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基層志愿者成長及其思考

摘要：與城市志愿者研究相比，農村志愿者不受重視。而在農村志愿者研究中，外援式志愿者遠比內生型志愿者來得重要。這就形成長期以來的偏向：農村志愿者研究往往多關注外部，較少涉獵真正的農村志愿者。其實，在農村基層內生型志愿者成長過程中，有不少制度探索，主要表現在草根智慧、聯動機制、制度建設等方面。當然，農村基層志愿者隊伍建設還處于起步階段，需加大創新力度和細化優化制度，也要在確位、宣傳、培訓、典型化、文化發展等方面進行整體推進。

關鍵詞：農村基層；志愿者；內生力；草根智慧；制度創新

基金項目：中國社會科學院A類重大科研項目“科學發展觀視野下的鄉村治理研究”（項目編號：YZD2011—16）

中圖分類號：C912.2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854X（2017）10-0133-06

隨著我國志愿者隊伍不斷發展壯大，相關研究成果也有所增加。不過，研究者更關注城市志愿者，對農村志愿者有所忽略。即使涉及農村志愿者，也多指向來自農村外部的外援式志愿者，而對農村內部志愿者重視不夠。這就造成難以避免的困局：對農村基層生長起來的志愿者研究很少，無法反映農村志愿者的實況。實際上，農村基層內生型志愿者至為重要，它既可彌補農村人才之不足，又是農村多元化治理不可或缺的參與主體，還能提升農村治理的現代化能力與水平。本文主要從農村基層內部志愿者入手，研討其所進行的有益探索、存在的問題以及未來尚需調整和改進之處。

一、關于農村基層志愿者的制度探索

所謂農村基層，主要指縣（市）級以下的層級，它是由縣（縣級市）、鄉（鎮）、村三級組成。農村基層志愿者，既包括縣（縣級市）以外的志愿者，即外援式志愿者，也包括縣（縣級市）之內的志愿者，即內生型志愿者。所謂農村基層內部志愿者，即是指由縣（縣級市）、鄉（鎮）、村產生的志愿者。與外援式志愿者相比，農村基層內部志愿者雖剛剛起步，還比較稚嫩，但進行的一些制度探索和創新頗值得稱道，其成功經驗很值得總結。

一是草根智慧。與城市志愿者及其來到農村基層的外援式志愿者不同，農村基層內部志愿者往往有著更多的農民智慧。在此，中國傳統文化的仁者愛人、互幫互助更多一些，探索創新往往更符合農村實際情況、更接地氣，其行為方式也更加靈活多樣、豐富多彩。如果從全國志愿者大局看，來自農村基層內部的志愿者制度創新并不算什么，但從自發性、自主性、探索性角度看，這些創新很值得珍視。如在全國各地農村組建的老人協會，更多繼承了中國古代“三老”、“五老”傳統，又進行了創造性發揮，從而形成一支較為龐大、穩定、有效的農村基層內部志愿者隊伍，對于農村基層穩定及善治作出了重要貢獻。據統計，截至2014年，全國農村老年協會覆蓋率為72.85%，而福建鄉村老年協會“建會率”則在90%以上，這與該省鄉村擁有傳統宗祠文化與村廟文化有關。又如浙江紹興嵊州的“村嫂”志愿者隊伍建設也頗有成效。針對一些農村基層人才尤其是男性勞力的大量外流，老人、孩子、婦女成為農村基層的主體的現狀，嵊州農村自發形成由婦女組織的志愿者隊伍。開始是“村婦”，后來是志愿者“村嫂”，再后來是“村嫂”中加入了“小村嫂”和“大學生村嫂”；開始是一個村的“村嫂”，后來是一個鎮的“村嫂”，再后來是整個嵊州的“村嫂”。這是一個善用農村基層婦女資源的成功嘗試，既有助于壯大志愿者隊伍，又有助于鄉村治理的深化。再如，四川巴中市通江縣廣納鎮佛駒山村的馮霖負債50萬元自辦農村志愿消防隊。① 本來，農村災情多發而嚴重，加之地方偏僻、交通不便，單靠集體和國家的消防隊難以應付，而作為農民的馮霖能自創消防志愿隊，并作出較大貢獻和產生全國性影響，這種草根智慧難能可貴。草根智慧在農村基層志愿者隊伍建設中意義重大：它既是取之不盡的創造性源泉，又是提升農民志愿服務能力與水平的關鍵，還是克服對外援式志愿者過分依賴的有效路徑。整體而言，當前廣大農村基層內部志愿者的創造力并不充分，還處于初創期甚至萌芽狀態，但其價值意義和引導作用不可忽視。

