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手·賭徒“政治金童”庫爾茨

鄭佳文

在維也納飛往紐約的國際航班上，乘客們以各自的方式消磨時間：嬰兒嗷嗷大哭，有些正襟危坐的旅客時不時系緊安全帶，戴著老花鏡的老人抱著牧羊犬來回踱步。在一片喧囂中，奧地利時任外交部長塞爾巴斯蒂安·庫爾茨安靜地坐著，1.87米的身軀完美地嵌在狹窄的波音767經濟艙里。他正在研究聯合國大會上的演講稿，小憩前匆匆吃完塑料餐盒中的雞肉。當飛機飛過格陵蘭島南端，醒過來的他看起來心情不錯。“現在一切都進展順利。”他說。

庫爾茨的直覺是正確的。在不久后的10月15日，31歲的庫爾茨領導的中右翼人民黨在奧地利國民議會選舉中贏得31.6%選票，成為奧地利第一大黨；他也順利成為奧地利新一任總理，躋身最年輕的國家領導人之列。

帥氣的庫爾茨被譽為“政治金童”，常被拿來和法國總統馬克龍相提并論，但他代表的卻是保守陣營，在移民和安全問題上態度強硬。媒體普遍認為，歐洲和奧地利“右轉”幫助庫爾茨一擊即中。德國《明鏡》周刊這樣評價庫爾茨：他是高明的棋手，更是成功的賭徒。

16歲開啟從政之路

1986年8月，庫爾茨出生于奧地利首都維也納的“藍領街區”梅德林，母親是教師，父親是工程師。他從小就對政治表現出極大的熱情，不到17歲就加入奧地利人民黨的青年部，自此開啟了從政之路。

2005年，庫爾茨進入維也納大學學習法律，繼續活躍在政治活動現場。4年后，庫爾茨當選奧地利人民黨青年部主席。雖然職位不高，但他利用有限的權力幫助改善了維也納一些地區的地鐵服務。

2010年，為了專心從政，庫爾茨從維也納大學休學。隨后，他組建了一支業余的競選團隊，參加維也納地方議會選舉。人民黨的官方標志是黑色，他在競選中打出了“黑色就是性感”的口號，讓人耳目一新。在一場競選活動中，庫爾茨和一群美女開著悍馬出現在維也納一家著名酒吧，期間他還分發避孕套。此番競選策略引發不少非議，以至于在之后的政治生涯中，他一直背負著“幼稚、男性至上”的罵名。盡管中間出現小波折，庫爾茨還是成功當選維也納市議員。任市議員期間，他主要關注的是平等問題和養老金問題，未有多大建樹。

2011年4月，令人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奧地利政府高層任命庫爾茨為內政部主管民族融合事務的國務秘書。民族融合問題一直是奧利地的一個老大難問題：歐盟東擴導致東歐移民涌入，隨之而來的社會和治安問題凸顯，奧地利又因為入籍標準高而備受移民組織的批評。奧地利政府急需一個各方都能接受的人出來解困，這個人就是庫爾茨。政府高層看中了庫爾茨的親和力，“他法律專業的背景也能為政策實施帶來嚴肅性”。

與奧地利人普遍對難民充滿敵意不同，面帶笑容的庫爾茨受到難民們的一致歡迎。他曾表示，極右翼黨派讓奧地利背上“對移民不友好”的污名，他要通過個人努力，促進移民融入奧地利社會。上任后，他從自己熟悉的校園入手，動員學生參與和各個社團族群的對話；同時，他也強硬地要求持不同信仰者在宗教場所必須說德語，這一軟一硬的政策取得了事半功倍的效果，也讓各黨派信服。

27歲當選外交部長

攜難民融合方面的政績，2013年9月，庫爾茨以最高得票率當選國會議員。同年年底，在萬眾矚目中，年僅27歲的庫爾茨經人民黨提名成為奧地利外長。對此，有人質疑庫爾茨沒有外交經驗，擔心他“無法在國際上代表奧地利的形象”。庫爾茨回應說：“我的經驗不如老政治家，但我有自己的優勢：充滿能量并從年輕人的角度看這個世界。”

身為外交部長的庫爾茨開始在國際舞臺上嶄露頭角，沒多久就成為聯合國會議室里最受關注的政客。2014年9月，庫爾茨在聯合國大會上發表演說，為年輕一代發聲，強調要重視社交網絡的作用。“我比前面多數的演講者看上去年輕一些，”庫爾茨以一句關于年齡的俏皮話當作開場白，之后他譴責極端主義利用網絡招兵買馬，“我們怎么能允許恐怖組織濫用言論自由，在社交網站炫示他們的野蠻行徑呢？”

