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學會 張亮
摘 要 公民個人信息的司法界定對于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罪的認定具有重要的意義。《刑法修正案(九)》沒有對公民個人信息的內涵與外延進行界定,對于司法適用造成了一定的困惑。2017年5月兩高發布了《關于辦理侵犯公民個人信息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在司法解釋的框架下,如何理解公民個人信息的范圍?其內涵與外延是什么?特殊情形下如何認定本罪范圍內的公民個人信息?厘清這些問題對于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罪的司法適用具有十分積極的意義。
關鍵詞 公民 個人信息 界定
作者簡介:孫學會,天津市北辰區人民檢察院助理檢察員;張亮,天津市北辰區人民檢察院法警隊干部。
中圖分類號:D923.7 文獻標識碼: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7.10.113
一、“公民個人信息”刑法界定之爭鳴
2015年出臺的《刑法修正案(九)》取消了“非法出售、非法提供公民個人信息罪”、“非法獲取公民個人信息罪”等罪名,確立“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罪”,并對本罪的犯罪主體,客觀方面,刑事處罰進行了規定。但《刑法修正案(九)》并未對“公民個人信息”的內涵及外延進行界定,不僅引起了學術界對刑法保護的公民個人信息的爭鳴,同時也對司法實務界在該罪適用的過程中造成了一定的困惑。
當前學術界關于“個人信息”刑法學界定標準主要有三種觀點,第一種是關聯型定義方式,該種觀點認為只要與個人相關的所有信息都應被定義為個人信息,包括個人私密文件、個人社會關系、個人生理資料、社會關系等。關聯式型定義方式的主要特征是個人信息覆蓋面較廣,呈現大而全的特點,該種定義方式將個人相關的全部信息全部納入本罪公民個人信息范圍,該種定義方式能夠最大化的涵蓋主體的法益保護,但在司法實踐中該種廣而全的定義方式帶來了可操作性不強的困境。第二種是隱私型方式,即主觀上公民不愿被外界獲知的個人隱私。隱私型定義方式特點是個人主觀上對個人隱私的態度,由該種態度對個人信息的范圍進行界定。在外延上較關聯型定義方式范圍進行了縮小,但隱私型定義方式等同于公民個人信息,無疑大大縮小了刑法對公民個人信息的法益保護。在刑法語境下,公民個人信息的范圍顯然要遠遠大于個人隱私,容易產生法益保護范圍偏窄的問題。司法實踐中,并非所有的個人信息具有強烈的敏感性,但該類信息的擴散同樣侵犯本罪所保護的法意,因此,在外延上,個人信息包含有隱私信息當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罪法益保護應有之意。第三種觀點是識別型定義方式。顧名思義該種定義方式的特點體現在識別二字之上,侵犯的信息與當事人具有某種直接或間接的關聯。識別型定義方式抓住了刑法對公民個人信息法益保護的本質,同時避免了關聯型定義的廣而全,防止了隱私型定義的狹而窄的問題。無論當今社會科技怎樣發展,披露公民個人信息方式、方法、手段如何變化,識別型定義方式均能抓住法益保護的本質,司法實踐的操作性較強。從比較法的角度,識別型定義方式已經為國外立法所采納,如《荷蘭個人數據保護法》規定“個人數據是指涉及個人的已被識別或可被識別的任何資料。”
二、“公民個人信息”刑法之界定
公民個人信息刑法界定的學術爭議,其原因在于《刑法修正案(九)》沒有對公民個人信息的內涵與外延進行界定,對于司法適用造成了一定的困惑。什么是個人信息,個人信息是否就是個人隱私,個人行蹤軌跡是否為刑法所保護,這些問題亟須厘清,否則會造成司法適用的迷茫與困惑。基于此,2017年5月兩高發布了《關于辦理侵犯公民個人信息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該解釋第一條規定:刑法第二百五十三條之一規定的“公民個人信息”,是指以電子或者其他方式記錄的能夠單獨或者與其他信息結合識別特定自然人身份或者反映特定自然人活動情況的各種信息,包括姓名、身份證號碼、通訊聯系方式、住址、賬號密碼、財產狀況、行蹤軌跡等。
