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軍旅油畫的日常性表現

崔瑤

一、中國軍旅油畫的傳統

改革開放以前，軍旅題材的油畫創作相當多的創作靈感來源于偉人形象、宣傳弘揚正義、愛國守邊等，在這段時期內，軍旅油畫一般分為偉人領袖類、戰爭類、戰斗類題材。這其中不乏有很多優秀的畫家及作品，譬如董希文的《紅軍不怕遠征難》《開國大典》、靳尚誼的《毛主席在十二月會議上》、何孔德的《井岡山會師》《古田會議》（圖1）、侯一民的《劉少奇與安源礦工》、李宗津的《飛奪瀘定橋》、詹建俊的《狼牙山五壯士》等老先生的紅色經典佳作。這些作品感情真摯，無—不表達著激昂高亢的英雄主義、愛國主義精神，這段時期，也是新中國成立以來最輝煌的階段。總的來說，這些作品普遍采用現實主義寫實風格，畫面描繪的都是一些寬泛的大主題，呈現革命的現實主義和革命的浪漫主義的風格。

其中，詹建俊1959年創作的《狼牙山五壯士》（圖2），是一幅表達對抗日民族英雄敬仰之情的油畫作品。整幅畫面中，詹建俊選取了五名戰士跳崖的瞬間進行了創作，并且以五名戰士為中心，將五名戰士的形象與腳下的山崖連為一體，構成了山字形，畫面更加明朗強勁。畫家以雕塑式的語言刻畫戰士形象，并且使其與身后遠處的山峰形成鮮明對比，體現出紀念碑式的壯美之氣。在人物刻畫上，戰士們的表情顯得莊嚴肅穆，向觀者傳達視死如歸，與山河同在的英雄氣概，同時體現毛澤東所贊美的“重于泰山”的美好品格。

傳統繪畫中，主要研究如何在畫面上體現具體的形象在實際空間中定格的瞬間。好的油畫作品，反映了畫家的內心世界，是畫家感情表達的媒介，通過作品，讓欣賞者接受理解的同時，產生共鳴。在新中國成立的初期，蘇聯與中國的交好也在藝術交流上使中國受到蘇聯“巡回畫派”的影響，軍旅畫家利用寫實主義的手法表現現實，在這一時期，展現歷史革命、英雄人物以及對領袖的豐功偉績作出大量的宣傳性畫作，展現主題人物的高大形象，圍繞中心人物展開一系列的布局，尤其是在文化大革命期間，為了迎合政治需要的“紅光亮”“高大全”，以中心人物創意的作品廣為運用。

在劉春華的《毛主席去安源》（圖3）中，作品以毛主席在安源組織工人運動并舉行工人罷工為背景而創作。這張畫在文革期間廣為流傳，是“世界上印刷最多的一張油畫”。畫面中，毛主席手里拿著油紙傘，以左右對稱的圖式占于畫面中心位置，在毛澤東的身后，是遠處翻滾的烏云。這幅油畫的目的在于體現毛主席的統領地位，他不但領導農民階級前進，也帶領了工人階級向前發展。毛主席的光輝形象顯得更加偉大。這些作品最能體現“紅光亮”“高大全”的藝術特征。

總的來說，改革開放前的藝術作品，不論是領袖題材、戰爭題材亦或是戰斗題材，不約而同，他們所展現的，都是在戰爭年代下的愛國之情，一種殘酷之美、犧牲之美、悲壯之美、莊重之美。

二、當代軍旅油畫的變化

改革開放以來，經過三十多年歲月的磨礪、積累、沉淀，中國當代軍旅繪畫藝術呈現一片欣欣向榮的趨勢，逐漸成為中國繪畫的一個重要分支，在這一時期，中國畫壇涌現出了一批才華橫溢、富有創造力的優秀軍旅畫家，創作出了許多耐人尋味的油畫作品。

