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與社會

文丨風泠 圖丨妮驊

家庭與社會

文丨風泠 圖丨妮驊

■千人一面最是無趣，參差多態乃幸福本源。一個話題，千種聲音，一切有趣想法和鮮明觀點都可以在這個互動平臺上恣意發聲。觀點激蕩、錯落紛雜之態，即我們智慧萌芽之時。

家，在很多時候，并沒有實體，更多的是夫妻、親子之間關系的一個載體或者場域。然而，這樣一個沒有實體的“家”卻是人們從呱呱墜地時起就不可忽視的一個重要角色。不同的家庭會對個體發展帶來不同的影響，影響著個體的社會化、情緒體驗、人格發展等。

社會學意義上的“家庭”

在社會學里，談到家，更多的指“家庭”的概念。20世紀60年代美國學者為“家庭”下了一個定義：“家庭是一個社會群體，它的特點是共同的居所、經濟上的合作和繁衍后代。家庭包括兩種不同性別的成年人，其中至少有兩人維持著一種社會認可的兩性關系，還包括以兩性關系為基礎共同生活的成年人的子女，一個或一個以上，親生的或是收養的?！盵引自George Peter Murdock, Social Structure,New York: Free Press，1965.]美國社會學家伯吉斯在《家庭》一書中也對“家庭”做過定義，他認為家庭是“被婚姻、血緣或收養的紐帶聯合起來的人的群體，（群體里的）各人以其作為父母、夫妻或兄弟姐妹的社會身份相互作用和交往，創造一個共同的文化”。中國學者費孝通先生也對“家庭”做過定義，他認為家庭是“父母子女形成的團體”。

然而，無論是哪種定義，都非常鮮明地指出了家庭里的兩種關系，即夫妻關系、親子關系。親子關系又包括以夫妻關系為軸，向上的親子贍養和向下的親子撫育關系。同時，也反映了家庭重要的社會功能：贍養與情感培育功能。

回顧人類歷史，家庭起源伴隨著社會發展，甚至早于社會與國家起源，所以說，“家庭”是社會共同體的一種最古老的形式。社會學中家庭社會學分支學科的一個核心的研究問題就是家庭的功能。所謂家庭功能意指家庭在人類生活和社會發展方面起到的重要作用，即家庭內在對個人的功能和外在對社會的功能。他們認為家庭在滿足社會的基本需要和維持社會秩序方面起著重要的作用。同時，家庭內在對個人的功能也討論頗多。社會學家威廉對傳統家庭的功能進行了歸類，分為經濟功能、教育功能、保護性功能、情感功能、提供社會地位以及生殖功能。

家庭的再生產與社會的延續

馬克思與恩格斯認為：“每日都在重新生產自己生命的人們開始生產另外一些人，即增殖。這就是夫妻之間的關系，父母和子女之間的關系，也就是家庭?！奔彝蓪诵年P系之一的夫妻關系，可以映射出家庭的兩個重要的功能即情感功能與生殖功能。而生殖功能是最為基礎的。生殖功能不僅僅與夫妻關系有關，也與生育制度有關。在家庭發展的歷史變遷過程，我們的確看到了夫妻關系的變遷。我們以婚姻制度為例：人類社會經歷了群婚、一妻多夫、一夫多妻、一夫一妻等婚姻制度的變遷。（到目前為止，一些國家還實行著一夫多妻制度，一位男性取多位女性視為合法婚姻關系。）而中國著名性別研究學者李銀河曾經提出過一個論點：婚姻制度最后會走向消亡?！?0世紀80年代美國和法國已經有30%的人選擇不婚。截至2015年8月，美國16歲以上的人群，50.2%是單身。2016年國家民政局的數據顯示，中國單身男女的人數已經接近2億?！彼援斀裆鐣换閿祿槔齺碚f明，婚姻制度有被人們拋棄的趨勢。李銀河老師的解釋是：首先，婚姻制度和人性有一種內在的緊張關系。她以歐洲等國40%的高出軌率來證明婚姻制度與人性的緊張關系，即使結婚，還是有很多人從行為上出軌，違反婚姻道德倫理。其次，人類預期壽命的延長讓婚姻只是成為一種美好的祝愿?；蛘哒f讓從一而終、白頭偕老的婚姻成為美好的祝愿，這是依據北京海淀區法院退休老年人的離婚訴訟案件比例的上升趨勢而得出的結論。最后，男女平等。女性的經濟來源隨著社會發展而得到擴展，不必通過婚姻獲取。

而婚姻制度或者說夫妻關系其實最重要的目的只是“人”的再生產，即生殖、養育后代，進行家庭再生產，從而繁衍社會。從本質上來說，婚姻制度的建立更多的是為人口增殖而服務的。馬克思認為經濟發展的一個重要條件就是源源不斷的勞動力輸送，而家庭與婚姻制度就是為進行人口的不斷增殖而擁有其生命力的。費孝通也認為，“和個人生活攸關的是社會結構的完整，在這生死參差的人間謀社會的完整，就得維持最低限度的人口，于是社會一定得有一個新陳代謝的機構，使死者盡管死，自有新人物出世來填補他們的遺缺。新人物的供給，在人類里并不能完全靠自然的保障，所以得添上人為的保障了。供給新的社會分子是生育制度的任務。生育制度中就包括著生和育的兩部分。生殖本是一種生物現象，但是為了要使每個出世的孩子都能有被育的機會，這基本的生物現象也受到了文化的干涉。”

