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成員政治聯系有助于提高農民專業合作社績效嗎？
——基于安徽省237家農民專業合作社的實證分析

蔣 寧

(安徽財經大學 工商管理學院，安徽 蚌埠 233030)

核心成員政治聯系有助于提高農民專業合作社績效嗎？
——基于安徽省237家農民專業合作社的實證分析

蔣 寧

(安徽財經大學 工商管理學院，安徽 蚌埠 233030)

基于資源依賴理論，以安徽省237家農民專業合作社為研究樣本，實證分析核心成員整體政治聯系與農民專業合作社績效之間的關系，并進一步探討核心成員不同類型政治聯系對農民專業合作社績效的作用。研究發現：核心成員整體政治聯系與農民專業合作社績效之間呈倒U型關系；核心成員黨派類、委員類、榮譽類政治聯系與農民專業合作社績效并非呈倒U型關系，但核心成員黨派類、委員類、榮譽類政治聯系卻顯著正向影響農民專業合作社績效；核心成員政府官員類政治聯系與農民專業合作社績效之間呈倒U型關系。

農民專業合作社；核心成員；政治聯系；績效

近年來，作為深化農村改革發展的重要舉措，各級政府積極采取有效措施大力發展農民專業合作社，引導其規范運行、健康發展。相關統計顯示，截至2015年年底，我國已在工商部門登記注冊的農民專業合作社就有153.1萬家，實際有10090萬戶農戶已入社，大約占我國總農戶數量的42%。[1]然而，作為一種特殊的經濟組織形式，農民專業合作社在發展中其“質”的增進和“量”的增長是同時發生的嗎？顯然不是。它們在快速發展的浪潮背后仍然存在整體收益能力較弱[2]、規模較小[3]、內部管理機制不完備[4]、競爭優勢不明顯、輻射農戶能力不強等績效問題[5]。因此，探索與明確影響農民專業合作社績效的因素在提供改進績效選擇路徑方面具有重要的理論意義與實踐價值。

如何提升農民專業合作社績效這一問題已經受到學者們的極大關注。黃勝忠、林堅和徐旭初認為，治理機制能夠顯著影響農民專業合作社的成長、贏利和社員滿意度。[6]張兵、左平桂和許國玉采用Tobit 回歸驗證了制約農民專業合作社績效的因素包括合作社規模、核心領導者的教育背景與年齡。[7]黃勝忠和張海洋實證檢驗了合作社理事長的勝任特質對績效的影響，結果表明，企業家精神和通用管理能力與合作社整體績效呈正相關關系，而特殊溝通能力顯著影響社會績效，外部社會資本對業務增長有積極影響。[8]此外，還有學者指出合作社的產權制度、合作社類型都會影響合作社績效。[4]然而，鮮有學者將政治聯系(也稱政治資本、政治關系、政治網絡)和農民專業合作社的績效聯系起來，特別是核心成員政治聯系與合作社績效的關系研究更是被忽視。農民專業合作社的核心成員大多是鄉村能人，包括社長、理事長、監事長和經營大戶或大股東，在合作社發展過程中扮演著至關重要的角色。[9-10]核心成員的政治聯系是一種獨特的稀缺資源[11-12]，這種資源對農民專業合作社的績效是否具有正向的積極作用？

筆者認為，農民專業合作社核心成員政治聯系的資源效應并不是一成不變的，對績效的作用不會是持續的促進或抑制。從收益與成本角度考慮，當由政治聯系帶來的收益大于由政治聯系產生的成本時，合作社可以索取剩余價值；當核心成員的政治聯系產生的收益與成本超過平衡點時，政治聯系很可能會對合作社不利。筆者正是在現有研究基礎上，以安徽省237家農民專業合作社為研究樣本，探討核心成員的政治聯系與合作社績效的關系，并進一步考察核心成員的不同類型政治聯系(即黨派類、委員類、政府官員類、榮譽類)對績效的動態作用，以豐富和拓展農民專業合作社發展影響因素研究。

一、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從關系治理視角看，經濟行為嵌入人際關系網絡中，社會關系很重要，并且社會關系是協調交易的非正式治理機制。[13-16]企業管理者不僅與商業伙伴有社會網絡聯系(即商業關系)，還與政府官員有互動關系(即政治關系)。[16-18]本文的核心成員政治聯系是指依附于核心成員的“政黨和政權所提供的身份、權力、資源及由此而來的威懾力、影響力”[19]。因此，政治聯系(如黨員、干部身份)可以看作社會資本的特殊形式。[20-21]在經濟轉型期，不發達的制度創造了一個充滿不確定性和風險的經營環境，這降低了人與人之間的信任。[12，22]因此，通過外部關系傳遞的信息“比從其他渠道獲得的信息可能更值得依賴、更豐富、更有用”[23]。政府仍然控制部分重要的戰略性因素資源，有相當大的項目審批權和資源配置權，所以管理者往往與政府官員保持著“不同程度的接觸”[12，24]。