“文革”結束后，“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雙百方針重新在文化藝術上展開實施。中國不論在政治方面、經濟方面、文化方面，都加強了與世界各國的交流觀摩，主要是學習借鑒西方國家先進的思想、技術，在藝術方面，西方的藝術思潮也愈來愈多的對中國油畫造成影響。中國當代油畫發展呈現多元化趨勢。與前輩軍旅畫家不同的是，新時期的軍旅藝術家處于和平年代，伴隨著中國改革開放一起在成長。隨著改革開放的逐漸深入，廣大人民群眾對于藝術的審美和質量也有了不同的需求和提高。在此大背景下，中國軍旅油畫也逐漸擺脫了文革時期的單一創作手法，創作思想逐漸活躍，進入了快速發展的全新階段。一批年輕的畫家在這種局勢下大膽沖破傳統藝術的禁錮，著手于當代藝術的研究創作。他們在油畫的創作形式上變得更加豐富多樣，油畫的創作題材也變得更加廣泛，在我們眼前出現了更多新鮮的血液。許多藝術家們不再拘泥于對重大歷史事件的記錄，而是放眼于軍旅生活的日常。軍旅藝術在過去取得的輝煌成就并沒有因此終結，在當代藝術領域中優秀的軍旅油畫家依然群星閃耀。全軍美展上，眾多軍旅畫家各顯神通，將軍事題材多樣化創作體現得淋漓盡致。在五年一屆的全國美展上，軍事題材、歷史題材、重大題材也以高超的油畫技法贏得金銀獎項，獨占鰲頭。在這其中，藝術家們創作風格迥異，既有善于表現弘大戰役場面的藝術家，也有以表現平凡軍人普通生活見長的藝術家；既有著重表現歷史題材的藝術家，也有以反映當今軍隊建設和軍人風貌的藝術家；既有堅持寫實主義風格的藝術家，也有探索平面繪畫的藝術家，中國當代軍旅油畫全面進入多元化發展的全新時代。

像賈善國浮雕型畫作的《封存的記憶》、曲鴿的《瑞雪——1940年的記憶》、李崇君超寫實繪畫的《曙光在前》、葉獻民的《較量》、張文平面色塊型《我們的軍營》、袁來的《雷鋒來到我們連》等新鮮多樣的軍旅油畫都是具有代表性的作品。隨著時代的推進，軍旅油畫作品不再刻板單一，他們從日常生活出發，從微小的細節歌頌戰士，歌頌軍營。軍旅的日常生活作為一種巨大的可挖掘題材的資源為藝術家們提供了源源不斷的創作靈感，深受藝術家們的喜愛。這些作品將精力更多集中于發掘日常中軍事題材所展現出來的活潑、健康之美。這些美是積極向上的，傳達的是美好和平年代里軍人平凡又不失英姿的一面。作品中的軍人不再僅僅是以英雄偉人形象出現，向大眾樹立的還有軍人活潑可愛的形象。軍人也是普普通通的人，也正是因為這樣，使我們與他們的距離更加緊密。

在當代的軍旅油畫創作中，藝術家們不是簡單地對事件進行描述、對畫面氛圍進行渲染和刻畫，而是更多以對生命的感悟和人性的認識作為切入點，在創作中體現生命的真實與頑強。當代軍旅油畫以生活中的人物形象作為創作的主人公，以他們的生活作為創作的源泉，同時也以這些平凡的人物形象來確定研究的內容、方向和價值觀。在軍事題材創作中，軍人所表現出來的樸實、憨厚、無畏、率真的形象，在畫作里也展示出了一種新的面貌。藝術家用富有吸引力的造型、有視覺沖擊力的色彩和多種多樣的表現技法，巧妙的體現人物的內心世界。endprint

三、當代軍旅油畫現代日常性題材分類

（一）軍營訓練類

軍營訓練通常有隊列訓練、實彈演習、戰術比賽、體能運動等。此類作品善于捕捉乏味單調的訓練場上出現的體現軍人人情味或者剛硬強勁性格的種種瞬間。有的戰士在艱苦的訓練中咬牙堅持，有的初入軍營努力學習技巧，還有的為受傷的同伴搭把手共同進步。訓練場上，這種契而不舍、堅韌不拔、永不言棄的執著和拼搏精神，是軍營訓練類題材所傳遞給觀者的。