二是聯動機制。目前，農村基層志愿者主要還是來自于國家和國外社會組織，這無疑是相當重要也是一定時期內無法改變的。這是因為要想提升農村基層志愿者現代化程度，離不開強有力的高層次外援。不過，也應該注意，國家和國外社會組織有時還難與廣大農村基層對接，其間隙、漏洞甚至斷裂處所在多有。比較典型的是2009年開始的江西農村外援式志愿者扶貧工作，在投入大量人力、物力、財力情況下，因外援社會組織與當地干群存在無法調和的矛盾，難以達成共識、溝通協調，制衡作用和離心力越來越大，最終不得不從農村撤出，多年的心血轉眼間付之東流。② 農村基層內生型志愿者有些不同，由于有著比較接近甚至共同的地域文化、價值觀念及審美趣味，所以比較容易接近、交流、溝通，從而形成較為一致的文化認同。這既表現在村民之間、基層干群之間，也表現在村與村之間，還表現在村、鄉（鎮）、縣（縣級市）之間，這是有別于外援式志愿者而形成的一個有在場感的“共同體”。如原來一盤散沙的村民很難得以凝聚，有的甚至不顧公共環境衛生隨意堆放雜物、拋棄垃圾，然而在志愿者引領下，破壞環境的村民不但清理了雜物、改掉了隨意倒放垃圾的習慣，有的還加入了志愿者行列。這是村民志愿者協同一致的巨大磁力，也是農村基層內部志愿者由無到有、由少到多、不斷壯大的重要原因。廣東惠州成立農村志愿者服務站，村支書任站長。浙江海寧祝東村在志愿者服務時，實行“五隊聯動”，這五隊分別是鎮村考評隊、村衛生保潔隊、監督巡邏隊、紅鏈志愿隊、文明宣傳隊。2014年2月，山東榮成前蔭子夼社區志愿服務隊成立，前蔭子夼村支部副書記、村委會主任姚洪波任隊長。在他的帶領下，2016年這支隊伍發展到200多人，最小年齡為20多歲，最大年齡80多歲，有的一家3口都是志愿者。吉林長春榆樹市弓棚鎮成立志愿者聯合會，會長由鎮黨委副書記孫國珍擔任，鎮黨委宣傳委員擔任副會長，成員由鎮團委、婦聯及各村團委書記組成，各村、機關成立聯合分會，下設五個服務小組，這是鄉鎮與村的協同發展。浙江溫嶺市的慈善義工協會，也實行縣、鄉鎮、村志愿者義工協同聯動發展，效果十分顯著。浙江平湖市新倉鎮結合實際，建立“團、營、連、隊”四級軍事化志愿者管理模式：在鎮級成立鎮志愿服務團指揮部；村級成立志愿服務營、連、隊，營長由村支書擔任，連長由黨員先鋒站站長、老干部、村民組長等村新鄉賢擔任，隊長由熱心公益的村民擔任。為保證志愿服務的組織力量，各隊還將民營企業負責人、專業大戶、農村經紀人、村莊技術能手等納入其中。這樣，新倉鎮共建立1個志愿服務團、9個志愿服務營、60個志愿服務連、165支志愿服務隊，約有4000多名志愿者，帶領群眾投身各類“微志愿”活動。這一制度模式有效搭建了志愿者、服務對象和服務項目的有效對接平臺，激活了鎮、村、組、戶志愿服務管理的神經末梢，是農村基層內部志愿者聯動機制的典型代表。③ 總之，農村基層內部志愿者隊伍建設，有利于充分利用各種優勢，發揮合力作用，以達到制度優化，這是一條最為可靠有效的成功經驗。endprint

實現這一聯動協同發展目標，有以下主要因素在起作用：第一，黨的領導核心是關鍵，農村基層黨員爭做志愿者，示范作用特別突出。第二，互聯網信息平臺是有效技術手段，它使原來難以逾越的農村基層時空變得瞬息即可到達。第三，職能部門容易溝通交流，保證效率最大化。第四，文化志愿者具有紐帶和長遠發展作用，一根文化絲帶往往直接將傳統與現代、歷史與未來、縣鄉與村莊緊密相連。

