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漢英中介語話題突出結構產生的根源

摘 要：語言學家Li&Thompson提出的語言類型學認為英語和漢語屬于不同的語言類型。英語屬于主語突出的語言，而漢語屬于話題突出的語言，這兩種不同類型的語言特征會不可避免地影響中介語的形成和發展。本文列舉常見的八類中介語話題突出結構，并試圖闡釋中介語話題突出結構頻繁出現的根源。

關鍵詞：語言類型學；中介語話題突出結構；根源

作者簡介：李鋮超（1991.11-），男，漢，河北省保定市蠡縣人，中國海洋大學外國語學院碩士，研究方向：二語習得與外語教學。

[中圖分類號]：H31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7）-27--03

1.引言

在二語習得領域，中介語發展和母語遷移逐漸受到更廣泛的思考和關注。當前，對中介語研究存在兩種不同的傾向，即中介語的發展過程是否受到本族語者的影響。盡管近些年，普遍語法的發展不再過多強調母語在第二語言學習中的作用，但更多深入的研究證實母語確實在二語習得發展過程中發揮重要功能。中介語作為介于學習者母語和目的語中間的獨立的語言系統，充分反映了漢語話題突出和英語主題突出之間的類型學區別。

現代語言類型學起源于美國語言類型學家Comrie（1989）， Greenberg（1966）， Croft（1990/2003）及其他們的研究和理論。這門學科的研究任務就是基于語序對語言進行分類。一種語言的語序就取決于三種核心參項組成的

功能構式，即主語，謂語和賓語。一門語言基本語序反映并限制了它本身的語法系統和概念體系。語言類型學在分類，歸納和解釋的基礎之上高度融合了相關參項之間的語序隱性蘊涵關系，語序概括規則和理論依據。

關于話題突出和主語突出的語言類型學研究起源于美國語言學家Li&Thompson。漢語和英語分別屬于不同的語言類型體系。話題突出和主語突出本質的區別就在于在句法層次上語法程度的不同。語法化（grammatication）指的是一些固定形式所表征的語義或語用內容體現著顯著的語法功能和范疇，比如英語名詞短語的格標記詞，動詞短語的時態標記詞，漢語的功能詞，零成分的分布和冠詞的用法。

在二語習得研究中，學者發現在學習者中介語中存在大量顯著的話題突出結構。研究者將這種結構歸因于學習者受母語概念遷移的影響。Schachter&Rutherfod（1983）提出在美國學習英語的中國和日本學生產生出的英語語際錯誤直接反映出他們母語中話題突出的句法特征。他們指出這些學生將母語中的話題-評論結構遷移到中介語中。根據相關文獻的闡釋和概括，基于漢語和英語中話題和主語的描述﹑分類﹑類型對比，存在八類不同的中介語話題突出類型結構，分別為：雙主語結構（Double Nominative）﹑存在結構（Existential Construction）﹑假被動語態（Pseudo Passive）﹑零成分（Null Element）﹑假難易結構（Pseudo Tough Construction）﹑特殊標記（Special Marking）﹑主謂不一致（Subject-predicate Disagreement） ﹑迂回結構（Periphrastic Structure）

2.研究概述

近幾十年來，國內外專家學者對于中介語話題突出結構研究很多，話題突出現象的研究成為不同學派的熱門，大致內容包括話題突出現象分類，話題及話題鏈定義，話題突出結構的遷移，話題突出結構的搭配研究﹑語義特性等。國內并沒有對于中介語話題突出結構產生原因做系統的探討。

國外主要研究包括：Li&Thompson（1971） 基于強調話題和主題的程度劃分語言并且提出全話題突出和全主語突出現象的定義。話題突出語言是指主題-評論語法關系在句子結構中起主要作用。主語突出語言是指主語-謂語語法關系在句子結構中起主要作用。大多數的自然語言都分布在話題突出和主語突出之間的軸線上組成語言序列。確定話題突出參項和主語突出參項對語言類型學研究具有至關重要的作用。Tsao（1979）進一步闡述了Li&Thompson的理論并且提出漢語話題和主語的概念進而將話題鏈應用于漢語話題分析中。Li&Thomspon（1981）進一步完善了以前的理論，進一步從語義，句法和語用視角明確話題所體現的功能。Schachter（1979）&Rutherford（1983）研究了五組母語為話題突出語言的學生學習英語，發現話題突出的學習者在二語中過多產出話題句，特別是中國英語學習者。Rutherford也指出在習得類似于英語這樣的主語突出的語言時學習者會經歷一種句法化過程，即會將母語中的話題-評論結構遷移到二語學習中。Yip（1995）年調查了臺灣和香港的中等水平和高水平的本科生漢英中介語中假被動和迂回結構的產出情況，發現中國學習者會將話題突出的語用功能應用于英語句法結構中。Marco&Luzon（2000）使用柯林斯英語語料庫研究了由低詞義動詞和事件型賓語（如：take a ship； have a look）組成的迂回動詞搭配的語義特征和語義句法差別。Dias（2006）利用多倫多語料庫開展了關于英語比較小品詞more&better的搭配研究去探究迂回比較結構的本質。

