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開緩緩歸

王東旭

很多時候，急、快往往被看作奮發的象征，而緩、慢則滿含了慵懶的意味。但在實際生活中卻不盡然是這樣，常言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甚至有的時候急躁反而有可能背離我們的初衷。有這么一則故事：順治七年冬，書生周容前往鎮?？h城，小書童背著一大摞捆扎好的書跟隨其后。眼看太陽就要落山，周容問一擺渡人：“待我們趕到縣城，城門還開著嗎？”擺渡人仔細打量了小書童一番，回答說：“若是慢慢走，城門還會開著，若是惶急趕路，城門怕就關上了?！敝苋萦X得擺渡人是在戲弄人，便帶小書童快速前進。城門在望了，急著趕路的小書童卻摔了一跤，捆扎書的繩子摔斷了，書散落一地。等他們把書整理好，城門已經關了。直到這時，周容才明白了擺渡人那番話的意思。

在城市化進程日益加快的現代社會，人們的生活節奏也變得越來越快，路上行走的人們面無表情地匆匆而過，辦公室里的人們莊重地處理事務，人們見面的招呼越發地簡約，并不知道太急于趕路，有時會造成更糟糕的局面。

諸葛亮草船借箭，只被限定三天時間，如果他急功近利，如熱鍋之蟻，或許就喪失了那份坦然，未必想得出那成功的妙計。猶記得蘇軾的《定風波》中：“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厥紫騺硎捝?，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蘇軾的吟嘯徐行，誰又能否認那一種氣度呢？其實，何嘗只是一種氣度，他還賞了雨景，聽了風聲，比起那狂奔的人們，有了更多的收獲。

所以，案頭的工作一定要做完，很多時候慢一點也許更穩妥。慢一點更坦然，慢一點更智慧。改革開放三十余年來，我國的經濟一直在一個高速的軌道上飛速前進，但在這種飛速的背后卻是資源的過度消耗、生態環境的破壞以及發展質量的欠缺，經濟社會可持續發展的動力不足。近年來，為了解決這些發展中的突出問題，更好地轉變經濟發展方式、調整經濟結構，黨和政府主動下調增長目標， GDP增速由原來持續十幾年的兩位數增長逐漸變成今日的“穩七”，讓中國這個龐大經濟體減緩速度而求得質量。而大規模的減稅活動，雖然讓政府的財政收入增速有所放緩，但贏得的卻是整個實體經濟的健康茁壯成長。這些指標的調整，反映了政府科學執政理念的樹立，也為中國未來的平穩發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只有放慢腳步，我們才能更好地看到問題、解決問題。慢，不是停頓、退縮與虛度，而是一種無畏的坦然和絕妙的智慧。

今年央視一個欄目在提倡慢生活中曾講到一則故事：吳越王錢镠的原配夫人戴氏王妃，是橫溪郎碧村的一個出了名的賢淑之女，跟隨錢镠南征北戰，擔驚受怕了半輩子，后來成了一國之母。錢镠也是一個性情中人，最是念這個糟糠結發之妻。戴氏每年都要回娘家住上一段，住得久了，錢镠便要帶信給她：或是思念、或是問候，其中也有催促之意。臨安到郎碧一邊是陡峭的山峰，一邊是湍急的苕溪溪流。錢镠專門撥出銀子，派人前去鋪石修路，路旁邊還加設欄桿。后來這座山嶺就改名為欄桿嶺了。那一年，錢镠在杭州料理政事，一日走出宮門，卻見鳳凰山腳，西湖堤岸已是桃紅柳綠，萬紫千紅，想到與回娘家的戴氏夫人已是多日不見，便提筆寫上一封書信，雖則寥寥數語，但卻情真意切，細膩入微，其中有這么一句：“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本艂€字，平實溫馨，情愫尤重，讓戴妃當即落下兩行珠淚。雖是柔言軟語，誰又能否認那貴為國君的情義的深度呢？

的確，麻利與干練固然算得上一個人優點，可是，我們也不要做那只顧趕路不看風景的傻子。坦然、大度的慢動作中也許蘊含了更多的智慧與氣魄。所以，我們不妨在高速度的奔忙中緩沖一下，也許，事情會處理得更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