三是建立制度機制。制度化往往是衡量一個組織及其行為是否成型乃至成熟的標志。與外援式志愿者具有嚴密的制度不同，農村基層內部志愿者多是隨意的、自發的、簡單化的，缺乏必要的制度安排，即使有往往也難以達到制度化、規范化、科學化。但也有一些例外，它們在制度化上達到了一定的創新程度，從而改變了農村基層內部志愿者的整體結構。如紹興縣依托19個鎮（街道）黨員服務中心和121個村（社區）學員服務站（室），立足于本地實際和群眾需求，開展志愿者“六式服務”，包括：組團式、菜單式、管家式、一站式、結對式、預約式，形成了優質、高效和全方位服務的制度化機制。山東泰安新泰市的“平安協會”在農村基層內部志愿者制度建設方面更有代表性。這是一個由黨委、政府領導，群眾自愿參與，尤其是“三老”（老黨員、老干部、老模范）作為主力軍，民政部門批準的群眾自治組織。目前，全市20個鄉鎮（街道）都建立了平安協會，602個村（社區）組建了平安協會分會，形成市、鎮、村、行業四級網絡組織體系。另外，除了協會章程等各種制度規定，新泰平安協會建設還有以下特點：第一，堅持黨的領導與群眾民主參與相結合；第二，堅持綜治與自治力量相結合；第三，堅持法治與德治相結合；第四，堅持群眾共建與共享相結合。在這樣的制度化建設中，農村基層內部志愿者得以健康成長，尤其是將志愿者與鄉村治理緊密聯系起來，使其發揮更大作用。④ 因此，在目前農村基層內部志愿者制度尚不健全的情況下，紹興縣的“六式服務”和新泰市的“平安協會”就具有典型的借鑒意義。

值得強調的是，從更大的文化背景看，農村基層內部志愿者制度創新離不開中國傳統互助文化與西方志愿精神的雙重影響，也離不開傳統傳播方式與現代傳媒的雙向互動制約，更離不開黨和政府與人民群眾的協同參與。因此，目前的農村基層內部志愿者制度創新既具有本土性又具有現代性，代表著未來的發展方向與路徑，這對于過分強調和依賴西方文化尤其是西方社會組織也有一定的糾偏作用。

二、農村基層志愿者局限分析

站在歷史發展的角度，應對當前農村基層志愿者隊伍建設予以充分肯定，但與城市志愿者尤其是發達國家志愿者相比，當前農村基層志愿者還有較大差距，也存在不少需要解決的問題。

首先，農村基層內生型志愿者隊伍建設非常薄弱，需加快推進和全力展開。盡管新世紀以來尤其是近幾年來我國志愿者隊伍建設獲得了長足發展，但與世界尤其是發達國家的差距卻相當大。據統計，2013年，世界各國志愿者平均參與率為10%，發達國家為30%—40%，而我國城市志愿者占3%，農村志愿者不到1%。到2015年，美國、德國、英國志愿者在全國人口中的占比分別是82%、68%、53%，而我國則不到5%。⑤ 在民政部印發的《中國社會服務志愿者隊伍建設指導綱要（2013—2020年）》中，明確提出“力爭到2020年，注冊社會服務志愿者占居民總數的比例達到10%”。更為重要的是，我國農村基層志愿者遠不能與城市志愿者相提并論，所占比重更低。還有，即使在農村基層志愿者中，也多是來自城市的外援式自愿者，真正從農村基層生長起來的志愿者更加微弱。再進而言之，即使在農村基層內部的志愿者，也存在這樣的困局：其主體來自縣、鄉，而土生土長的村莊志愿者更加勢單力薄。這是一個由高到低不斷減弱的志愿者占比序列，呈現出中國廣大農村基層最真實的志愿者缺乏現狀。這里要注意兩個問題：一方面，有的農村基層志愿者隊伍得以壯大，如浙江仙居縣有100個行政村建起萬人志愿者隊伍，黑龍江有2萬名農村文化志愿者在9011個行政村幾乎實現了全覆蓋。⑥ 另一方面，這些數量龐大的志愿者不要說多來自農村基層之外，即使是農村基層內部的志愿者也有不少來自縣、鄉兩級。這就大大降低了村莊內部志愿者的數量和比例。面對眾多村莊，有限的志愿者占比就更加低了，這也是為什么一些縣的志愿者確立這樣的奮斗目標：突破零次進村服務的困局?？梢赃@樣說，面對汪洋大海般的中國村莊，再多志愿者也難滿足其巨大需求。這就為我們提出了兩個目標：一是動員更多的外援式志愿者進村服務，二是加大力度和加快速度培育農村基層內部尤其是村級志愿者。

