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你（上）

文丨vicky 圖丨妮驊

離開你（上）

文丨vicky 圖丨妮驊

■好的文字如同恒星，穿越浩渺的空間與無垠的時間，仍能熠熠發光直至永恒。若你有足夠的感悟力、想象力與創造力，熱愛中長篇小說創作，這里將是你發光的舞臺——讓你的小說如銀河星系般鋪展，你會被證明是新生的未來之星。

■創作談

提筆寫這個故事一方面是想記錄一段人生經歷，另一方面也是想嘗試新的寫作模式：能不能寫一個這樣的故事，里面的一個重要角色從未真正露面，關于他的所有信息都來自與其他角色之間的互動。在這個故事里，情節并不真的重要，男女主角到底有沒有戀愛也不是最終要解決的問題。我想借用戀愛這件事來解決另一件大事：女主角的成長。她在經歷了畢業、找工作等步驟之后，終于有勇氣與過去告別。她不再被動，決定選擇自己的人生，選擇事業，選擇更好的未來。

我花了不少篇幅來寫女主角和朋友們在畢業臨近時要做出的選擇，乍一看跟故事主線沒有太大的關系，但更接近生活的常態。戀愛是生活中重要的一部分，但也就是一部分而已。有很多話，女主角并沒有說出口，可能隨著年歲漸長，不是所有的話都需要一字一句說清楚，也不是所有的不順利都可以輕易向朋友傾訴。每對朋友之間的互動也不盡相同，有時候女主角跟一個朋友說過的話題在另一個朋友那里被提起，這同樣是在暗示幾個朋友之間也會在背后談論女主角。

寫作中最大的麻煩大概在于如何把握兩人感情的進展。到底要透露多少信息才能讓最后的結局來得自然，其中又隱藏了多少信息？在反反復復的對話和重要的情節轉折之間需要有個平衡，希望我在某種程度上找到了這個平衡。也希望這次實驗可以給你帶來閱讀的愉悅。

莉娜好像談戀愛了。

她自己從沒公開說過，但戀愛這種事總有蛛絲馬跡。

起初，她只是看手機的時間越來越多，就連上課也時不時拿出手機來查看，好像生怕錯過了什么。有那么幾次，莉娜用電腦發信息忘記設置成靜音，信息發送的聲音周圍的同學聽得一清二楚。阿星瞥了她一眼，沒說話。有一天課后，幾個朋友約著一起去圖書館學習。阿星向來坐莉娜隔壁，這次她發現一向討厭拍照的莉娜居然在自拍。她敲了敲兩人座位間的木板，莉娜被嚇了一跳，臉上擺好的燦爛笑容和驚訝揉成一團。阿星忍住笑意，沖她翻了個白眼 ：“別自拍了，好好學習。”

莉娜不好意思地朝她揮揮手，繼續自拍。

過了一兩個星期，莉娜取消了跟好友約好的一次聚餐。當時幾個人圍著一張桌子坐著吃午餐，莉娜發完一條信息后把手機屏幕朝下扣在桌上，若無其事地加入話題。又過了十來分鐘，人漸漸散去了，只剩阿星、安娜和她三人。這時，莉娜一邊吃飯一邊輕描淡寫地說：“對了，我周三晚上不跟你們一起去吃飯了。”

“為什么啊？又沒有作業。”安娜不解。

“人家約了人嘛，怎么這么不解風情。”阿星嫌棄地看了安娜一眼。

“那是誰嘛？我們認識嗎？”安娜還在追問。

“我前陣子從機場回來的路上認識的大叔，比我大好幾歲。”莉娜忙著吃飯，頭也沒抬。

“不是學校的同學？”安娜才不會輕言放棄。

“不是，他是本地人，常住在這兒的。”莉娜幾下扒干凈盤子，擦擦嘴，“好了，我要去休息室里整理一下筆記，有沒有人要一起來？”

“哎，等等我！”安娜大叫一聲，手忙腳亂地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等到周末，阿星開車來莉娜家接她出去逛街。她到的時候，莉娜還在換衣服，于是阿星便在客廳跟莉娜的室友閑聊起來，無非就是“最近忙不忙，過得好不好”之類的寒暄。

“你也知道的，我們專業太忙了，忙到挺無聊的。”阿星聳了聳肩。

“是嗎？”室友給了個同情的眼神，這時莉娜正好從房間里出來，手里還在整理自己的小挎包，室友見狀露出了壞笑：“但我知道莉娜最近活動可多了。”

