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里茨·利特克：飲食之殤

子皿

巨大的社會壓力與快節奏的生活，使現代人的身心健康面臨極大挑戰，各種心理問題也隨之產生，而飲食失調癥便是其中之一，它讓患者的內心與生活受到很大傷害。

美國攝影師弗里茨·利特克（Fritz Liedtke）花了10年時間，對上百名飲食失調癥患者進行訪問，并拍了一組關于他們的影像檔案，向人們展示了美國當代社會中那些被內心焦慮、失衡感所折磨的人。這個系列作品名為《衣櫥中的骷髏》（Skeleton in the Closet），意在隱喻人們光鮮表面之后“不為人知的秘密”，并呈現出這些飲食失調癥患者內心的焦慮、痛苦、冷漠、殘酷，以及他們對自己身體、家庭造成的傷害與治療過程中遭受的痛苦。

靈感來自切身經歷

14歲那年，利特克開始接觸攝影，相機成為他探索世界的工具。此后25年間，利特克的作品獲得許多獎項，并在各地畫廊和博物館進行展出。《國家地理》等雜志曾多次刊登他的作品與文章。他的作品還被休斯頓藝術博物館（the Museum of Fine Arts Houston）、波特蘭藝術博物館（Portland Art Museum）、耶魯大學圖書館（Yale University Library）、斯克里普斯學院珍本圖書收藏室（Scripps College Rare Book Collection）等機構收藏。

在眾多攝影類型中，肖像攝影一直是利特克的熱情所在。“我喜歡通過肖像攝影捕捉人物性格。無論是面部特寫，或是特定環境中的人物肖像，都是我注意的焦點。”利特克喜歡觀察人物，并講述他們的故事，這成為了他的風格。而拍攝《衣櫥中的骷髏》系列作品的初衷，則與利特克的親身經歷密不可分。

17歲時，初入大學的利特克曾患厭食癥（Anorexia，飲食失調癥的一種）。幸運的是，當時的大學輔導員幫助他走出了困境，最終恢復了健康。14年后，當利特克開始思考創作題材時，拍攝有關飲食失調癥的想法在他腦中揮之不去。“我希望通過藝術家的視角來展示飲食失調癥患者，并講述他們的故事。”利特克說，“只要我們留心閱讀一些有關飲食失調癥的文章，便能夠理解這些患者選擇不健康飲食模式的原因以及他們內心的焦慮。這種不正常的行為如今已經成為一種社會流行病，雖然它們很少被公開談論，卻隱藏在這個社會之中。”

講述他們的故事

飲食失調癥（Bulimia Nervosa）是一種輕微的精神病，其病癥分為暴食癥、厭食癥與暴食厭食綜合癥等。患者會暴飲暴食，后以催吐或不正當排泄的方式將未消化完的食物排出，藉以維持體重；而有的患者會出現減食或不食，這導致了身體其他器官受到傷害甚至危及生命。

“當今社會對美的膚淺定義，也是飲食失調癥普遍存在的因素之一。模特、舞蹈演員、運動員等不同職業領域的人們為了達成各種目標也在采用不健康的飲食方式。”利特克說，“那些飽受飲食失調癥困擾的人們，大多骨瘦如柴、皮膚干癟、精神萎靡不振。《衣櫥中的骷髏》里的男女也曾有過類似的困擾，有些人甚至仍生活在痛苦中。許多患有飲食失調癥的人，外表看起來十分正常，但如果你花費一些時間去了解，就會發現隱藏在他們外表背后，那些他們不愿展示的‘秘密”。

20歲的安娜受到家庭成員的影響，自五年前開始暴食并催吐，這一直都是她的秘密，直到婚后一年被丈夫山姆撞破此事。為了這件事他們不停地吵架，在山姆看來，與一個有飲食失調癥的人結婚，感覺就像娶了一個不忠的妻子，無論她說多少次“我愛你”，都不是全心全意的，因為她心中有個大洞，需要用食物填滿。山姆說，“每次下班回家，我發現家里能吃的東西全都沒有了，安娜不僅吃掉了家里的食物，也吃掉了我的感情。”

16歲時，斯蒂芬就被一家模特經紀公司看中，此后他便走上了節食的道路。隨著飲食量減少，斯蒂芬的性格也變得越來越羞澀、內向和消沉。在過去的四年中，他為了迎合市場的需求不斷變換自己的形象與風格，有很長一段時間他都已經想不起自己原本的樣子。“我的媽媽、兄弟、模特公司，還有攝影師，都跳出來對我指手畫腳：‘你應該再瘦一點，再有活力一點，再有魅力一點。我永遠也滿足不了他們的要求。”斯蒂芬說。

事實上，許多患者身上都擁有相似的經歷，為了不讓這些故事看起來單調而重復，利特克細心地對每一位拍攝對象進行訪談，尋找他們故事中的不同之處重點描寫，為觀者構建出一個真實而豐滿的飲食失調癥患者的生活故事。

構建患者影像檔案

項目開始前，利特克草擬了一份拍攝方案，這使他明確各項工作的細節，幫助他在項目執行過程中能夠保持專注。同時，這份方案也讓溝通工作更加有效，被攝者能夠很快了解他想要做的事情。

為了形成客觀、詳實、豐富的影像記錄，利特克采訪并拍攝了100多名飲食失調癥患者，其中既有年輕人，也有老人與小孩；有富人，也有窮人；有白人，也有黑人。“在選擇拍攝對象時，我唯一的標準就是他們愿意與我說話。”在利特克看來，這些患者大多表現冷漠，并不愿與人溝通。因此，如何與他們進行交流，便成為拍攝過程中的難題。經過長時間實踐，利特克發現，與拍攝對象相處，最重要的是學會傾聽。“我喜歡單獨與他們相處，這有利于創造安全感，也讓他們更容易對我敞開心扉。”利特克說：“提出采訪問題后，我要做的便是耐心地、專注地傾聽他們心底的聲音。我與他們交談，傾聽他們訴說，并給予適當建議，對我來說，如何讓拍攝對象感到放松比任何拍攝技術問題都更加重要。”

這個項目不僅為人們探索研究飲食失調癥提供了詳實的影像樣本，也對患者的治療帶來一些積極影響。在利特克拍攝過的患者中，很多人的生活開始慢慢發生改變。這些作品讓他們感受到自己其實并不孤獨，很多人的狀態也在變化，并開始積極設法重獲健康。

有學者曾經提出，飲食失調癥并不是小范圍的精神疾病，在現代都市生活中，許多人都或多或少地受到過這種病癥的影響。人們出于各種原因或目的，干擾并改變著正常的飲食方式，不僅為自身健康帶來威脅，有的甚至影響到家庭、朋友以及孩子的生活。《衣櫥中的骷髏》系列作品中的故事可能正在我們身邊上演，也警醒著我們，其實，我們原本的樣子，就是最美的樣子。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