國內主要研究包括：陳建平（1992）研究發現學習者在早期階段更多地依賴話題-評論語序，在不斷向目的語結構靠攏的過程中逐漸過渡到使用英語句法機制去標記話題。蔡金亭（1998）將漢語和英語的類型差別分為五種范疇包括迂回結構，雙主語結構，零成分，冠詞使用和主謂不一致，通過實證手段研究中國英語學習者寫作中漢語話題突出結構的影響，發現母語的話題突出結構可以直接影響英語學習者的中介語產出。張愛玲，蘇小軍（2002）調查了國內149名通過英語專業八級考試的中國大學生并且與同等水平的本族語者對比，發現中國學習者對于話題突出結構識別不敏感，經常遷移到二語的使用和產出中。楊連瑞（2008）調查了90名高、中、低水平的英語學習者在漢英翻譯練習時使用六種話題突出結構的情況，由此提出難度等級假說（A Hierarchy Of Difficulty），其中迂回結構使用頻率最高，雙主語結構使用頻率最低。endprint

縱觀國內外研究成果，目前并沒有關于中介語迂回結構具體的分析研究。

3.中介語話題突出結構類型

3.1雙主語結構

雙主語結構是指兩個名詞性短語（話題和主語）接連出現在句首。通常兩個名詞短語之間會有停頓。第一個名詞短語通常位于主句的左側起始位置，并包含一個代詞成分。例如：

這件事，你不能光麻煩一個人。

*The matter， you cant trouble one person.

3.2存在結構

存在結構是表達客體存在的特殊的句子結構。英語和漢語存在結構的語序是不同的。在英語中，there-be句型中的there作為虛擬代詞，作為邏輯主語的成分。在漢語中，由于主語并不是句子必須的句法成分，所以沒有必要增加虛擬主語。例如：

我們國家發生了很多事。

*There are a lot of events happened in our country before.

3.3假被動句

假被動句是指句子的實際意義是被動的，句子對應漢語中語義被動的概念。漢語中的被動句形式是主動的，而意義確是被動的。漢語中不存在被動化的句法標記成分，因此學習者使用英語去表達相同意義時，他們或許會使用主動形式表達被動意義。

例如：

東西丟了。

*This thing has lost.

3.4零成分

漢語作為話題突出的語言會出現在主語或賓語位置空缺的情況，只要保證主語或賓語與上下文的話題鏈形成共指關系。而英語作為主語突出的語言，通常不會出現主語或賓語出現位置空缺的情況。

*就是那個人，在飯店里吃了飯，可是沒有交錢就走了。

*That man is the person went away without paying.

3.5假難易結構

在語言學中，提升是一種論元移位形式。一個原本在語義上從屬于子句的論元從句法關系上可以提升作為主句的句法成分。在此結構中，形容詞便具有從賓語提升到主語的句法特性。例如：

*Bill is tough to convince.

*It is tough to convince Bill.

3.6特殊標記

英語通常會使用形態定冠詞the去標明名詞短語的限定意義，然而漢語缺乏類似的形態定冠詞。漢語主要依靠具體語境去標明名詞短語的確定意義。例如：

我辭了工作。

*I quit job.

3.7主謂不一致

英語中，謂語動詞和主語必須在語法范疇中保持人稱﹑性數的一致性。然而，漢語作為話題突出的語言并沒有任何語言機制限定話題和謂語動詞必須保持語法一致性。因此，中國英語學習者通常會使用話題去體現主語的句法功能。例如：

他父親不經常進城。

*His father seldom go to the town.

3.8迂回結構

話題化（topicalization）是英語中一種邊緣化的現象，它可以通過句法成分移位或介詞短語前置來實現。話題化是漢語中一種普遍的現象并且話題在漢語句子中也是不可或缺的。由于漢語和英語話題化在句子中的位置不同，中國學習者往往會在中介語中犯錯誤甚至過渡使用漢語的話題-評論結構。因此，由介詞短語“for”“as for”“about”引出的結構頻繁出現在學習者的中介語產出中。這些介詞短語通常會出現在句首去標明作為話題的功能。在外語學習者中介語產出中這樣的一種語言現象通常被稱作迂回結構。

例如：

今天下午去游泳怎么樣，你喜歡嗎？

*How about swimming this afternoon， would you like？

*What about swimming this afternoon， do you like？

*How about going to swim this afternoon， do you enjoy it？

對于小李來說，這個房子太貴。

*For XiaoLi， this house is too expensive.

*To XiaoLi， this house is too expensive.

*As for XiaoLi， this house is too expensive.

