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百年銀行 聽聚興誠風云舊事

□ 文/本刊記者 楊艷

探百年銀行 聽聚興誠風云舊事

□ 文/本刊記者 楊艷

聚興誠銀行曾在西南地區乃至中國近代金融業中占有重要地位。

走在望龍門附近，撲鼻而來一陣咸腥味，這里有一個海鮮批發市場，鱗次櫛比的商鋪、絡繹不絕的行人、不絕于耳的喧鬧聲，使這條街道充滿了濃郁的市井氣。記者往道門口方向走，一棟被綠色保護網包圍起來的中西合璧的老式建筑隱藏在街邊。“這就是赫赫有名的聚興誠銀行。”渝中區文物管理所所長徐曉渝說。隨著歲月變遷，位于渝中區解放東路112號的聚興誠銀行夾在居民樓中間，4層樓高的民國建筑稍顯矮小。每天無數人來來往往，與它擦肩而過，不知有多少人還記得它的輝煌舊事……

① 建筑布局為工字形。

② 聚興誠原貌。

③ 1924年聚興誠主要事務員合照，右二為楊粲三。聚興城銀行成立，標志著楊氏家庭財團的新發展。

④ 聚興誠銀行股票。

修繕體量最大的抗戰遺址單體建筑

2017年3月13日，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重慶抗戰金融機構舊址群之聚興誠銀行舊址修繕工程正式開工。“這是我市迄今為止實施修繕保護體量最大的抗戰遺址單體建筑。”徐曉渝介紹說。

成立于1915年的聚興誠銀行，曾為抗戰時期中國后方經濟發展作出重要貢獻，在西南地區乃至中國近代金融業中占有重要地位，是我市抗戰陪都歷史的重要見證。2013年，國務院公布聚興誠銀行為第七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聚興誠銀行曾經在上海、武漢、天津、宜昌、成都等地設立共32家分行機構，它的辦公大樓都已成為當地近代優秀特色建筑，基本得以保留，而重慶的聚興誠銀行總部大樓，占地面積2082平米，建筑面積6498平米，為中西結合磚木結構三樓一底的建筑，規模最為恢宏。為了保護這棟老建筑，銀行的側面和后方建起高高的圍墻，前方的大門口并不寬敞，使它完全隱匿在兩旁門店中。盡管如此，它當年在眾多建筑中，卻是一個“龐然大物”。

建筑仿照日本三井銀行的樣式設計

聚興誠銀行整棟建筑可謂是中西合璧式的折中主義建筑風格在重慶的經典代表。重慶文史專家肖能鑄先生珍藏了一本聚興誠銀行內部文獻《聚星刊》，記者從中看到了聚興誠的真實原貌：外觀看上去氣勢磅礴，布局為工字形，地上為4層磚木結構辦公大樓，地下兩層為庫房及地下室。

令人惋惜的是，老照片里的房頂并非記者眼前所見的屋頂，是純歐式弧形穹頂。“抗戰時期重慶大轟炸，這座銀行痛失穹頂，大轟炸之后，對它也曾幾次修復，唯有這個穹頂難以恢復當初的模樣。”肖能鑄說。

“當年的聚興誠銀行算是重慶城里較為新式的建筑之一，并且較早運用了混凝土結構，這都得益于楊家二兒子的超前意識。”肖能鑄說，聚興誠銀行的創始人是重慶商人楊文光，其二兒子楊希仲從日本留學回來，說動父親按照日本三井家庭財團做法籌建銀行，委托日本留學歸來的工程師余子杰仿照日本三井銀行的樣式設計。不僅如此，楊希仲對日本三井家庭財團的成就異常欽佩，立志要創建一個中國式的“三井”家庭財團。為此，他竭力向家人推崇“三井”模式。

這棟建筑基礎為石作，墻體厚實，每層樓的空高較高，拱形木質大門與窗做工精美、造型大方。走在木質的樓板上，足音在走廊里回蕩，讓人聯想到百年前這里曾經熙熙攘攘、賓客如云。

重慶首家私營商業銀行開出國門

“別小看聚興誠銀行，它是重慶民族資本經營的第一家商業銀行。”肖能鑄說。1891年重慶開埠，重慶成為中國西部第一個對外開放城市后，長江航運進入輪船時代，商品的交易逐漸突破國界，開始走向世界舞臺。天南海北各地商品匯集于重慶，重慶逐漸成為西南的金融中心。

據史料記載，當年打銅街及附近街區就集中了交通銀行、川康銀行總部、美豐銀行總部、中國銀行總部、川鹽銀行、和成銀行等數十家。聚興誠銀行是其中一家，后來發展成為川幫銀行中實力最為雄厚、信譽最好的全國性商業銀行。

聚興誠銀行開業當天，各界精英人物及外國駐渝領事館人員和外商紛紛前來參加開業典禮。在當時，銀行率先有了一個“洋氣”的英文招牌：“YOUNG BROTHERS BANKING CORPORATION”—楊氏兄弟銀行公司。

