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笑容

殷靜

父親去世已經快五年了，可他的笑容卻像烙印一樣深深刻在我的心里。

我時常翻出我滿月時拍的全家福來看，發黃的紙上，媽媽端坐在椅子上，手里抱著我，爸爸站在媽媽身后。媽媽的眼睛看著鏡頭，笑容里透出滿足和幸福。我躺在媽媽的懷里，睜著大大的眼睛，并不是看鏡頭，而是看著高高的爸爸。爸爸的眼睛也沒有看鏡頭，他微微低下頭，看著我高興地笑著，彎起的眼角，翹起的嘴角，彷佛是一汪靜謐的湖水，每次總能帶給我溫暖和寧靜。

七歲時，我上一年級了，每次考試得了一百分，父親就像中了百萬大獎似的，比我還高興。他打電話給我姑姑和大伯時，大聲嚷嚷著：“這次靜靜又是一百分！”恨不得讓全世界都知道他女兒得了滿分。父親毫不掩飾滿臉的笑容，露出的牙齒因為長期抽煙顯得又黑又黃，彎彎的眼角邊也暴露出細細的皺紋，在我眼里，這就是最美的笑容。后來每次他打電話給親戚，電話那頭總會先來一句：“靜靜又得一百了？”也許放在別人身上會尷尬不已，可父親不會，他滿臉是笑，“呵呵”，“哈哈”，那笑聲彷佛穿越時空一直回蕩在我的耳邊。

八歲那年春天，正是萬物生長的季節，可我的父親，去世了。那天，父親緊緊握著我的手，淚水不停地從干枯的眼眶里溢出。無情的病魔戰勝了父親，原來黑黑密密的頭發早已枯如秋草，亂蓬蓬地堆在腦袋上，干癟的臉上掛著大大的眼睛，原來高大結實的身軀此時瘦小得像個沒長大的孩子。我拉著他的手貼在臉上，原來溫暖有力的大手現在青筋根根突起，手指冰涼地沒有一絲熱度，我的淚水再也抑制不住，一顆顆倉皇地逃出眼眶，墜落到衣襟上。父親突然對著我笑了，笑容蒼白無力，父親似乎在用盡全力對我微笑，臉上的皺紋幾乎都堆到了一起。“靜靜……不，不哭啊……沒……啥……好哭的！要，要好好兒的……要聽，聽你媽的，話……”父親的話沒有說完，貼在我臉上的手突然垂下。我愣住了，屋子里一片寂靜，靜得詭異，我聽不到任何聲音，只看到奶奶和媽媽在嚎啕大哭，只感到自己的眼淚如決堤的洪水，不停地流著。我抓起爸爸的手，重新貼在我的臉上，我知道，我心中的天塌了！

父親直到最后，臉上還掛著那蒼白無力的笑，這笑容會永遠定格在我的生命里，永遠！

老師點評

文章真情感人，選取的生活細節深深打動了讀者。滿月照片上父親看著“我”的慈祥的笑容，上學后父親得意地向親戚報喜的笑容，父親離世前蒼白無力的笑容，都定格在小作者的生命里，永不褪色。（指導老師：嚴曉燕）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