作品例如薛軍的《斗士》、張殊的《驕陽》、周長春的《天高云淡》、白展望的《尖兵》（圖4）等。在《驕陽》中，重點刻畫了三名戰士隊列訓練時的神情和儀態，他們高昂著頭，用力的吶喊著，疲憊的臉上仍然泛著笑容?！短旄咴频穭t是以空軍飛行員的準備工作進行油畫創作。長條式的畫面由三段拼接而成，充滿趣味性。

白展望的《尖兵》中，一行戰士從茫茫沙塵中向前走來，他們的表情、神色各異，身上黃色的迷彩與塵土的暖黃交相輝映。領頭的看似是一名排長，他的步伐穩健，面帶笑容走在最前面，看起來經驗十足。在他兩側的是兩名年輕的戰士，所有人都背著半人高的行軍囊，緊緊跟在排長身后。左一的這名戰士看不清他的容貌，席卷的風沙使他低下了頭，但他的手臂仍然嚴格按照齊步走的要領擺動著，顯得帥氣灑脫。走在最后面的可能是一名新加入的小戰士，他全副武裝，戴上了風帽，顯然他還不能適應這樣惡劣環境下的行軍。軍營訓練的題材按兵種的不同，訓練內容也會有所差異，但是不論是從環境上、時間上、還是人物本身上刻畫，都是為了刻畫人物的精神狀態，從而表現自己的感受。作為一名軍人，接受過基礎訓練之后，都會在接受上級命令的第一時刻立即奔赴目標完成任務，時刻處于備戰狀態，這些都體現了一名合格軍人的基本素養。

（二）軍營生活類

軍營生活通常有在宿舍休息、整理內務、吃飯、看新聞、學習、游戲娛樂、集體活動、親人探親、新兵入伍、老兵退伍等。此類作品通常以軍營生活中細小尋常的事情或者平凡不起眼的人物進行創作，這些習以為常的生活，經過藝術家的渲染，變成一幅幅畫作，向我們展示平凡小人物的人生也可以多姿多彩，紀律嚴明、說—不二的軍營也是一個像家的港灣，身邊的戰友勝似手足。

例如葉獻民《較量》（圖5）、康東良的《心中的玫瑰》（圖6）、張俊明與李雪梅的靜物畫《歲月留聲》、王睿的女兵《航海日記》?！遁^量》以戰士們的休閑娛樂為題材，在表現輕松氛圍的同時也強調了部隊生活的消遣特色?！逗胶Ｈ沼洝穭t是通過女兵在寢室中寫日記的場景，暗示了戰士心中對夢想起航的記錄。

在康東良的《心中的玫瑰》中，是一名戰士背面，在他面前的是他的愛人，手中握著一支嬌艷的玫瑰。畫面中只有兩個人物近景的半身，沒有過多的環境，小戰士羞澀的用手扶著帽檐，目光看向另一邊。進入部隊多年的軍人在戀愛上，對感情的處理比地方人員更為困難。長期在軍營中的生活，致使他們與地方人員一是接觸少，二是缺少共同話題，三是在日常養成中已經習慣于聽從指揮、服從命令、有責任感、有擔當，往往這些也造成他們不擅長于表達自己的感情。在這幅作品中，沒有偉大的人物做中心，也沒有宏大的場景烘托氣氛，僅僅只以一名平凡戰士的生活作為主題，突顯了解放軍與以往形象大不相同的可愛之處。常年駐軍不能回家，難得的探親對他們來說尤為珍貴，每個人在親人面前都是善良溫柔的，軍人不是無堅不摧的鋼鐵戰士，軍人也是普通人，他們也有普通人的感情，軍人與地方人員的情感交流顯得格外重要。畫家用古典主義寫實的手法，更好地使軍人與地方人員形象形成鮮明對比。在服裝上，軍人的一席綠色軍裝與女性麻料衣裙所體現的田園感、大自然感形成截然不同的兩種風格。畫面右側色彩豐富，作者通過不完全同于西方素描的光影造型，利用平面化的效果，用典雅的色彩體和光線的變化充分表現了東方女性之美。畫面左側逆光的灰暗與戰士面向右側的彩色光影變化也表達了軍人內心世界的真情流露，體現了軍人豐富多彩的感情世界。