不管是在塔林舉行的歐盟首腦會議上，還是在紐約的聯合國大會上，庫爾茨給許多人留下和善、樂于傾聽別人意見的印象。比如和他交談時，剛坐下他可能就會問“我可以給你倒杯水嗎”“感覺怎么樣”之類的問題。

2015年歐洲難民危機爆發后，庫爾茨在移民問題上的態度發生轉變。當時，奧地利國內出現大量來自中東及北非的難民及非法移民，國內反移民情緒高昂。在一些政治人物紛紛對難民表達人道主義支持時，庫爾茨卻不顧“政治正確”，明確反對接收難民，指責難民的到來侵蝕了本地居民的福利。“那些辛勤工作、為社會作出貢獻的人，不應該成為失敗者。”

庫爾茨在難民議題上的強硬不止停留在表態。他推動立法，對難民可獲得的社會福利設置上限，禁止向在奧地利居住不到五年的難民提供社會福利；禁止境外團體資助國內清真寺建設，要求國內流傳的宗教經典必須符合奧地利國家標準。外交上，庫爾茨成功說服巴爾干國家關閉了難民從巴爾干前往奧地利逃難的道路。在歐盟各外長未反應過來時，他就對土耳其埃爾多安政府采取強硬措施，明確反對歐盟接納土耳其為成員。

反對移民促成勝選

從今年年初開始，人民黨和社民黨組建的執政聯盟摩擦不斷，奧地利爆發執政聯盟危機。5月，時任人民黨主席賴因霍爾德·米特勒納因此被迫辭去黨內職務，庫爾茨高票當選人民黨黨魁。接任人民黨主席后，庫爾茨當即丟下了一顆“政治炸彈”，宣布不再與社會民主黨繼續聯合執政，主張提前舉行國民議會選舉。

議會競選開始后，庫爾茨帶領人民黨越走越“右”，打出“限制移民”的競選口號。就在大選前一天，庫爾茨還表示，如果勝選，將停止接收非法移民。極右翼黨派自由黨對此不以為然，其領導人批評庫爾茨盜竊該黨民粹主義的競選綱領，指責他是“冒牌貨”。然而，這無法阻止庫爾茨的勝選步伐。在10月15日的投票中，庫爾茨領導的中右翼人民黨贏得31.6%選票，擊敗了現總理克恩領導的中左翼社民黨，成為奧地利第一大黨。在得知早期的投票結果后，庫爾茨在其位于維也納的人民黨總部發表講話，承諾將“樹立新的政治風格”。

有媒體分析認為，庫爾茨可以選擇與社民黨組成“大聯盟”政府，但兩黨已經聯合執政10年，繼續合作的可能性不大。人民黨與自由黨在移民和安全問題上主張相近，聯合組閣的可能性更大，但這意味著奧地利將迎來二戰后首個右翼執政聯盟。被問及是否會重新考慮與社民黨建立執政聯盟時，庫爾茨透露，若現總理克恩不再就任該黨主席，有可能考慮重新合作。

媒體普遍認為，歐洲和奧地利“右轉”幫助庫爾茨順利上臺。庫爾茨順勢而為，防止了極右翼的自由黨掌權，卻有可能成為極右翼的代名詞。不過，有德國媒體分析指出，除了在移民和安全問題上較為強硬，庫爾茨算不上民粹主義，至少，他堅定地支持歐盟、支持在核問題上的談判、支持國際多邊主義。在國內政策上，庫爾茨堅持較為傳統的右翼政策，如“小政府大社會”、對企業友好、主張減稅等。奧地利選民的心態也普遍比較放松，他們認為庫爾茨在移民政策上“右轉”并不意味著奧地利轉向“極右”。

可以說，稚嫩的外表無法掩蓋庫爾茨是一名老練政客的事實。德國《明鏡》周刊認為，在難民議題上轉向強硬是庫爾茨的一場豪賭。“庫爾茨就像一名棋手，考慮問題先人一步，早早意識到國內激烈的反難民情緒，”文章寫道，“他決定放手一搏，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里，要么全輸，要么全贏。”

躋身最年輕國家領導人之列后，“政治金童”在總理任上將有何作為，全世界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