婚姻制度在費孝通看來是合法地撫育孩子的保障。所以，親子關系是以婚姻關系為基礎建立的，而不是以血緣關系為基礎建立的?；橐鲋贫鹊慕⒑脱永m的重要作用是在社會公認之下，約定以永久共處的方式來共同擔負撫育子女的責任。因此，婚姻制度消亡與否，關鍵在于人口繁衍是否有取代之途徑。雖然，越來越高的離婚率、出軌率讓人們不再重視婚姻的制度功能，但是國家、立法等外部力量卻一直維護著婚姻制度化的傳統，其實某種意義上是在保護這一制度的基本功能。然而，婚姻的功能弱化是一個不爭的事實，家庭也隨著婚姻功能的弱化，而漸漸不能承擔部分功能。隨著社會不斷變遷，大多數人更看重的是婚姻的情感功能。所以，有越來越多的因愛情而生、因愛情而死的婚姻，越來越多的人呼吁“同性”婚姻的合法化。其實，從撫育子女的角度來看，同性婚姻未必不能擔任，但是生殖功能，卻還沒有能夠履行。所以，在現階段的社會條件下，筆者認為，可以認同，但不提倡。

家庭中另一個核心關系就是親子關系，這與夫妻關系十分密切，與相配套的婚姻制度和生育制度關系也十分緊密。家庭是為了保障孩子得到保護和供養而生產出來的文化設備。教育兒童成為家庭最基本的功能之一。而前文所說的婚姻制度、生育制度都是為了建立費孝通所說的“雙系撫育”制度而形成的，就是為了更好地撫育兒童，完成社會的人口繁衍，且是高質量的人口的繁衍，從而推動社會延續。因為人類社會的主體還是人類本身?；橐龅牟环€定，給撫育孩童帶來非常嚴重的影響，單親家庭成長的孩子在家庭社會化過程中是不完全的。

國家在家庭維系中的責任

上文提到的婚姻制度與生育制度是實現家庭功能的重要社會基本制度，也是推動家庭再生產，推動社會延續的重要制度。家庭的再生產主要包括人的日常再生產和長期再生產。日常的再生產就是日常生理的必需；長期再生產指的就是人口的繁衍。維持這種再生產所需，就需要家庭有經濟來源，這也是家庭的經濟功能的履行。所以，在小農經濟時代，婚姻是結兩姓之好，就是集合兩個家庭的資源進行人口的繁衍。而家庭人口數量也是小農經濟時代，家庭的一個重要的資源。因為生產力水平的不發達，加大勞動力的投入是家庭維持經濟收入、養家糊口的重要手段。

家庭作為一種社會制度，推動著社會的延續，其外部力量的影響是非常重要的。無論是家庭的哪個功能及其相配套制度的建立，都需要外部力量的維持和保護，才能保持家庭制度的穩定性。其中，最重要的一種外部力量就是國家的力量。

國家在家庭關系的穩定和維系中實際上也扮演了重要角色。國家在立法、制度建設，經濟及文化等各個層面都有能力將觸手深入家庭之中，從而影響到家庭成員的行為和決策。

例如，大規模的農民工流動帶來的留守兒童現象。其本質是國家在家庭再生產過程中的缺位，導致農村家庭實際的撫育結構發生了變化，弱化了家庭對兒童的社會化教育功能。農民工流動可以說是中國經濟發展下廉價勞動力的供給途徑，而戶籍制度與延伸配套的養老、醫療等社保制度讓農民工只能選擇自身日常生活與工作在城市，子女撫育在農村的家庭再生產模式，結果是農民工家庭再生產空間的拆分與再生產水平的割裂。不僅僅形成了留守兒童問題，也讓留守兒童向上的社會流動變得更加艱難。雖然，國家已經發起了各種關愛農村留守兒童的活動，但是杯水車薪，如果不從根源上解決這種制度性的困境，留守兒童的困境如何能夠治標又治本呢？

又例如，相比于全球的婚姻制度，中國可以說是離婚最為方便快捷、成本最低的國家。在國外，如果夫妻之間想要離婚，無論是協議離婚還是訴訟離婚，法官都會根據子女情況或者其他情況進行程序上的時間不一的冷靜期（各國標準不一），讓夫妻雙方進行考慮“離婚”這件需要“慎重”的事情。中國的離婚程序則相對簡單，不論哪種情況，只要當事人雙方愿意或者法院判決，離婚就是證件換了個顏色。然而，離婚造成的家庭破裂，對兒童的成長有著不可估量的影響。因此，如何從國家層面，從立法或者其他途徑，維護婚姻的良性運行與家庭穩定也是國家這個大機器應該有的基礎功能之一。

當代中國家庭的變遷

中國歷史悠久，有相當長的小農經濟時期，因此，家庭在相當長一段時間內是中國基本的社會單位。人們的交往不是以個人為準則，而事事透著“家本位”的行為邏輯。那個時候祖孫三代的擴大家庭是中國普遍的核心家庭結構。然而，隨著西方現代性的理念傳播以及生產方式的變革，中國的家庭結構也逐漸變成以父子兩代的核心家庭為主，人們的交往越來越受個人主義所支配。

西方的現代性文化激發了人們對“自由”“理性”的追逐，追逐個人化的享樂、自由等價值，對家庭、婚姻、生育等傳統社會構建的文化意義進行了一一的解構與拋棄，或者服從于個人主義，比如離婚率的上升、出軌率的上升。筆者不是不認同離婚，一些侵犯個人權利的婚姻應當也必須解除婚姻關系，但是一時沖動與隨意地離婚則應該多多思考，而出軌在倫理道德上都是筆者所不能接受的，婚姻有其神圣與純潔性。

筆者并不認為追逐個人權利是一件不好的事情，但是不能將家庭、婚姻、生育這些傳統的社會文化意義看得太輕。在個人將要組成家庭、進入婚姻、選擇生育的時候，多些思考與衡量，而國家在維持制度基本功能時也能提供必要的支持。當然，從變遷的視角來看，今天發生在中國的家庭變遷有其必然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