農民專業合作社在快速發展的過程中通常缺少改善經營績效的資源。筆者認為，這些資源可以通過依附于核心成員的政治聯系獲得，特別是一些被政府壟斷的資源，包括政府控制的金融資源[25]、政府援助[26]、行業準入許可、政府訂單等。首先，新興經濟體的政府通過制定產業發展規劃和監管政策來引導經濟活動[16]。政治聯系可以為農民專業合作社提供一些聚合的行業信息。其次，中國政府仍然控制部分重要的稀缺資源，如銀行貸款、補貼、稅收優惠等，核心成員的政治聯系是獲得這些資源的捷徑[25，27]。再次，政治聯系提升農民專業合作社的政治合法性或提升政府官員對企業關鍵活動是合意的和恰當的感知程度。[28]Luo認為，在政府干預頻繁和要素流動嚴重受阻的情境下，關系提供了一種靈活的資源分配方式。[23]這些資源能讓合作社利用其他資源、發揮競爭優勢并進而取得較好的績效。

然而，核心成員過強的政治聯系也可能帶來政府的“掠奪之手”，這可能不利于農民專業合作社的運行。眾所周知，在政府與合作社的交往活動中，政府因掌握資源的再分配權而處于主動地位，合作社則處于被動地位，這樣政府可能期望從合作社那里取得一定的回報用于自身的政治行為，并且隨著合作社政治聯系的強度越來越大，其維持成本也越來越大，這些不斷增加的成本都是由合作社單方面來負擔的，最終可能會將由政治聯系帶來的收益抵消殆盡。[29]Frye 和Shleifer認為，政府官員會掠奪企業資源而對企業產生不利影響。[30]此外，核心成員過強的政治聯系可能帶來過分的政治干預，進而在不了解合作社實際的情況下影響合作社的投資與管理決策，這些都會損害合作社利益。

綜上，筆者認為，核心成員的政治聯系與農民專業合作社績效的關系一開始是正相關，但當其政治聯系達到某個臨界點后，核心成員的政治聯系將負向影響合作社績效。筆者把政治聯系與績效的關系分為兩個層次：一是從整體上分析核心成員的政治聯系與合作社績效的關系；二是對核心成員的政治聯系進行分類，即黨派類、委員類、政府官員類、榮譽類，分別討論它們與合作社績效的關系。筆者認為，它們對合作社績效的動態作用與整體政治聯系一致。據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1：核心成員政治聯系與農民專業合作社績效呈倒U型關系。

假設1a：核心成員黨派類政治聯系與農民專業合作社績效呈倒U型關系。

假設1b：核心成員委員類政治聯系與農民專業合作社績效呈倒U型關系。

假設1c：核心成員政府官員類政治聯系與農民專業合作社績效呈倒U型關系。

假設1d：核心成員黨派榮譽類政治聯系與農民專業合作社績效呈倒U型關系。

二、實證研究設計

(一)研究對象

本文以農民專業合作社核心成員為研究對象，參照董曉波[9]、呂晨鐘[10]、黃勝忠和伏紅勇[31]的觀點，將核心成員界定為社長、理事長、監事長和經營大戶或大股東。

(二)樣本選擇

考慮到我國農民專業合作社存在數量和質量發展不協調的現象，出現了一些“休眠社”“掛牌社”“翻牌社”，甚至“假合作社”[32]，本文采用判斷抽樣法來選擇研究樣本，即不是隨機抽取而是選擇特定的農民專業合作社作為發放問卷單位。具體來說，本文定位調查區域為農民專業合作社舉辦較早的安徽，并且以安徽省農民專業合作社示范社為問卷調查對象。本次調查共收回問卷275份，其中有效問卷237份，有效率達86.18%。

(三)變量測度

1.自變量

本研究的自變量核心成員政治聯系的測量主要借鑒巫景飛等[33]和李靖[34]編碼參考的問項：“是否為中共黨員”“是否有政府部門工作經驗(含軍隊等)”“是否擔任過‘兩會代表’或政協委員”“是否獲得過諸如先進個人、勞模、三八紅旗手等獎項”。某一核心成員對于上述某一問項回答為“是”，則編碼值為1，否則編碼值為0，然后逐項相加，分值越高說明此核心成員政治聯系越強。當對每位成員逐個進行計算之后，將4個核心成員的分值再加總，最終形成該農民專業合作社整體的核心成員政治聯系。至于黨派類、委員類、政府官員類、榮譽類政治聯系，只需將4個核心成員相應問項加總即可。