“胡說八道——”莉娜手頭正忙著，反駁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

“什么？有八卦？快說來聽聽。”阿星趕緊打斷她的話。

“莉娜交了個秘密男友，常常一到晚上就不見人影，害得我和狗狗在家里好寂寞。”室友演上癮了。

“是是是，你演技最好了，怎么不去做演員。”莉娜輕輕捶了一下室友的胳膊，“走吧，別聽她亂講。”她回頭招呼阿星出門。

阿星還頗有些戀戀不舍，“下次啊，下次記得告訴我所有細節。”她一邊往外走一邊跟莉娜的室友揮手。

出門上車，才剛坐下，阿星就轉頭盯著莉娜 ：“說吧，什么情況？”

“真的沒有什么情況。就是之前跟你們說的那個大叔。”莉娜避開她的眼神，給自己系好安全帶。

“沒情況你們也晚上出去玩？”阿星收回目光，發動車子。

“哎呀，就那么幾次。我們出去吃飯，然后去海邊走走，特別純情。”莉娜在椅子里扭了扭，舒舒服服地盤腿坐好，“要是真有什么，我肯定跟你們說啊。”

“好好，你自己說的啊。”阿星伸長脖子看路，放過了莉娜。

之后很快就放暑假了，莉娜她們幾個人中有人回家鄉陪父母，有人找了實習，有人出國旅游，總之全都離校，莉娜的秘密男友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她們再提到這個話題的時候已經是九月，幾個朋友在一起商量下次什么時候聚餐。她們一整個暑假未見，想找個好點的餐館聚一下，聊聊天。安娜想早點開始，最好五點半就去，這樣就能早點結束，回家之后還有時間看書看電視。

莉娜抿了抿嘴，“但是我想稍微晚一點，七點可以嗎？”

“那么晚吃飯你不餓嗎？”柯林有些驚訝，“我的胃可等不了那么晚。”

“也沒事啦……”莉娜猶豫了一會兒，“那我可能會也，也可能不會晚點到。”

“怎么，你那天超額預定了嗎？”阿星開她玩笑。

莉娜沖她露出個假笑，“還真被你說中了，我那天已經約好了跟大叔下午喝咖啡。”

“大叔？誰是大叔？”柯林急著插話，“我怎么不知道？”

“大叔是莉娜的秘密男友，我們什么都不知道，也都沒見過。”安娜搶過話頭。

“莉娜，你趕緊的，要配合不要抵抗。”阿星還要火上澆油。

莉娜舉起雙手投降：“好啦，但是真的沒什么……”

她前段時間回了趟老家，之后在從機場回學校的大巴上遇到了安迪。他們倆是鄰座，安迪先跟她搭話，問她出行的原因。莉娜原本有些累了，于是只說自己剛剛出城辦事回來。有趣的是安迪的回復：“出城5000多公里？你說出城還真是沒騙我呢。”看到莉娜訝異不解的表情，安迪笑著指了指她的背包，莉娜低下頭便看到背包上的托運行李的標簽。嘿，這人還真有點意思。

下車后，他們倆交換了聯系方式，來來回回發了一個月信息，無外乎日常問候。如今終于進展到共進晚餐，海邊散步，但更親密的言行舉止卻是沒有了。

“所以，你們已經認識了多久了？”安娜皺著眉頭滿臉困惑。

“從第一次見面算起，得有六個月了。”莉娜稍微一算便有了答案。

“那你們都認識了六個月了，你還沒去過他家？”

“是的……”莉娜嘆了口氣，“我們每次見面聊的都不是私人生活，不知道為什么也沒有進一步發展，所以我才不想跟你們說。”

“那你們聊什么啊？”柯林問道。

“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學。”阿星笑著答道。

“還真的是這樣，我自己也覺得好笑。”莉娜伸手把碎發別到耳后，“我們可以說一整晚的話不用停，可以聊時事，歷史，以前去過的地方。他跟我的經歷太不一樣了，我一直在讀書，雖然有工作經驗，但也沒有真的脫離正軌，他高中畢業后就自己創業，還去歐洲生活了很多年。現在也是在金融行業創業，做的是我完全不懂的東西。”

“聽著就是個有故事的老同學。”阿星這次沒再抖機靈，“你開心就好。”

“嗯，真的不知道以后會怎樣。說不定下周就吵架了然后分道揚鑣。”莉娜毫不在意地說。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大家都覺得上次談過這件事之后，莉娜提到安迪的次數越來越多。“安迪以前的女朋友是模特，他們倆差點結婚了。”“我特別佩服有毅力堅持健身的人，大叔就是這樣，他還有人魚線。”“阿星，安迪跟你一樣，最喜歡的哲學家是尼采。”“我知道期貨是怎么一回事都是因為安迪是做這個的。”“我跟大叔前天晚上去看了個文藝片，里面有好多貓，特別可愛，推薦給你們。”諸如此類。