4.根源分析

筆者認為，在中國英語學習者的漢英中介語中頻繁出現的八類中介語話題突出結構主要是由于下列三種主要原因引起的：母語負遷移；語用目標的優選性；正規教學的失誤。

4.1母語負遷移

Schachter（1988）提出證明二語習得的過程和一語習得的過程一致幾乎是不太可能的。她指出一個很明顯的原因就是學習者的一語和它所產生的遷移干預效果。實際上，依賴于母語的語言知識，特別是母語相關的類型句法模式，在二語習得的過程中是很明顯的。關于英語學習者大量產出類似結構的句子的另外一種原因可以歸結為在二語習得的過程中存在一種心理機制。楊連瑞（2009）在研究高中低層次的英語學習者中介語話題突出類型的實驗訪談中，一位受試者描述：“當使用口頭英語或書面英語的時候，首先會無意識地考慮如何用漢語表達，因此總會發現產出的英語是中式英語”。當學習者在書面表達或口頭表達時，他們首先會經歷一種用漢語組織句式的過程，然后會把它們翻譯成英語。

因為漢語和英語屬于不同的語系，母語的遷移通常會不可避免地出現。正如Odlin（1989）將遷移定義為一種源于目的語和以前完全或部分習得的任何語言的相似性和差異性的影響。漢語的話題突出結構是常見的，屬于無標記結構。而在英語中它是稀少的，并且違背了主謂賓這樣的基本語序，因此屬于標記結構。Andersen提出對于相似性遷移的發生有兩種必須的條件：第一，被遷移的結構應該與自然習得順序一致。第二，目的語的輸入應該可以證明遷移的發生是合情合理的。總之，話題突出的母語影響了二語的句法，這暗示了在二語習得句法化過程之中話題化作為語篇功能的基本觀點。endprint

4.2語用目標的優選性

二語習得，類似于一語習得，很大程度上始于語言的功能，將傳遞語言的交際意義放在首位。這種功能性的觀點認為一語習得者和二語習得者的學習都開始于產生電報語和語言的詞塊或公式語，并且極其重視交際這種功能屬性。由此可見，語義功能似乎優先于句法形態功能，語用功能也優先于語義功能。

當學習者使用二語進行交際時，他們首先實現語用功能而不是追求語法規則的精確性。當語言學習者使用二語完成社交應酬時，會更強調意義的傳遞。在交際的過程中講話者的焦點在于傳遞信息和詞語搭配，因此，話語的其它屬性通常被忽略。Fromkin（1971）提出言語產出的六階段模型可以進一步解釋這一過程，第一階段：傳遞意義；第二階段：選擇句法結構；第三階段：生成語調連續體；第四階段：實詞插入；第五階段：生成詞綴和功能詞；第六階段：音段特征的具體化。由此可見，交際意義的生成是首要的，形成了說話者話語的主題。中國英語學習者通常將話題放在句子的起始位置以推動話語交際功能的實現，由于學習者并沒有完全習得目的語的標準規則，大腦的產出機制會產出錯誤規則彌補語言缺失。學習者通常會借用母語的結構去實現相應的語用功能，由此會出現語用遷移。這就可以解釋學習著為何產出語法規則錯誤，而在語用層級可以理解的話語。換句話說，語用目標優先于語法目標。因此，學習者產出的中介語結構，如迂回結構、假被動句、主謂不一致都可以說是這個原因導致的。

4.3正規教學的失誤

Stern（1983）提出語法教學的積極意義在于可以幫助學習者熟練地識別，分析并且最終掌握那些難度系數較高的結構參項。這些句法結構是語言熟練水平的必要方面。雖然中國的英語學習者已經接受了長達十多年的英語語法教育，但是他們的中介語語言產出中仍然存在語法錯誤。，因為依賴母語語言知識是成年人二語習得過程中的普遍策略，因此當產出英語時學習者會無意識地求助于母語語言知識。學習者并不確定從母語中產出的語言知識是正確的還是錯誤的，所以產出錯誤句子也是可能的。

針對中介語話題突出結構所導致的二語產出錯誤，可以提出對正統教學的啟示。中國當前各個層次的語法教學亟待改革。不應脫離語境去描述或教授語法規則，而應該將目的語的語法規則和本族語的語法規則進行類型學意義上的對比分析，并將言語交流的功能貫徹于傳統語法教學中。當前的英語教學很少從語言類型學角度對比英漢兩種語言。在實際教學中比較話題突出語言和主語突出語言的相同和差異對于學習水平的提升是很有幫助的。綜上所述：正統教學失誤也會引起中介語結構的出現，并且這種跨語言的遷移通常是無意識的。

5.結語

本文概括了近幾十年來中介語話題突出結構研究成果，簡要論述了常見的八種中介語話題突出結構，在此基礎上提出了中介語話題突出結構產出的三種主要原因，即母語負遷移，語用目標的優先性以及正規教學的失誤。以期望能引發對中介語話題突出結構更進一步思考和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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