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浩冉

今天的陽光很晴,北京一如既往地在五月保持著它將熱不熱的氛圍。我往窗外看,眼睛卻被接近西山的陽光扎了進來,將一切割裂得難以直視。
略微瞇起了眼睛,我隨即轉過頭,看向了面前略有不知所措的三個面孔道:“從現在開始,你們就是遠山詩社的社長了。”說完,我不知道還要做什么,便望向身邊的王某。
“叫遠山。”二零一六年二月的某個玉蘭花開的日子,王某在開完會之后告訴了我這個名字。聽到的那一刻我就明白是謝某詩里那句“你眺望著遠山的茅屋”里摘出來的。我問他有什么寓意,他說自從高先生向世人公布了他母親的話之后,人們總是把詩和遠方放在一起,所以叫遠山很合適。“我覺得是希望的意思。”我看了一眼謝某道。“也許吧。”似乎有人如此應和了一句。
不知道是詩歌的魅力,還是得益于謝某在校內的人氣,第一次試聽課的教室內座無虛席。謝某在課上從詩詞的衍化扯到對馮唐詩歌的段子,大家的興致也自然不錯,因而聽得認真。一切都似乎在預示著美好開始帶來的全部。
夢想這種事情是不能等的,這是在當時我就知道的。但我不知道,激情過后的堅持往往更重要。我如今常常會想,在那個時候我們若沒有被激情沖昏了頭腦,而是認真地思索詩社應該如何系統活動,或許不會落到后來尷尬的地步。
于是在意料之外的意料之中,那年夏天如一場暴雨幾乎粉碎了一切向上起騰的欲望。死板的講課、松垮凌亂的時間安排、學識淺薄帶來的能力不足……一切都讓每次活動的氣氛愈發沉悶而又凝重,有時候我甚至會被壓抑得難以呼吸。謝某在后來便離開了詩社—— “把高中所有社團活動都浪費在這上面,合適么?”我說不出話,王某翻開了北島詩集——那是他很喜歡的書了——他用右手食指著第二百五十二頁上面的第四行字給我看,卻沒有念出來。因為是午休時間,樓道里安靜得很,但他沒有發出的聲音一層深過一層地在耳膜上敲打。
“我不相信。”
那是沉重而又有力道的聲音。
我聽人說起過,這世界上很多人在前行向遠方時,都忘記了路邊會有花開。而大概是因為我們漸行漸緩,有幸未錯過——偶然在活動上提起的社刊制作在一首又一首來稿的熱情下喚起了我們的追尋。我總是能回憶起在星巴克圓桌上我和王某打磨封面的字體與搭配時在昏暗的燈光下他明亮的雙眸——那種希望里充滿無法常人想象的堅持。社刊在我們的努力下印制發行,學校里產生一股從未有過的詩情氛圍。而我們開始鼓勵社員們創作,并一次又一次更加用心地設計我們的活動。一首又一首動人或有力的詩歌在這樣的氛圍下應運而生,甚至讓其他社團來和我們合作,詩社也借此成為了全校規模最大的文學類社團。
又是一年玉蘭花開,而我們一切交付給下一屆社長。王某嘴角勾起了一絲弧度,那是我之前從未看見過的。“我不知道你們現在的激情多久會消失——但總會消失,那是好事情。詩社還會陷入低谷,還會被動,但再困難也記得要往前走下去,哪怕走慢些看看路邊盛開的花也是好的,也許花香會很令人陶醉。當然,別忘了,”王某看了看以后的社長,仿佛知道自己接下來的話有些幼稚,便轉過頭用略低的聲音道,“你們最終要帶著大家走向希望。”書吧里聲音有些嘈雜,但他的聲音卻一層深過一層地在我的耳膜上敲打,在每個人的心中敲打。
“奔向遠山。”
那是沉重而又有力道的聲音。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