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房子，大世界

大衛·麥格林

多年前，我們的大兒子兩歲，第二個孩子還沒出生，在這期間，我們一直住老房子。幾年間，我們重新鋪了地板、更換了破裂的瓷磚、給后院接上了電燈。但隨著兩個兒子一天天長大，房子開始顯得有些擁擠。

我們每天爭一個淋浴噴頭，一次，我抱著要洗的衣服下樓時，一不留神從樓梯上摔了下去，原因是樓梯上扔滿了鞋和衣服。每當岳父和岳母登門，我們四口人就只好腦袋挨著腦袋睡在客廳里。早上起床，我就發現岳父的牙刷和我的牙刷正在柜子上“接吻”。

于是全家人達成共識：我們需要一座大一些的房子。那年二月，我們看中了一套待售的大房子，這套房子帶有寬敞的壁櫥、設施齊全的廚房、三個洗手間。房子主人提出的條件不苛刻，我們需要做的只是賣掉老房子，然后就可以入住。在隨后的幾個月，我們邀請陌生人來相看衣柜和碗櫥，和正在養兒育女的年輕夫妻握手交談，并且指著我曾經教兩個兒子學騎車的長長的街道馬路，告訴他們這里環境如何好。

我不止一次聽到看房者小聲說：“這房子不錯。”但是我們一直沒遇到真正的買主。我們給房子降了價，可還是沒人買。六月，我們仔細觀察了打算去的新地方，參觀了孩子們將要入學的學校，但是忽略了一點，我們的老房子還沒有賣出去。到了7月1日，我們別無選擇，只能眼看著付款期限已滿。我們曾經天真地以為即將屬于自己的大房子，最終被別人買走了。

那年八月，我們全家人去了一趟愛爾蘭。一位朋友請我們在位于克萊爾郡的一座平房里住了一個月，這是他們在半島上建的一座農家院。在此六個月之前，我對賣舊房買新房的事滿懷信心，現在我們來國外旅行，感覺是對這次失敗經歷的一種逃避。

朋友的這座房子比我們的房子還要小，只有一個客廳和兩個臥室。我們在屋里穿衣服時，窗外的幾頭驢瞪著大眼珠子往里面瞧；我們看書時，那幾頭驢經常在窗外叫起來，它們叫得一聲比一聲大，最后亮開嗓門，簡直是震耳欲聾。每次驢一叫，我們就笑起來，住了一個月，我們聽得最多的就是驢叫。

一天，我們乘坐渡船，去往西海岸的阿倫群島。那天正刮著大風，這艘停泊在港口的渡船看上去寬敞又穩當，但是行駛到大海深處時，快樂的航行變成了災難。渡船搖搖晃晃，我們身旁的一家人暈船，船員遞給他們一個塑料袋，他們全家人一起貓著腰，往塑料袋里嘔吐著。小姑娘摟著她爸爸的脖子一個勁兒央求著：“讓他們停船吧！”

我轉過身，看了看坐在我身后的兩個孩子。只見他們倆伸起胳膊揮舞著，玩得歡天喜地。此情此景讓我豁然開朗，曾經讓我魂牽夢縈的房子其實并不是那么重要，生活中還有一些事情，要比房子和房子里的擺設意義深遠得多。我們正駛向一個從沒去過的地方，孩子們歡喜得又喊又叫，這是再大的房子也無法給我們的快樂。

那天，我和妻子決定，我們繼續住在老房子里，但是會多出來看看外面的世界。我們要讓孩子們懂得，探險是一種會讓他們受益終生的財富，而不是他們直到畢業、退休都沒能實現的愿望。我們的房子也許有些顯小，但是只要我們精打細算，并且有一點點勇氣，廣闊的世界就會向我們張開懷抱。

自從去了一次愛爾蘭，我們后來又步行逛了曼哈頓，去直布羅陀巖山徒步旅行，圣誕節之夜還在加勒比海游了一回泳。我們的旅行簡樸高效，住的是招待所，我們吃過田螺、血腸蘸胡椒，在釣到章魚的水邊吃烤章魚。兩個孩子如今分別是12歲和10歲，他們不再追問我們搬到哪里。現在，他們常問我們的一句話是：“我們下次去哪兒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