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麗
唐代詩人李白的詩歌向來不乏對“月”和“酒”的偏愛,看似灑脫出世,實則表達出內(nèi)心的孤寂與不得志的無奈之情,但是他又渴望能夠戰(zhàn)勝現(xiàn)實狀況,因而懷有浪漫主義情懷。他所作的《月下獨酌》這首五言古詩,正表達出了詩人以上種種復雜的情感。全詩如下文:
月下獨酌
【唐】李白
花間一壺酒, 獨酌無相親。
舉杯邀明月, 對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飲, 影徒隨我身。
暫伴月將影, 行樂須及春。
我歌月徘徊, 我舞影零亂。
醒時同交歡, 醉后各分散。
永結無情游, 相期邈云漢。
詩中首句“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開篇點題,指出自己的“獨”,并渴望能有一知己共飲相訴,因而產(chǎn)生了“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的浪漫主義想法。“明月”和“影”畢竟是幻化出來的意象,又怎能達到預期效果,于是李白便在“月既不解飲,影徒隨我身。暫伴月將影,行樂須及春。”表達出無奈之情,以及沒有知己而又渴望知己的心態(tài)。接著,對知己的渴望戰(zhàn)勝了現(xiàn)實中的情況,李白在酒的作用下,產(chǎn)生了“我歌月徘徊,我舞影凌亂”的情形,認為月和影都和自己產(chǎn)生了共鳴。但是清醒時又無奈的明白“醒時同交歡, 醉后各分散”。最后兩小句話峰又轉,“永結無情游,相期邈云漢”超脫現(xiàn)實,聲明現(xiàn)實的殘酷并不能壓制自己對理想的渴望。
這首詩自20世紀以來,有30多個譯本,譯者自然也是多達30多位,其中不乏美國著名詩人埃茲拉·龐德(Ezra Pound),英國著名漢學家、文學翻譯家亞瑟·韋利(Arthur Waley)和英國著名漢學大師翟理斯(Herbert Allen Giles )。
其中,Pound的譯文雖力求準確無誤,貼近原文,而且譯文也算是通順流暢,但其逐字逐句直譯的方式比較平鋪直敘,難以再現(xiàn)原詩的韻律之美。
Waley在翻譯《月下獨酌》時也是這樣:嚴格地直譯,譯文雖節(jié)奏感很強,但卻不押韻,并且由于譯者對原詩理解出現(xiàn)了偏差,也造成了些許誤譯。
但綜合比較眾多譯本,我更喜愛Giles的譯本。因為該譯本除基本表達了原詩的節(jié)奏明快、意向疊生的特點之外,還發(fā)揮了英詩的長處,自創(chuàng)格局,把原詩的一行五字分作兩節(jié)譯,“使得語氣從容而意境豁然” ,讀起來別有一番風味。譯文如下:
Last Words
By Li Bai
An arbor of flowers
and a kettle of wine:
Alas! In the bowers
no companion is mine.
Then the moon sheds her rays
on my goblet and me,
And my shadow betrays
were a party of three!
Thou the moon cannot swallow
her share of the grog,
And my shadow must follow
wherever I jog,
Yet their friendship Ill borrow
and gaily carouse,
And laugh away sorrow
while spring-time allows.
See the moon–how she dances
response to my song;
See my shadow–it dances
so lightly along!
While sober I feel,
you are both my good friends;
While drunken I reel,
our companionship ends,
But well soon have a greeting
without a goodbye,
At our next merry meeting
away in the sky.
主張“形神皆似”的江楓是針對詩歌翻譯而談“形似”的首要性的,他認為詩歌之形應包括詩的“結構、詞匯(和詞序、詞的組合)、詩行(或不分行)、韻律(或無韻律)……乃至詞的拼寫和字母的大寫小寫等等?!保ā缎嗡贫笊袼啤方瓧?,《翻譯思考錄》,許鈞主編,湖北教育出版社,1998年,第420頁)從這點上來看,原詩作成14行,分別在第2、5行押韻腳音”-in”,以及在第4、6行為”-en”,并在第10、11、12、14行押韻腳”-an”知音,不刻意追求韻律,卻又恰到好處。而Herbert A. Giles的譯作沒有亦步亦趨,而是靈活再現(xiàn)。雖將詩句稍作調整,整體讀來韻律整齊,結構和詩行規(guī)律劃一,基本上與原詩在語言層面和言語層面的形式上保持了一致。
關于翻譯的“神似”是文學翻譯界界定最為模糊、認識最不統(tǒng)一的“概念”,之一,但綜合多家之言,針對詩歌的翻譯應該是“包括節(jié)奏韻味、情調、氣勢等等因素共同起著作用的一個綜合整體。”(《翻譯概論》,許鈞著,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9年,第188頁)從這點來看,譯文除了把握住原詩的明快節(jié)奏之外,還省略了漢語中的一些動詞,并運用了恰當?shù)娜朔Q代詞和時態(tài),拉近了讀者和原詩意境的距離。具體賞析如下:
1.第一句譯詩將原作的“獨酌無相親”譯成“Alas! In the bowers /no companion is mine”用Alas 嘆詞表達詩人孤獨的感慨,省略“獨酌”的字面,突出“無相親”,更好地表達了詩人無奈的孤寂之情。
2.然后對于“舉杯邀明月, 對影成三人”的翻譯,譯者采用了“Then the moon sheds her rays / on my goblet and me, / And my shadow betrays / were a party of three”的譯法,雖省略了“舉、邀、對、成”等動詞,但卻無損詩境,反而凸顯了詩人內(nèi)心隱含的感受。
3.譯文中用代詞“she” 、“ her”指稱月亮,并頻繁使用代詞“I”“We”,更突出了詩人的浪漫主義情懷。正如余光中談及翻譯時所言“人稱不同決定了讀者與一首詩之間的距離和他對那首詩的態(tài)度。此外,動詞的時態(tài)也影響到這種距離,例如用現(xiàn)在式就比用過去式的距離要縮短很多?!保ā吨袊诺湓姷木浞ā罚喙庵校队喙庵姓劮g》,余光中著,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第5頁)的確,譯文采用了現(xiàn)在式的動詞時態(tài),可以讓外國的讀者更真切地體會一千多年前的詩人李白的奇特想象和浪漫詩風。
4.Giles把“月既不解飲,影徒隨我身。暫伴月將影, 行樂須及春”連貫譯出:Though the moon cannot swallow / her share of the grog, / And my shadow must follow / wherever I jog, / Yet their friendship Ill borrow / and gaily carouse, / And laugh away sorrow / while spring-time allows. 其中除了“though, and, yet, and”四個連詞的使用使語義符合英語的邏輯連貫性之外,還符合原詩中連貫的語義氣勢。
整首譯詩讀下來,給人感覺不亞于原詩,而這“形神皆似”的境界,也正是詩歌翻譯的最大困難,因為詩歌往往承載著作者的某種情感,中國古詩的語言精煉,情感豐沛,堪稱文學之精華。
結語:通過這首譯詩的簡析,筆者深深體會到:對待翻譯中“形” 與“神”的關系,要努力把握兩者的辯證關系,切不可片面追求一面。有關詩歌的翻譯,只要能在意境和風格上“都能從審美的角度再現(xiàn)原詩的韻致、情愫、意象,此譯作便是成功的?!?/p>
(作者單位:合肥通用職業(yè)技術學院基礎部英語教研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