從立法技術上看,兩高對公民個人信息的定義采用了概括列舉的模式,在對該罪個人信息的內涵進行了抽象概括的同時,列舉了具體的個人信息類型。在明確抽象內涵的同時,通過舉例的形式進行概念定義,有助于司法裁判者的法律適用,同時易于一般民眾的理解,立法技術的巧妙在解決司法實踐困惑的同時,也有助于法的社會作用最大化的實現。從立法內容上看,兩高對個人信息的定義,其內涵突出強調個人信息的識別功能,更能揭示個人信息的本質屬性,并且具有延展性的特點,無論隨著社會科技經濟水平如何發展,個人信息類型如何發生變化,都能將侵犯本罪的公民個人信息類型所涵蓋,特別是兩高將信息與反映自然人活動相結合,無疑對于司法實踐適用具有較高的指導意義。
三、“公民個人信息”界定的司法實踐應注意的問題
(一)無國籍、外國人的個人信息是否是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罪的犯罪對象
《刑法修正案(九)》與兩高的司法解釋并未對“公民個人信息”中的公民范圍做進一步明確的規定與解釋,如何把握公民范圍,對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犯罪在司法實踐中的正確理解與適用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公民”如果做廣義的理解,本罪的犯罪主體包括中國公民與外國人,如果做狹義的理解,那么本罪的主體僅包括中國公民,不包括外國人與無國籍人。首先,法律術語規范性使用方面看, “公民個人信息”,并未特意限定為我國公民,因此不宜將此處公民做縮小解釋,而限定為我國公民的個人信息。其次,我國刑法規定了空間效力的基本原則,其要義是只要侵犯本罪法意行為發生在我國管轄領域之內,其犯罪對象不管是無國籍人、外國國籍人還是我國公民都具有刑事管轄權,應當保護其個人的合法權益。再者,如果外國人、無國籍人的個人信息不能受到同等刑法保護,顯然不符合立法精神和要旨。基于平等適用刑法的原則,無論外國人還是無國籍人,只要侵犯個人信息的行為發生在我國境內,沒有理由不適用刑法規定追究犯罪行為。
(二) 死者的個人信息是否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罪的犯罪對象
從字義上理解,去世的人并非法學意義上的人,不能繼續享有自然人才有的人身權益。因為公民本身具有社會屬性與自然屬性的特點,一個死去的自然人并不具備社會屬性與自然屬性。但在司法實踐中,利用和侵犯死亡自然人信息的現象時有發生,犯罪分子侵犯公民個人信息過程中,可能涉及已死亡公民的個人信息,該類個人信息在某種情形下具有財產屬性,而侵犯死亡公民具有某種財產屬性的個人信息顯然不屬于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罪法意保護的范圍。因此死者的個人信息不屬于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罪的犯罪對象。
(三) 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罪公民個人信息的范圍的排除適用
將公民個人信息在一定范圍內進行排除性規定,有利于正確認定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罪。通常認為,本罪的公民個人信息體現的是自然人的個人權益,當自然人的個人權益與社會利益發生矛盾沖突時,其個人信息是否為本罪所保護的法意呢?例如,現在網絡媒體常見的追捕重大犯罪分子或者在逃逃犯,披露犯罪分析姓名、性別、年齡等個人信息;再如近親屬之間相互單純披露公民個人信息等情形,是否需要刑法進行保護。筆者認為,網絡媒體時代必然會涉及大量個人信息,法律進行全面干預的后果,不僅會造成社會秩序的混亂,同樣會帶來較大的執法成本,其后果是造成新的瓶頸,影響網絡信息科技的發展,因此為保障國家安全,必須進行排除規定,為社會利益必須授予執法機關一定的權利和手段,查處和懲罰犯罪分子。因此以下幾種類型不屬于公民個人信息范圍,一是與公共利益有關的個人信息。如上所說的追捕逃犯的個人信息、在媒體上公布的失信人員信息等。二是法益比較輕微,沒有刑法進行規制的必要性。如上所說的近親屬之間相互單純披露公民個人信息。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