2.因變量

本研究的因變量農民專業合作社的績效測量借鑒李道和與陳江華[5]已開發的量表。此量表包括以下問項：“銷售收入出現明顯增長”“盈利水平出現明顯提高”“合作社為社員銷售農產品比例明顯增長”“合作社農產品占市場份額不斷增加”“合作社新入社農戶增長率不斷提高”“成員對合作社總體滿意度不斷上升”。問項用5點Likert量表測度，1表示“非常不同意”，5表示“非常同意”。KMO檢測的MSA值為0.680。通過因子分析，這六個測量問項隨機產生一個主因子，因子解釋了總方差的68.394%，且架子載荷均在0.5以上，Cronbach α值為0.675，這表明信度和效度都是較好的。

3.控制變量

為了剔除其他因素對農民專業合作社創新的影響，本文控制了合作社年齡、規模、級別、區域、產業類型、股權集中度等變量。其中，合作社年齡是合作社注冊之年起至觀測點(2016年)的年限差；合作社規模采用入社農戶數測度并進行自然對數轉換；合作社級別是一個虛擬變量，如果合作社是國家級示范社，則編碼值為1，否則為0；合作社區域是一個啞變量，如果合作社所在地屬于皖北，則編碼值為1，否則為0；產業類型是一個啞變量，如果合作社屬于種植業，則編碼值為1，否則為0；股權集中度操作化為第一大股東持有的股份比。

三、實證分析

(一)描述性統計與相關分析

各變量的描述性統計和相關分析結果如表1所示。由描述性統計結果可以看出，本研究樣本安徽省237家農民專業合作社的平均績效水平、政治聯系分別為3.549、3.816，標準差分別為0.326、0.679，說明各合作社之間這兩個變量差異較大。在相關矩陣中，從自變量與因變量的關系矩陣可以看出，本文研究模型中的核心成員政治聯系與農民專業合作社績效顯著正相關(R=0.415，p<0.01)。這初步支持了假設1。從控制變量與因變量的關系看，合作社年齡、規模、股權集中度均與績效關系統計不顯著，合作社級別、區域、產業類型均正向影響創新。同時，各解釋變量之間的相關系數均在0.3以下。因此，它們之間沒有共線性問題，可以進行回歸分析。

表1 各變量的描述性統計與相關分析

注：n=237；**p<0.01，*p<0.05，+p<0.10，雙尾檢驗。

(二)回歸分析

在本研究中，因變量為合作社的績效，自變量為核心成員的政治聯系及其平方。為了清晰地揭示各變量之間的關系，本研究使用SPSS 20.0，采用層次回歸法來實證驗證假設。以檢驗假設1為例。首先，進入合作社年齡、規模、級別、區域、產業類型與股權集中度，檢驗各控制變量對農民專業合作社績效的影響(見表2中的模型1)；其次，進入核心成員政治聯系，檢驗其對農民專業合作社績效的直接作用(見表2中的模型2)；再次，進入核心成員政治聯系平方項，檢驗核心成員的政治聯系與農民專業合作社績效的二次項關系(見表2中的模型3)。類似地，本文分別檢驗1a、1b、、1c、1d，相應地見模型1、2a、3a，1、2b、3b，1、2c、3c，1、2d、3d，這里不再贅述。

從模型1結果來看，合作社年齡、規模、股權集中度均與合作社績效關系不顯著，合作社級別、區域、產業類型均正向影響合作社績效。

從模型2和模型3結果可以看出，核心成員整體政治聯系與農民專業合作社的績效顯著正相關(R=0.389，p<0.01)，同時整體政治聯系平方與合作社績效顯著負相關(R=-0.089，p<0.05)。這說明核心成員整體政治聯系與合作社績效之間的關系是倒U型，本文的假設1得到支持。

從模型2a和模型3a結果可以看出，核心成員黨派類政治聯系與農民專業合作社的績效顯著正相關(R=0.278，p<0.05)，但黨派類政治聯系平方與合作社績效關系不顯著。這說明核心成員黨派類政治聯系與合作社績效之間的關系不是倒U型，本文的假設1a未得到支持。

從模型2b和模型3b結果可以看出，核心成員委員類政治聯系與農民專業合作社的績效顯著正相關(R=0.369，p<0.05)，但委員類政治聯系平方與合作社績效關系不顯著。這說明核心成員委員類政治聯系與合作社績效之間的關系不是倒U型，本文的假設1b未得到支持。

