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如鈺
主權財富基金紛紛出現明顯的風險偏好變化。
“過去十年是全球財富主權基金高速發展的十年,無論是數量還是資產規模均呈快速上升趨勢。”中央財經大學金融學院教授郭田勇稱。
據西班牙IE商學院《全球主權基金2016報告》(下稱《報告》)統計,全球范圍內有94家主權財富基金(下稱“主權基金”)處于活躍狀態,截至2016年底的累計資產達7.2萬億美元。
作為一國政府擁有并支配的對外投資機構,主權基金承載著保值、增值一國外匯儲備的重要責任,其資金來源通常是本國貿易順差或能源出口所得的外匯盈余。因此,設立主權基金的國家多集中在挪威、中國、中東及東南亞等國家或地區。
《報告》顯示,截至2016年,挪威主權基金——挪威政府養老基金以8608.7億美元的資產總額位居全球主權基金榜首,成立于2007年的中國主權基金——中國投資有限責任公司(下稱“中投”)則以8137.6億美元的管理資產位居第二。
由于背靠外匯儲備,主權基金出于保護公共資產、謀取穩定收益的考慮,通常會在成立初期偏重于風險較低的資產類別投資,比如固定收益類資產(外幣現金和國際債券)和上司公司股票。但近年來,隨著全球金融環境變化和投資收益波動、基金發展模式的日益成熟,主權基金在全球范圍內出現了明顯的風險偏好變化——投資標的從傳統投資向房地產行業、科技創新項目、初創公司等另類投資領域轉移。
“變革正在到來。”郭田勇表示。
對華投資“香餑餑”
對投資進行多元化配置、保證本國外儲資產的穩定回報是全球主權的共同目標,但這并不影響各主權基金各不相同的戰略意義。全球主權基金的核心戰略目的大致可分為三類:
一是以挪威、阿聯酋等能源出口國為代表的主權基金,承擔著實現國家財富代際傳遞的重責。該類國家和地區的經濟結構相對單一,政府將能源凈出口的部分外匯盈余交予主權基金投資,以保障能源枯竭后的國民福利。
二是因國家長期貿易順差積累出大量外儲,成立主權基金以實現外儲資產的保值、增值,并通過投資建立海外飛地、工業園區等,以進一步擴大本國經濟的發展空間,例如我國的中投、新加坡的淡馬錫等。
三是以俄羅斯為典型的經濟結構多元化的能源大國,將主權基金作為其應對油價波動沖擊財政收入的工具。
“油價低迷、財政緊張時,基金會被用于補貼國家財政;待油價回暖后,政府又會撥出一部分盈余‘補給基金。”中國社科院世界經濟與政治研究所國際投資研究室主任張明對《財經國家周刊》說。
盡管戰略意義不同,但投資目的地卻頗有“默契”——《報告》顯示,美國、英國、中國、印度和新加坡是最受歡迎的目的地,在過去兩年“承包”了全球主權基金約69%的投資額。
對此,中國社科院世界經濟與政治研究所國際金融研究室主任劉東民分析稱,英美是全球開放度最高的市場,全球金融危機后,其領先于多數發達國家的經濟復蘇速度,使其備受全球資本的青睞。中國與印度是全球最具活力的新興經濟體,憑借自身龐大的市場和發展潛力吸引了大量投資。新加坡則依托其全球第三大金融中心的地位,得到了全球資本的長期偏愛,一定程度上扮演著全球投資中轉站的角色。
值得注意的是,隨著中國金融市場進一步開放,不少主權基金均在北京或香港成立分支機構以進一步擴展對華投資業務。
早在2011年,科威特投資局就成立了北京代表處,以尋找其在中國銀行間市場以及房地產、能源、運輸等領域的新機遇。2016年10月,全球第三大主權基金阿布扎比投資局(ADIA)也在香港成立其首家亞太地區辦公室,其董事總經理謝赫哈米德·本·扎伊德·納赫揚在2017年初接受《中國金融》采訪時表示,中國市場是阿布扎比投資的重要目的地之一,中國領先于全球的互聯網技術和服務等創新領域,未來或是ADIA的重點投資對象。
另類投資新趨勢
“近十年,主權基金的資產配置偏好發生了明顯變化。”張明說。
從投資領域來看,2007年后,主權基金明顯開始從固定類收益資產、傳統股票以及大宗商品市場向另類投資轉移,房地產、酒店、科技創新等領域成為新寵,且各種直接投資呈現總體上升趨勢。
前述《報告》稱,全球主權基金2015年投資于酒店業的金額超過71億美金。同時,針對互聯網等科技創新,主權基金也不再局限于大型上市公司,越來越多的初創企業正得到關注——滴滴打車、美團、一起作業等新型公司相繼得到了新加坡主權基金淡馬錫和新加坡政府投資公司GIC的青睞。
張明認為,與傳統投資相比,以科技產業為代表的風險投資具備收益多樣化、回報率更高的特點,正逐漸成為焦點。
但究竟是什么致使一向求穩的主權基金越來越激進?
多位受訪專家均表示,一方面,與成立之初相比,全球的經濟、金融和投資環境都發生了很大改變。全球金融危機爆發后,負利率政策、美元大幅升值、大宗商品深跌等導致債券、股票類投資收益直降,以美元計價的投資機構總組合出現大幅匯兌損失,主權基金在全球范圍的收益回報普遍下跌,不得不積極調整投資策略,轉向另類投資。
國務院副秘書長、中投公司原董事長丁學東早前接受《財經國家周刊》采訪時就表示,增加另類投資可實現資產配置的多元化、多層次化,并分散風險,是主權基金保障收益的必要舉措。
另一方面,郭田勇認為,主權基金承載著高于市場平均收益的目標任務,在多年的發展與經驗積累后,瞄準收益更高的另類投資是其業務模式趨于成熟后的自然結果,“這與其所強調的穩健投資并不沖突”。
跨入“新戰場”之后
但毫無疑問,進入“新戰場”后,主權基金無疑將面臨更多的挑戰。例如,投資初創企業的不確定性,在互聯網等科技領域缺乏投資經驗以及直接投資比例大幅上升后對風險把控、投后管理的更高要求等。
張明認為,對此需從兩方面發力,一是以基金內部的投資委員會為代表的管理層須充分轉變理念,適時調整制度、策略,以應對高波動的全球金融市場;二是及時擴充業務團隊,在全球范圍內吸納另類投資的專業人才,以彌補自身在“新戰場”的經驗欠缺。
“以平臺的發展空間和優質薪資吸引并留住全球化專業人才,非常關鍵。”郭田勇說。
此外,多位專家還對我國的主權基金提出了相關建議,稱可參考全球優秀主權基金的投資管理模式進行適當改革。比如,國家外匯管理局與中投公司可參考新加坡GIC與 淡馬錫“兩條腿走路”的策略,前者主要深耕固定類資產收益和傳統股票等相對穩健的市場;后者可側重于在全球范圍內尋找收益更高的投資機會,兩者需進一步明確分工和權責。
劉東民表示,中投、中非發展基金、絲路基金等基金,還可加強與境外企業和多邊開發金融機構的合作。一方面, 通過PPP等模式吸引優質民營,幫助我國企業走出去的同時,降低我國主權基金在他國的投資政策風險;另一方面,加強與亞洲基礎設施銀行、金磚國家新開發銀行等國際多邊金融機構合作,讓中國的主權基金更多參與到全球經濟的合作、治理中,從而提升其全球溝通能力及形象。
(實習生王露露對此文亦有貢獻)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