（三）軍營風光類

軍營風光通常有軍營的風景、營區建設、武器展示、軍民關系、抗震救災等。此類作品拋開人物繪畫的常見形式，以軍營的景色或者武器作為創作素材，進行多種藝術創作。不論風景寫生，還是武器靜物寫生，都成為了軍旅題材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在這類創作中，主要有兩點需要研究。第一，畫作要展現不同的地域特色，例如高原、海邊、山谷、郊區等。第二，要能體現獨到的軍兵種軍營特色，使觀者明確區分軍旅繪畫與地方繪畫不一樣之處

例如陳科《軍港之夜》、張文《我們的軍營》（圖7）、單震宇《高原軍魂——守望生命線》、孟二虎《天山雪魂》。

張文的《我們的軍營》，由六幅場景畫構成。作者運用平面色塊組合的方式，描畫了軍營的營區風光，有的是內務展示，有的是道路、房屋。從六幅畫作中我們可以看出，作者想表達的是軍營生活中軍人特定的生活痕跡。從早上的內務整理，到一天的操課訓練，再到休閑娛樂的放松時間，最終以回到日暮下的寢室作為結束。在中間醒目位置的畫作中，作者用飽滿而又溫和的色調渲染了整個氛圍，又用一抹中國紅塑造出中國軍營的獨特風采。軍營生活有序而又略顯枯燥，每天在相同軌跡下的生活一成不變，軍營對人精神的束縛也是對軍人性格的一種塑造。在這種環境下磨練出的意志品格，也是軍人素養很好的一種體現。這類繪畫形式新穎，充滿了趣味性與創造性，使煩悶的軍營生活顯得新鮮又豐富多彩。

（四）其他

另外還有一些作品描繪的是老兵晚年、國防服役等。除去軍營作為主要的創作題材外，還有多種多樣的軍旅油畫以不同的視角挖掘現實生活中的種種積極上進的素材，通過藝術創作，向觀眾傳遞正能量。這些作品都有共同的目的，就是體現中華民族特色，宣揚華夏民族堅韌不拔的品格，弘揚愛國主義精神。

例如金鳳石《永恒的歌》、賈善國《封存的記憶》、李崇君《曙光在前》（圖8）、周麗萱《情系北大倉》。在《封存的記憶》中，并列擺放的鋼槍好似鑲嵌在畫面之中，濃重的色彩也將觀者引入一個已經成為記憶的時代，令人回味無窮。

金鳳石的《永恒的歌》（圖9）中，合唱團的六個孩子身著紅軍服裝站成一排，他們臉上掛著喜悅的笑容，但又略顯生澀，其中兩個孩子有模有樣的站得筆直。整幅畫面沉浸在歡快的氛圍中，透露出青春的氣息。孩子是祖國的未來，是民族的希望，是時代的象征，他們在日后會成為祖國不可或缺的中堅力量。

四、總結

軍旅油畫的創作大多出自身在軍營的軍旅畫家，這些藝術家的作品也向社會和世界傳達中國軍隊是一支不容小視的有文化的文明軍隊和不可戰勝的力量。時代的腳步在不停的向前，軍旅油畫作為軍隊文化的分支也在穩步前進。

軍旅油畫創作的內容是一個永恒的主題，不論是傳統型的題材，還是日常型題材，都會作為軍旅油畫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盡管軍旅油畫創作的題材逐漸變繽紛多樣，讓人目不暇接，但是好的作品是永恒的，不論是莊嚴肅穆的作品，還是歡快明朗的作品，都有各自的特色。

日常性題材較作為近年來出現的新形式、新內容，為軍旅油畫源源不斷注入新鮮血液，這些展示軍隊日常生活的作品，會以更強勁、更鮮活的形態不斷豐富完善。我們的軍旅油畫已經走出一條屬于自己的特色路子。在題材選取方面，特別是在日常性題材中抓取創作的能力不斷完善，相信經過努力，會有更多、更好的反映軍營日常性題材的作品不斷涌現。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