“今天晚上跟大叔約了吃飯。”莉娜和阿星這會兒剛拿出電腦，準備復習上課講過的內容。

“哦，你要早點回去是嗎？”阿星知道她的意思。

“嗯，我想六點之前回家洗個澡，再收拾一下。”莉娜邊說邊拿出紙筆。

但學了沒多久，莉娜的手機震了一下，她草草瞄了一眼信息預覽，臉色便垮下來，但沒說什么，阿星也沒有問。

到了五點，阿星問她要不今天就到這里。

“不用，我不需要早點回家了。”莉娜試著用輕松的口氣帶過去。

“怎么了？跟我說說。”

“安迪說自己不舒服，今天晚上不能見面。”莉娜做了幾次深呼吸，“我不開心。”

“為什么啊，這么晚取消？”

“說是頭疼，從昨天晚上就開始。他說以為晚上會緩解，沒想到還是疼得厲害。”莉娜說話聲音低了下來。

“那也是情有可原的，他身體沒事吧？”

“他說過自己有很嚴重的偏頭痛，疼得厲害的時候要把所有的燈都關掉，躺在床上動不了。”莉娜的表情變得更柔和，“所以我不能真的怪他，但我還是不開心。”

“我懂，畢竟你很期待跟他見面。”阿星溫柔地握住她的手，“兩個人在一起，難免有矛盾的，只要能好好溝通就好了。”

“還不知道我們算不算在一起呢……”莉娜的聲音幾乎輕不可聞。

很快就期末了，大家都忙得焦頭爛額。但有那么幾天莉娜看起來很明顯的心情不太好。阿星心想可能是學業壓力太大，就沒有多問。有天下午課都上完了，莉娜跟阿星約好去咖啡館一起學習，她們一路走過去還有說有笑，但到了之后，莉娜拉開椅子還沒來得及坐下就說：“安迪又要取消我們的安排，我真是受不了。”

阿星撿起她掉在地上的圍巾，默默遞過去。

“都好幾次了，上次你也知道的。明明說好了晚上要一起吃飯，有時候我還推掉別的聚會去見他，結果他總是到了當天再取消，我真是特別討厭有人這么做。”

“你跟他談過嗎？”阿星捏了捏她的小臂。

“說過了，他也說理解我，所以每次他都態度很好地道歉。”莉娜無奈地笑了，“但是他越道歉我就越生氣。”

“要不你跟他說得再清楚一點？”

“但是都說過不止一次了，怎么都沒用呢。”莉娜眼看著又要發火。

“他不是故意要惹你生氣的，別多想。”

“唉。”莉娜從書包里拿出電腦，“還不如學習靠得住。”

后來，到了農歷新年的時候，柯林找了幾個留在學校的同學，叫他們來自己家包餃子慶祝。莉娜到得比較早，還拎著一堆柯林指明要的零食和醬料。一群人里真正會包餃子的只有莉娜，除她之外懂得怎么做飯的只有柯林。于是男生都被趕去搟面，柯林忙著炒幾個小菜，莉娜在一旁教人怎么把餃子褶捏緊。等到大家都上手了之后，莉娜悄悄走到柯林身邊。

“最近還好嗎？”柯林一直心細。

“我覺得跟大叔應該要崩了。”莉娜任何鋪墊也不給就這么直接地說道。

“怎么了？”柯林拍了拍她的后背。

“真的是件小事，我們昨天晚上在發信息聊天，我半開玩笑地說他這么冷漠，頭疼就把自己關小黑屋，說不定有阿斯伯格癥，問他有沒有考慮過這個可能性。誰知道他一下子就生氣了，說自己很失望，覺得我是在罵他。”莉娜深吸一口氣，“我立馬道了歉，但是他一整晚都沒有回復。今天早上我起來之后又給他發了條信息，說很抱歉，如果他不想再繼續見我，我也理解。這又是大半天過去了，他還是沒理我。”

柯林放下鍋鏟，給了莉娜一個擁抱，“沒事的，要是你們結束了那正好找下一個。”

“我知道。”莉娜悶悶地說，“但我比較喜歡他。”

“那人家心靈比較脆弱，你也沒辦法啊。你沒做錯什么的，別難過了。”柯林放開莉娜，又撓了撓她的頭。

幾天后，她們再見面的時候，柯林無意間發現莉娜還在跟安迪發信息，便知道一切如常。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