從模型2c和模型3c結果可以看出，核心成員政府官員類政治聯系與農民專業合作社的績效顯著正相關(R=0.284，p<0.05)，同時政府官員類政治聯系平方與合作社績效顯著負相關(R=-0.074，p<0.05)。這說明核心成員政府官員類政治聯系與合作社績效之間的關系是倒U型，本文的假設1c得到支持。

從模型2d和模型3d結果可以看出，核心成員榮譽類政治聯系與農民專業合作社的績效顯著正相關(R=0.278，p<0.05)，但榮譽類政治聯系平方與合作社績效關系不顯著。這說明核心成員榮譽類政治聯系與合作社績效之間的關系不是倒U型，本文的假設1d未得到支持。

此外，在回歸分析中，各變量的方差膨脹因子值均小于2，表明各變量間沒有共線性問題。

表2 回歸分析結果

注：n=237；**p<0.01，*p<0.05 ，雙尾檢驗。

四、結論與討論

基于資源依賴理論，本文以安徽省237家農民專業合作社為研究樣本，實證分析了核心成員整體政治聯系與合作社績效的關系，并進一步探討了核心成員不同類型政治聯系對合作社績效的作用。研究發現：核心成員整體政治聯系與合作社績效呈倒U型關系；核心成員黨派類、委員類、榮譽類政治聯系與農民專業合作社績效并非呈倒U型關系，但核心成員黨派類、委員類、榮譽類政治聯系卻顯著正向影響農民專業合作社績效；核心成員政府官員類政治聯系與農民專業合作社績效之間呈倒U型關系。

由此筆者得到如下啟示：第一，對于農民專業合作社來說，核心成員適度的政治聯系是一種能夠提升合作社績效的獨特資源。政治聯系能夠幫助合作社獲得關鍵的支持性資源，特別是一些被政府壟斷的資源。在經濟轉型期，市場機制(即資源分配主要依靠市場主導)和再分配機制(即資源分配主要依靠政府主導)共存，應該積極鼓勵與支持農民專業合作社核心成員尋求各類政治聯系，特別是黨派類、委員類、榮譽類政治聯系，整合與運用資源，更好地致力于長久與健康發展。第二，核心成員的政治聯系對農民專業合作社績效的影響并不是簡單地促進或抑制，而是表現出先促進后抑制的動態作用。這就要求農民專業合作社與政府的關系不能過于密切，應該保持適度的交往，絕不能一味地依賴核心成員的政治聯系(特別是政府官員類政治聯系)來提升合作社的績效。

本文雖然實證檢驗了農民專業合作社的核心成員政治聯系與合作社績效的關系，但還存在一些不足的地方，需要在未來研究中得到進一步完善。本文的研究樣本以安徽省省級示范合作社為主，且僅僅使用橫截面數據進行分析，沒有進行面板數據的收集與分析，實證檢驗的研究結論的普適性和因果關系還需更深層次的檢驗。此外，本文僅僅探討了核心成員政治聯系與農民專業合作社績效的非線性關系，并沒有考察存在于二者之間的中介變量或調節變量。針對這些不足，未來學者可以選取中國情境下一般的農民專業合作社作為研究對象，收集它們不同觀測點數據來檢驗結果的穩健性和探索更多的中介變量或調節變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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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thePoliticalConnectionsofCoreMembersHelpImprovethePerformanceoftheFarmers′ProfessionalCooperative? ——Based on Empirical Analysis of 237 Farmers′ Professional Cooperatives in Anhui Province

JIANG Ning
(CollegeofBusinessAdministration,AnhuiUniversityofFinanceandEconomics,Bengbu233030,China)

Based on the resource dependence theory, with 237 farmers′ professional cooperatives in Anhui province taken as the research sample, the paper studies empirically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political connections of core members and performance of the farmers′ professional cooperative, and further explores the influence of the different political connections of core members on the performance of farmers′ professional cooperative. The result shows that there exists an inverted U-shap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total political connections of the core members and performance of farmers′ professional cooperative; the political connection of parties, committee members and honor of the core members does not show the inverted U-shaped relationship with the performance, but have significant positive impacts on performance; the political connection between government officials and the performance appears as an inverted U-shaped relationship.

farmers′ professional cooperative; core members; political connections; performance

2017-03-19

安徽省高校人文社科重點研究基地項目(SK2015A089)

蔣 寧(1966- )，女，江蘇宜興人，安徽財經大學工商管理學院副教授，博士，研究方向為企業管理。

F31.42

A

1674-3318(2017)04-0005-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