通的。

3 成熟階段：信仰馬克思主義，革命化的女權主義者

1919年，向警予離開溆浦，回到長沙，與其好友蔡暢、陶毅等人發起湖南女子赴法勤工儉學運動，積極籌措經費，發動各界支持女子拓寬視野，赴法國學習先進的文化、思想。年末，心系女子改造與發展前途的向警予同好友蔡暢、蔡和森以及他們的母親自上海出發，共同踏上了赴法之旅。在法國的兩年，是向警予人生中最重要的兩年，也是她女權思想實現質的飛越的關鍵性兩年。在這期間，她再次身體力行女性婚戀自由的觀念，同志趣相同、思想一致的蔡和森結為夫妻。在這期間，她大量閱讀《共產黨宣言》、《法蘭西內戰》等共產主義刊物，關注俄國十月革命的狀況，實現了從自由女權主義到信仰馬克思主義婦女觀的轉變。這時，她更明確了，單靠教育是無法救民族救國家于存亡，救百姓救女性于危難，婦女的解放應當是社會性的：“自從溆浦以來，覺從前種種，皆是錯誤，皆是罪惡，此后駕飛艇以追之，猶恐不及”。

1922年初，向警予回到國內，也就是在這一年，她加入了中國共產黨，開始了運用馬克思主義階級斗爭學說闡述婦女運動的基本路線與方針。在上海的中共二大，向警予當選為黨中央第一任婦女部長，之后，她全心全力投注于中共領導的婦女解放運動之中。在共產主義婦女運動的實踐中，她總結了大量寶貴的經驗，形成了較為完整的女權思想：第一，婦女問題并不是一個單純的問題，婦女的解放必須以政治問題的解決為前提。第二，婦女工作的要點，應當放在占多數的勞動婦女的解放上，但同時，也需要聯合一切可以聯合的力量，必不能忽視知識婦女的起重機作用。第三，婦女解放運動的必須注重報刊宣傳的思想傳播與教化作用，也必須拿起報刊宣傳這把利器來促進婦女聯合。這些觀點的形成，標志著向警予女權思想的成熟，朝著馬克思主義方向發展。

這一時期的向警予充分總結婦女運動的經驗，形成了自身的理論體系，并指導著革命時期中國婦女工作的實踐。

4小結

向警予女權主義思想的三個方面，表達了遭受壓迫和不平等待遇的婦女的訴求，現實的困境，讓她不停地為男女平等、為女子教育等一些基本的權利而抗爭。向警予留下的理論為后來的女權運動奠定了基礎，從根本上推動了中國的婦女解放運動。婦女問題，任重而道遠，立足當前，重溫向警予的女權思想，對我們正確認識婦女在整個社會的主體作用，樹立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性別觀念意義重大。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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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孫哲（1980-），男，湖南岳陽人，博士研究生，湖南女子學院教師，主要研究方向為中國傳統倫理、現代女權思想。

閆萌（1991-），女，湖南常德人，碩士研究生，湖南女子學院教師，主要研究方向為現代女權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