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言價值觀的闡釋

于海燕　南宏宇

摘要：語言價值觀是索緒爾結構主義語言學理論的核心之一，在《普通語言學教程》里，索緒爾指出語言的價值體現在句段關系和聯想關系的各項要素間所形成的對立關系中。索緒爾闡述的觀點是在一種語言系統內部的各個要素的價值，然而語言的價值不僅僅體現在一種語言系統內部之間各個要素的連帶區別，更應該體現在語言作為交際，思維的工具等外在價值，同時根據不同標準語言應該還有價值大小之分。

關鍵詞：內部價值；社會價值；認知價值；價值大小

中圖分類號：HO-O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1580（2017）08-0177-04

一、語言的內部結構價值

對于語言的認識，目前學界通常都是根據索緒爾的觀點認為語言是一個系統，或者更確切來說是一個符號系統。同時，與其他符號相比，語言符號有著自己獨有的特征和優勢。在結構主義語言學中，語言符號是由能指和所指也就是音響形象和概念的結合構成的，這兩者缺一不可。而所指和能指結合的任意性使得所指和能指的價值都不是他們本身的意義或是音響，而是由整個系統決定的，具有差別性的存在。“也就是說絕對孤立的，沒有其他任何參照的所指關系及由此構成的語言符號是不存在的。從這個意義上講價值是一種關系，是一種對立，是系統的產物。”索緒爾在《普通語言學教程》中指出：“語言系統是一系列聲音差別和一系列觀念差別的結合，但是把一定數目的音響符號和同樣多的思想片段相結合就會產生一個價值系統。”可見，語言系統本身即是一個價值系統。

對于語言的內部結構價值，索緒爾在《普通語言學教程》中引用了經濟學的概念來解釋價值。價值總是由下列條件構成：一種能與價值有待確定的物交換不同的物；一些能與價值有待確定的物相比的類似的物。從中可以看到，語言的價值系統是由一系列的句段關系和聯想關系構成的連帶序列。在一個系統內部，無論是語音，詞匯，還是語法都是在這兩種關系中形成，發展和壯大的。在句段關系中，我們可以通過確定各個要素之間的具體單位，使具體單位在時間軸上連續出現，形成不同的音響形象和概念的結合。在聯想關系中，把那些潛在的要素聯合在一起，形成不同的類聚集合。而語言系統內的各個要素之間都具有這樣的一些具體的或是潛在的連帶關系，而且其中每項要素的價值本身是沒有意義的，他們的存在完全是以依賴對方的存在為前提，也就是各項要素的價值是以與其他要素的共存為結果。那么語言的價值，也就是一種以具體單位的對立為基礎和前提。在語言里，一切都可以屬于集合的，同時一切又都是屬于差別的。而差別又是其中最重要的特征。所以我們可以得到這樣的觀點：差別和對立是索緒爾語言觀的前提和基礎。如果說作為一個符號，我們要從符號的整體性去把握它的特征，而不能從某一部分去感知。這正如哲學上所說的，部分之和并不等于整體。

