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來,裸鼴鼠、大象和弓頭鯨引起了癌癥研究者的注意。乍看之下,這三種動物幾乎毫無相似之處:裸鼴鼠這種嚙齒類動物住在地下,大象于陸地漫步,弓頭鯨在海中遨游,但這三者確有相似之處。首先,它們的壽命都相對較長,裸鼴鼠可以活過30歲,壽命比大多數同體型的物種長得多;有些大象最長能活70年;弓頭鯨的平均壽命則長達兩個世紀。
其次,這三個物種基本都對癌癥免疫。人們常常會忘記,動物和我們一樣,也在與癌癥殊死搏斗。近幾年,研究人員意識到,研究不同物種的癌癥或許能有所收獲,這也開辟了一個名為比較腫瘤學的新領域。比如,一篇2015年的綜述中提到,狗患癌癥的概率比人類高10倍,而裸鼴鼠、大象和弓頭鯨則“似乎對癌癥完全免疫”。
研究人員認為,補全這張“患癌風險圖譜”能為癌癥的遺傳基礎提供彌足珍貴的新見解。

大象似乎對癌癥完全免疫(圖/東方IC)
科學家從寵物身上得來的數據已經證明,這種研究方法行之有效。研究者寫道:“給狗配種無意中形成了一種高危繁殖模式,通過這種方式生下的狗患上該品種特有疾病的概率較大。”同時,許多純種狗的遺傳變異受限,降低了研究者找出癌癥相關基因的難度。而且狗的壽命較短,生理機能也和人類相似。因此,想要評估針對癌癥預防及治療的新研究方法是否有效,以狗為實驗對象效率更高。杜克大學專攻癌癥生物學的邁克爾·卡斯坦教授解釋:“寵物(主要是狗)會因衰老患上腫瘤。近年來,學術界再次對此產生了興趣,因為這類癌癥與人類癌癥有很多共性。”一項2013年的研究得出結論:犬類乳腺癌與人類乳腺癌的相似之處證明,以犬類為模板篩查某些癌癥并識別其生物標志物是可行的。
2013年出版的《共病時代》也許會讓有意探索癌癥風險圖譜的研究者深受鼓舞。其作者芭芭拉·奈特森赫洛維茲是加利福尼亞大學洛杉磯分校的心臟病學家。她認為,研究人員應該通過進化的視角,由類人物種入手,尋找治療疾病的方法。奈特森赫洛維茲認為,獸醫和醫生各干各的、缺少合作并不明智,因為動物和人類會受到許多相同疾病尤其是各類癌癥的困擾。
奈特森赫洛維茲表示,比如圈養犀牛會得白血病,受皮膚癌困擾的動物更是種類繁多。因此,如果醫生、獸醫和野生動物學家通力合作,也許能幫我們加深對這些疾病的理解,甚至還可能找到治療的方法。
研究某些物種不會患癌的原因同樣有用。進化生物學家文森特·林奇認為,英國牛津大學的流行病學家理查德·佩托于1977年提出的“佩托悖論”是解決問題的關鍵。因為癌癥是由有害的基因突變導致的,所以細胞越多,基因突變的概率越高。由此推論,比起小白鼠等壽命短的小型多細胞動物,大象等壽命長的大型多細胞動物患癌的風險較高,然而事實卻正好相反。舉例來說,大象的細胞數量是人類的一百多倍,其癌癥發病率卻僅為5%,而人類的癌癥發病率卻高達20%~25%。
為了解開這個悖論,林奇和同事開始比較大象等不易患癌的大型動物和蹄兔等易患癌的小型動物的基因組。蹄兔看似與大象毫無關聯,卻是現存物種里與大象親緣關系最近的。林奇和同事發現,大象雖然體型龐大,卻額外進化出了19個被稱為“抑癌大師”的 TP53 基因,這或許是大象能破解佩托悖論的部分原因。研究者認為,這對預防癌癥至關重要,因為 TP53 基因能殺死特定細胞,來應對 DNA 損傷等多種刺激。體型比大象小得多的蹄兔只有一個 TP53 基因(人類也只有一個)。
林奇推測,這些額外的 TP53 基因也許能縮短細胞修復各種 DNA 損傷的時間,讓細胞在程序性死亡之前重獲新生,從而降低基因突變的可能性。研究裸鼴鼠和盲鼴鼠的美國羅切斯特大學的生物學家維拉·戈爾布諾對此表示贊同。在2013年發表于《自然》的一項研究中,戈爾布諾及其共同作者發現,一種裸鼴鼠細胞分泌的糖——透明質酸也許能解釋該物種為什么能免受癌癥困擾。裸鼴鼠體內的透明質酸分子比人類和其他哺乳動物的要大,含量也多得多。這明顯是因為這種物質能讓它們的皮膚松弛而有彈性,讓終生在地下挖洞的裸鼴鼠十分受用。研究者懷疑,高濃度的透明質酸或許一直都在抑制細胞快速分裂、防止細胞過剩,抑制癌細胞的生長和擴散,從而起到抗癌的作用。
將大象的抗癌機制應用于人體似乎已曙光初現。美國猶他大學的基因學家麗莎·阿貝格倫和同事已經成功合成了許多 TP53 基因,并將其注入人類細胞。人類細胞接納了人工合成的 TP53 基因,且在研究人員觸發 DNA 損傷后,人類的細胞死亡量有所增加,這能防止癌細胞擴散。
研究人員承認,將這些研究成果轉化為治療各種癌癥的方法還需要數年時間,更別說預防癌癥了。但研究者樂觀地認為,或許能從抗癌動物身上找到攻克癌癥的方法。(據環球科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