聚興誠銀行成立，標志著楊氏家庭財團的新發展。1946年，聚興誠銀行被指定為外匯銀行之一，并于同年3月設立國外部，在重慶、上海、昆明、廣州成立國外分部，與國外倫敦、舊金山、加爾各達、孟買等處金融機構簽訂外匯收交相關契約。于是，包括總管理處在內，聚興誠銀行各地分支行、辦事處有33個單位，存款大增，長江下游占三分之二、四川占三分之一。

銀行內部文獻曝光超前的企業文化

有人說，聚興誠銀行的往事足以演一部重慶版的《白銀帝國》，確實如此。著名金融家、民族資本家楊家三子楊粲三，在18歲就被派往上海坐莊，那時的上海已是國內外通商大埠，他結交了不少中外商家，熟悉中外商情，積累了不少經驗。當他回到重慶主持“聚興成”商號后，就積極擴展業務。

“一家本土銀行能開到外國去，實屬不易，楊家超前的經商思維值得一提。”肖能鑄說。創史人楊文光在經商之時，就率先舍棄了老式的記賬法，采用西式記賬法，更快掌控損益。楊粲三接手之后，更凸顯了這一點。因為有留洋的經歷，他的見解甚至超過了生意場中的老手。當他接掌“聚興成”商號的帥印后，做的第一件事是將“聚興成”改為“聚興誠”。他認為，人聚財興重在一個“誠”字，要以“誠”取信于人，這也成為聚興誠銀行的企業文化之一。

聚興誠的企業文化還遠不止如此。從《聚星刊》里就能看出許多端倪，那時的聚興誠不僅擁有企業之歌、行員座右銘，而且大到“剖析銀行業之危機及其應對辦法”，小到各地方言對照，都擬有詳細的文本，加上公開透明的制度，培養出一大批行業精英，以致于銀行遭遇風險時，全銀行職員團結對外，轉危為安。

其中，辛亥革命后，四川長期處于軍閥割據局面，銀行業成為軍閥勒索的主要對象，而發展甚好的聚興誠銀行往往首當其沖。1926年，楊森駐軍萬縣，兩次向萬州分行索取現金，最后以武力強逼開庫提款。截至1927年，聚興誠被軍閥派墊借支的款項，本息累計達100萬銀元，連同楊氏家族名義下的派墊共150多萬元。這期間，楊粲三發動全行職工“抗墊保行”，與四川軍閥劉湘對抗，職員團結一心，保行行動收到實效。

⑤ 聚興城銀行內部文獻《聚星刊》。

⑥ 地下室入口。

⑦ 銀行內部。

⑧ 聚興誠銀行修復效果圖。

探密銀行神秘地下室

聚興誠銀行有一神秘之處，就是眾人所說的地下金庫。順著聚興誠銀行中間天井的石梯往下走，記者在地下一層看到一個拱形門廊，打開已經銹得暗紅的鐵門，眼前一片漆黑，繼續前行，最里面的一片區域便是聚興誠銀行的地下金庫。肖能鑄說，與其說是金庫，不如說是地下室。除了此前發現的位于負一層約20平方米的地下室以外，此次修繕過程中在負二層還發現了一個更大的地下室。“這個地下室目前保存較為完好，而且這個地下室的工藝水平也反映了當時聚興誠銀行實力雄厚，比如地下室那厚實的大門，由重鋼制造，中間夾有水泥，達到很好的防火效果。”

資料上有記載，當年聚興誠銀行在重慶、萬縣（今萬州）、宜昌等地收購赤金牟利。1930年時，銀行自行設爐，將沙金和首飾用金煉成10兩重的金條，打上“誠記”的牌號。1938年，僅成都分行經營的黃金就多達1000余兩。

據徐曉渝介紹，相關部門在中央銀行、川康銀行舊址的地下發現過類似的地下室，用以存放貴重物品，而在整個抗戰金融舊址群里，聚興誠銀行的地下室將成為唯一一個對外開放的地下建筑，作為聚興誠銀行歷史的展覽地。

全力修繕“國保” 期待與世人見面

聚興誠銀行履歷豐富，在抗戰時期，部分建筑用于國民政府外交部辦公，解放后隸屬于重慶農貿中心，還曾作為招待所之用，也曾作為庫房存放藥品，現在是市農聯家電市場有限責任公司的辦公地。

據徐曉渝所長介紹，如今，市文物局將該項目納入2017年重點抗戰遺址保護利用項目，并指導渝中區管理使用單位重慶農聯家電市場有限責任公司開展文物建筑歷史考證、修繕保護方案設計等工作，為實現文物修繕保護奠定堅實基礎。

除了嚴把修繕質量關，市文物局將根據工程實施情況，最大限度保持文物真實性和完整性，謀劃其合理的利用途徑，堅持文物服務社會的公益屬性，積極推動部分空間開辟文物專題陳列展覽。同時，文物周邊環境也將得到改善。

令人遺憾的是，在此次修繕中，原修繕設計方案里要恢復的穹頂，在上報國家文物局審查過程中，由于僅存穹頂的資料圖片，無具體尺寸，因此在此次修繕中暫不考慮恢復。預計在2018年，修繕后的“國保”將重新面向世人。

（本文圖片均由渝中區文物管理所授權使用，未經允許不得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