以上只是在語言內部結構的系統中認識語言的價值。但是，當我們從價值本身來看待語言，還有另一種分析。

二、語言的社會價值

語言不僅具有本體的價值，它在系統外部功能上同樣具有可以討論的價值——語言的社會價值。這種價值從語言和本體之間的關系上來看，對語言來說更為重要，語言對于主體的全部價值最后都體現在了語言的社會功能上，這種功能就是語言實現了對于主體的有用性的滿足，即語言是人類最重要的交際工具和思維工具。從社會層面討論語言的價值是多角度的，但是通常討論最多的是把語言作為人類最重要的交際工具。在日常生活中，語言通常作為傳遞和表達人的思想和情感的工具而存在，所以在交流中才會體現語言對主體的價值。索緒爾使用經濟學中的概念來闡釋價值，這里我們也援引一個經濟學中的案例來闡釋語言的社會功能。馬寅初在一次演講時用一個故事來說明貨幣流通的價值：有個趕考的書生到旅店投宿，選了該旅店標價十兩銀子的房間，店主立刻用這十兩銀子到米店付了欠單，米店老板轉身用這十兩銀子去屠夫處還了肉錢，屠夫又用這十兩銀子去付清了賒欠的飼料款，飼料商最后用這十兩銀子趕緊到旅店還了房錢。就這樣，十兩銀子又到了店主的手里。這時書生來說，房間不合適，要回銀子就走了。最后，店主一文錢也沒賺到，大家卻把債務都還清了。貨幣在經濟活動中所具有的流通職能同語言在交際中所具有的交際功能具有相似性。從上面例子中經濟活動的全過程看，十兩銀子自身沒有發生本質的變化，每個經濟主體自身的財富在經濟活動后沒有變化，但是經濟活動卻得到了實現。這正像語言在交際過程中所實現的價值一樣，語言在交際主體間的活動沒有對交際主體自身帶來改變，語言自身所具有的符號性沒有發生變化，但是主體的交際活動卻得以實現。

必須承認的是語言的社會價值與主體的社會性是分不開的。社會性作為人類的本質屬性必然被賦予與人類有關的一切事物。全部的人類文明也因其社會性被貼上了人類的標記。同時，語言又成為了人的一個基本特征。語言的社會價值正是在人類的物質生產活動中具有的。主體的社會性會因時間的繼承性和空間的延展性產生差異，語言也會因此產生差異，這種差異性又是地域差異的體現，最后集中體現為文化的差異。矛盾的普遍性和特殊性決定了不同民族間的語言既有共性，也存在差異。這種差異性一方面體現在語言的組成部分，即語音、詞匯、語法等組成部分的具體價值不同，另一方面體現在使用不同語言的民族其認知事物的結果不同。

自人類誕生之日起，不同民族間就一直進行著經濟、政治、軍事、文化等不同方面的交流。語言的交際功能決定了不同語言的民族間可以進行交流，而語言的差異性又對這種交流活動產生障礙。這就需要不同的主體間對語言的價值有著深刻的認識和理解。這種認識和理解需要建立在比較分析的基礎之上。所以，需要學界對不同語言做出對比分析，這種分析既包括語言系統內部的語音，詞匯，語法，語義等的比較，也包括對不同語言體現的文化、價值、風俗、習慣等做出分析。在分析中比較異同，讓不同民族能夠相互理解其思維方式和文化價值，以便實現更好地交流。

語言是人類和動物相區別的本質屬性之一。人類正是在交流中不斷的創造歷史和推動社會向前發展。語言本身的潛在價值正是在主體間的交流中凸顯出來。主體間的交際活動使語言的內在價值得以外化。交流使語言外在的使用價值得以實現，使語言更加系統化，進一步增強自身的獨特性。語言又是思維的工具。思維是人類大腦的機能，是人認識現實世界時用腦進行分析，比較，綜合來認識世界的一種能力。而思維必須在語言材料的基礎上進行，語言是思維的工具。作為工具它是這樣的一個形式：以語言為基礎動腦筋——認識成果貯存于語言，語言在其中起著記錄、傳遞、交流信息的作用。這個過程實際上就是思維以語言為材料，同時新的思維方式又外化為語言，記錄、發展、創新語言。語言的價值在這一轉換過程中的作用不言而喻。語言隨社會的發展而發展，而社會的發展又促進了語言功能的擴大化，如計算機語言——人工智能的出現。計算機語言的出現是人類思維延伸的結果。在人類對語言的具體應用中不可否認語言發揮了它的最大價值。endprint

工具本身的屬性就是被使用，是完成任務的方式之一。盡管在不同語言間的具體形式會有差別，但是其作為交際工具和思維工具都是語言具有價值的標志。而這正是語言價值的外在表現。

