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軍
十集大型政論專題片《將改革進行到底》2017年7月在央視熱播,引起社會強烈反響。開篇《時代之問》系統闡釋了全面深化改革“為什么改”“往哪兒改”“為誰改”“怎么改”“如何改到位”等重大理論問題,勾勒了全面深化改革的藍圖。毫無疑問,包括出版在內的各行各業的改革將進一步向縱深發展。在2017年7月12日召開的全國出版工作會議上,劉奇葆明確提出要“著力推進改革創新”,進一步要求“堅持深化改革,完善體現文化特點的現代出版企業制度”。
現代出版企業制度的建構實際上應包括正式制度和非正式制度兩方面。首先我們還是要重視出版企業正式制度的建立和完善。2015年9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了《關于推動國有文化企業把社會效益放在首位、實現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相統一的指導意見》(下文簡稱《指導意見》),中間有關涉現代出版企業制度的具體表述:比如,論及“完善企業內部運行機制”時指出:“科學設置企業內部組織結構。企業黨委成員以雙向進入、交叉任職的方式進入董事會、監事會和經營管理層,黨委書記任董事長,切實履行內容導向管理第一責任人職責。”“從事內容創作生產傳播的文化企業,要建立和完善編輯委員會、藝術委員會等專門機構,強化總編輯等內容把關崗位的職責,對涉及內容導向問題的事項,具有否決權。”論及“推動企業做強做優做大”時指出:“明確股份制改造的范圍、股權結構和管理要求?!笨梢浴霸谛侣劤霭鎮髅筋I域探索實行特殊管理股制度”,等等。
其實,出版文化企業與其他工商企業是有共性的,在強調個性和特點時往往不自覺地忽視了這一點。今天的出版社或出版傳媒公司主要是有限責任公司和股份有限公司,基本的目標是產權清晰、權責明確、政企分開、管理科學。產權清晰,就是要用法律手段來界定企業的出資人與企業組織的基本財產關系;權責明確是指在產權關系清晰的基礎上,企業通過法律來確立出資人與企業法人各自應履行的義務和承擔的責任;政企分開,是指在產權清晰的基礎上,實行企業與政府的職能分離,理順政府與企業的關系;管理科學,是指企業內部的管理制度既能體現市場經濟的客觀要求,又能體現社會化大生產的客觀要求。上述對現代企業制度的界定和內涵的概括,既適合一般工商企業,也同樣適合出版文化企業;這種一致性在2003年以來的出版文化體制深化改革中有很充分的展現。
現代企業制度的基本內容包括產權制度、組織制度和管理制度三個方面。出版文化企業與其他一般工商企業就制度基本面來講并無二致。我國傳統具有事業性質的出版單位實行轉制改企,其實質就是要按照現代公司的一般法則,建立完善的產權制度、組織制度和管理制度。而民國時期已基本具備現代公司制度形態的商務印書館、中華書局等,從產權制度、組織制度、管理制度角度看,與當時其他工商企業并無本質的差異,倒是共性大于個性,一般多于特殊。
出版文化企業的現代企業制度建設包括一般和特殊兩個方面。一般意義上的出版企業制度建設,必須遵循現代企業制度建設的一般規律,嚴格按照《公司法》的基本規范和要求,并吸納國內外企業制度建設的經驗與教訓,走常規化、法制化道路。2009年以來出版社轉企改制陸續到位后,一直在這個方面進行積極探討,成效是明顯的。當然,其中無論是在產權制度,還是組織制度,抑或是管理制度建設方面,與成熟的、規范的現代企業制度尚有一段距離。這方面的建設還必須進一步推進,這種建設主要是從正式制度上發力。從特殊意義上講的建設有文化特色的現代出版企業制度,要形成“文化”內涵、彰顯“文化”特色,筆者以為當更多從非正式制度建設入手。
非正式制度,指的是人們在長期社會交往過程中逐步形成,并得到社會認可的約定俗成、共同恪守的行為準則,包括價值觀念、習俗、傳統、道德倫理、意識形態等。在人類行為的規則約束體系中,盡管正式制度構成了基本結構,但對人們行為的具體約束大部分是由非正式制度來維持的。非正式制度既是正式制度形成的基礎,也是正式制度有效發揮作用的必要條件。非正式制度在本質上是一種價值觀念體系,在這種價值觀念體系的支持下,人們通過內心判斷,自發地知道什么是社會推崇的行為,什么是社會厭惡和禁止的行為。事實也充分證明,這種價值觀念在現代出版企業的制度建設中也具有極其重要的作用。在舊中國出版企業中,既有現代企業制度因子,又不乏鮮明文化特色者,以夏丏尊、葉圣陶、章錫琛等為骨干的開明書店,巴金、吳朗西為代表的文化生活出版社是典型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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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而言,從宏觀看非正式制度最重要的是意識形態,具體到企業內部則是價值觀念。像過去的開明書店、文化生活出版社,從主體的人員構成來看,就是一個價值共同體、理想信念共同體。雖說它們也實行股份公司制,但又輔以“同仁”性質,辦書店是一批志同道合者的共同事業。書業同仁展現出來的崇高理想、價值觀念、人文關懷,對企業的發展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雖然與正式制度相比,非正式制度對人的約束是軟約束,但卻是更持久、更堅韌的約束。由于非正式制度涉及人的價值觀念、文化傳統、理想和終極關懷等,因此,非正式制度約束又是一種對人類行為的終極約束。在出版文化企業的制度建設中,如果說正式制度帶有濃厚的“他律”色彩,非正式制度明顯具有“自律”的性質。二者有機結合,才能共同鑄就出版企業的制度文化,推動企業健康發展。
不同的出版企業在制度建設上并沒有統一的模式。作為文化企業的出版機構無疑需要在制度中凸顯文化特色,但不同的出版社或出版集團,正式制度與非正式制度結合上呈現的面貌是不相同的。一些巨型的出版社、超大的出版傳媒集團往往對正式制度的要求更高、更嚴,一些中小出版機構,像現代出版史上的一些具有同人性質的書店、刊社,則非正式制度發揮的作用往往更加明顯。民國時期的商務印書館與文化生活出版社、開明書局等就有這樣的區別。
在有文化特色的現代出版企業制度建設中,領軍人物的作用極其重要。在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的《指導意見》中,多處涉及文化企業制度建設中的人事問題??梢娫谄髽I制度建立健全過程中,人的因素至關重要。與出版企業相關的重要人事方面的制度安排,進一步強化總編輯內容把關的職責;提出與以往做法(如社長負責制)不同的新的制度安排,如黨委書記兼任董事長,履行內容導向管理第一責任人職責。我個人覺得,這里面關鍵還是這些領軍人物自身的素質與能力問題。如何選擇人崗相宜者擔任黨委書記(兼董事長)、社長(總經理)、總編輯,如何協調和處理好幾個重要崗位之間的關系等,都值得探討。從建設有文化特色的現代出版企業制度來看,一家出版機構有無文化品位和文化特色,關鍵還是“掌門人”的類型和素質。今天要建立有文化特色的現代出版企業制度,就必須培養更多“文化人型”的出版家。這種出版家要像張元濟、鄒韜奮、陸費逵等人那樣,兼具政治家素養、文化人情懷和企業家精神。只有形成了優秀出版家成長的現實環境和體制機制,有文化特色的現代出版企業制度的建設才會更加順利。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