三、語言主體的認知價值

從主客體兩方面看，語言可以作為主體認知世界的衍生物；語言又可以看作與主體相對的客體。主體對語言的認識主要也是圍繞這兩個方面來進行的。一方面，語言自身又成為了主體認識的對象；另一方面我們認為語言自身作為文化的一部分而承載文化。因此，語言是一個包含主觀性和客觀性的系統。語言的主觀性就是主體的認知性，客觀性就是語言形式的物質性。主體的認知性體現為主體對客觀事物的認知結果，而語言形式的物質性體現為主體對于音響形象表意的利用。

語言與主體關系體現為主體的認知性，這就是說作為語言符號所指的部分，是作為主體的感知而存在的，而感知的對象正是不以人的意識轉變而存在的客體。在語言中表現為在客觀世界中存在的概念，但也存在客觀世界中并不存在的概念。例如在神話志怪作品中出現的“魔鬼”“地獄”“龍鳳”等。這說明，概念的形成是一個以主體需要被滿足的選擇過程，是主體的認知中客體主體化的結果。例如：“狗”這個概念是很多語言中都存在的一個概念，但是“狗”這個概念所附帶的主體判斷在英語和漢語中卻不相同。在漢語中，“狗”附帶更多的是貶義色彩，而在英語中卻象征忠誠。這些體現了語言價值的認知主體性。

語言形式的物質性體現為語言的能指從自然屬性上來說是不以主體的意志為轉移的。主體想要發出聲音，就需要滿足發出聲音的生理條件。語言的主體正是以聲帶、肺和胸腔、口腔鼻腔和咽腔滿足這些條件的，而這些正是能指的物質性。但是，人類的語言畢竟不同于其他的聲音，是因為人類的語言具有社會性，而這種社會性是由整體性來表達的。自然界的其他聲音大多數只有音響形象，而缺乏意義。而人類的語言是人脫離于動物所獨有的，能表達一定思想的工具，即人類語言表達一定的意義。

四、語言價值的大小

在共時和歷時中語言各個要素之間是否等值。在不同的語言系統中，進行語言要素轉換時，某種語言價值會不會有輕重之分，這是值得我們探討研究的。

（一）語言價值大小的共時分析

索緒爾說過語言系統是一系列聲音差別和一系列觀念差別的結合，這也就是說從語言結構的組成單位來說，從體現對立的角度來說，很難區分價值的大小。在某一語言系統中作為體現意義差別的音位都是有其存在價值的，雖然我們很難說“a”的價值就一定會比“e”的價值大，但是在概念系統中卻強烈的體現了價值的大小。

我國古代文獻《禮記·曲理下》記載：“天子死曰崩，諸侯死曰薨，大夫曰卒，士曰不祿，庶人曰死。”這一段對死的不同說法的記載，在歷史的發展中隨著分封制的瓦解而不復存在。所以，語言的價值是具有歷史性和時代性的。特定的時代賦予語言的成分多一些，語言的價值就相對大一些。

在使用一種語言的人們之間，存在著性別，職業，年齡，文化，地域等方面的差別，在這些差別中形成了不同的社會團體。在同一個團體中，會存在不同于其他團體的交流話題和認識事物的方式，從而形成自己的語言習慣和獨有的詞匯。這些詞匯會在自己的圈子內局部使用，而有些特殊的詞匯會成為一種行業隱語，具有排他性。對于這樣的詞而言，它的價值和普通詞匯相比較，可能只對本行業的人來說具有重要性。而對于其他圈外人，不需要了解這個行業的人價值就相對小一些。這樣在比較的過程中，價值的大小不言而喻。

（二）語言價值大小的歷時分析

在歷時語言中，語言的組成部分在語言系統中的價值大小是不相同的。在上古漢語，很多學者認為是存在復輔音的，這就是說復輔音在上古漢語的語音系統中是有價值的，但是在現代漢語中，復輔音已經消失了，這樣，復輔音在現代漢語中就沒有其價值了。同樣，在上古漢語中，語音有清濁之分，清濁音具有區別意義的作用。而隨著歷時的發展，濁音逐步分化，到了現代漢語，濁音已經徹底消失。濁音的消失意味著價值的消失，意義的消失。語言價值在歷時中有變化發展，所以價值實際上是不穩定的。價值屬于關系范疇，從認識論上來說是指客體對主體需要的一種滿足。語言的使用具有主體選擇性，語言可以說是一種主客觀相結合的產物。主體應用多，則體現的價值相對大，而語言同時又具有集體選擇性，所以集體成員對它的態度決定了它未來的走向，決定了它的外在價值。這就像是一個蘋果，在商家眼里它是可以賺錢的商品；在生物學家眼里，它有自己所屬的品種和特性；在畫家眼里，它是靜物寫生的工具；而在我們普通消費者眼里，它就是一種水果。因此，價值具有選擇性，而語言價值同樣具有選擇性。有些詞語在歷時的發展中，曇花一現，最后有可能在歷史資料中殘存，而它的價值就在使用交流中漸失。而在歷時發展中留存下來的，就要較之消失的價值大一些。社會的發展會促進語言系統的不斷變化，而語言系統的不斷變化就體現在其組成單位的價值變化上。

（三）語言價值大小的跨系統比較

不同語言之間的比較分析，可以使語言研究更深入，找到聯系與差別，促進主體間對語言價值差異的理解。對于不同語言主體來說，語言價值的大小在語言結構上和概念系統中都會存在差異。而這個差別正是不同系統相對的價值所在。

從語言的結構系統來看語言價值的大小。以漢語和英語為例，我們知道，漢語中有一個詞類是英語中所沒有的，這個詞類就是量詞。在漢語中我們用數詞來修飾限制名詞時，要在數詞后用相應的量詞填充，這樣才是完整的，符合語言習慣的。例如：一本書，兩片樹葉，一條街等等。而英語中數詞可以直接修飾名詞，例如：a book。作為漢語為母語的學習者來說，在翻譯相應的英語數名關系時，一定要加上相對的量詞。而對于以英語為母語的學習者來說，學習漢語的過程中，因為母語的系統原因，可能就要補充一下關于量詞用法的知識。而在對比中我們會看到量詞在英漢關系中的價值。岑麒祥給價值下的定義是：“兩種不同事物間的對等關系的對等系統。”在兩種語言的對等關系中，一種語言的價值在對比中體現。

在概念系統中可以看到，語言價值的大小也存在差別。對顏色的認識，英語的認知思維中“紅”象征的是血腥、邪惡，而在漢語的認知中“紅”象征的的是喜慶。這體現了對于英漢兩種語言的主體來說，在概念系統中語言價值的大小是不等值的。而概念系統中語言價值的大小經常體現在文化的民族性上。在中國司空見慣的說法，是外國人所無法體會的。就如將“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翻譯后就變成了“紅豆嵌在骰子里做裝飾，我對你的思念你又知道嗎？”這就完全失去了原有的意境，還會有一種莫名其妙感。還有英語中的“Black sheep in Aries”翻譯之后就是“白羊中的黑羊”。如果不懂英語文化很難理解真正的意義。這就是語言的文化性，沒有文化作為語言的背景，單方面遵從形譯的一致是沒有多大意義的。每一種語言都是自己文化的載體，語言的文化價值不可小覷。不同語言系統中，我們可以看到各自的價值。所以說語言價值既是內在的，同時又是外在的。

五、結語

一方面，語言是一個系統，是一個符號系統。系統是由各項要素構成的，各項要素之間具有一定的聯系，而它們的價值都是由與之有聯系的要素體現出來。語言的價值就體現在系統中各項要素之間的差別和聯系中，這是語言的內部價值。另一方面，語言作為主體的衍生物還具有外在的價值。從主體和語言之間的關系看，語言的外部價值體現在語言作為交際工具和思維工具所具有的工具性價值。在歷時與共時中，在同一語言系統和不同語言系統中，語言價值的大小是不同的。因此，根據我們的認知特點，語言價值呈現內部價值和外部價值及價值大小的對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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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王辰]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