其次，農村基層內部志愿者制度創新不足，直接影響志愿者隊伍建設與鄉村治理的層次與水平。就目前情況看，我們雖注意到一些地方開展了農村基層內部志愿者制度創新，但整體而言，這樣的案例并不多見，也未達到應有的層次與高度。更多的則是缺乏制度創新性，甚至沒有具體的制度規定。不少縣鄉雖制定了相關規定，但是類同化、模式化、機械化傾向相當明顯。就縣、鄉、村內部的志愿者而言，其服務的對象、內容、方式、方法也往往大同小異，有對理念和路徑過度依賴之感。一般說來，志愿者服務的內容和形式可以相同或相似，這有時也是必須的，但如果一直缺乏新意，比較老套和隨意，無多元化、個性化、趣味性的創新探求，那就需要加以注意了。習近平總書記反復強調創新的重要性，他指出：“我們必須把創新作為引領發展的第一動力，把人才作為支撐發展的第一資源，把創新擺在國家發展全局的核心位置，不斷推進理論創新、制度創新、科技創新、文化創新等各方面創新，讓創新貫穿黨和國家一切工作，讓創新在全社會蔚然成風。”⑦ 如從這一高度來審視農村基層內部志愿者制度建設及其服務工作，創新維度還未真正形成，更缺乏理性自覺意識和貫徹落實措施。

再次，相關制度規定過于籠統，缺乏具體性和可操作性。目前，農村基層內部志愿者制度建設有三種值得注意的傾向：一是過于依賴國家關于志愿者的相關規定，自主創新的意識不強。二是制度創新力度不大，導致有關規定比較籠統，缺乏系統性、準確性和可操作性。三是許多制度普遍性有之，但不能貼近農村基層實際，尤其是難以體現每個縣、鄉、村的具體特點。這就造成農村基層內部志愿者實踐缺乏具體、可行、有效的規定作為指導，具有相當的隨意性、盲目性、滯后性。沒有創新作為內驅力，就不能充分調動農民智慧；離開農村現實的具體場景，照本宣科、邯鄲學步般固守條條框框，勢必會失去活力。對于西方理論與社會組織的有關規定，我們只能將之作為一個參照，而不能生搬硬套，更不能視之為正確模板和終極目標，否則就會不接地氣，甚至出現南轅北轍的情況。對于國家及地方政府的有關政策，在具體實施過程中，也要不斷豐富和發展，否則就會陷入誤讀和誤解狀態。如現在不少農村基層內部志愿者往往不加思考，盲目跟從文化服務的倡導，由于沒有具體抓手，對“文化”的理解還停留在“知識”層面，所以導致“文化”的泛化甚至異化。一般來說志愿者為村莊送來“知識”、帶領村民唱歌跳舞，這固然是一種志愿文化服務，但像汝城縣那樣用快板《環境衛生我來說》、三句半《農村環境整治大會戰》來推動農村文化發展，就將文化服務提升了一個層次。如能擺脫直接說教，而是寓教于樂，讓廣大農村干群得到志愿精神的熏染和提升，就更能體現“文化志愿者”的身份與內涵。還有，關于志愿者的加入門檻、獎罰制度的規定往往都付闕如，這直接影響了制度的科學性、可行性、有效性。廣東清新縣的“社工+志愿者”和福建南安縣的“共青團+社工+志愿者”農村公共服務模式，就提高了志愿者的門檻，即通過面試、審核與技能把關，更強調專業和精準服務。北京延慶區制定《“1+1”關愛空巢老人服務志愿者團體人身意外傷害保險服務協議》，投入2.5萬元為農村助老志愿者購買團體人身意外傷害保險，250名農村助老志愿者從此有了“護身符”。⑧ 浙江寧波北侖區以“積分制”激發農村黨員積極性，每個農村黨員志愿者都有一張積分卡，作為考核依據，積分多的還有獎勵，不足的則會影響黨員年底考評。在浙江仙居，敬老、養老、助老被寫進村規民約，干部選拔、村民入黨、村福利享受、宅基地審批，都與慈孝掛鉤，孝德不過關者一票否決。顯然，制度規定如能朝著更加具體、細化的方向發展，農村基層志愿者隊伍建設就會更加規范化，其質量和水平也會大為提高。endprint

農村基層內部志愿者有其獨特優勢，這是其能不斷開拓發展的關鍵，也是未來更上一層樓的前提基礎。不過，站在世界志愿者的發展高度，以更高的標準來要求，目前我國農村基層內部志愿者隊伍建設還處于草創期，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這既包括具體的技術層面，也包括制度機制建設，還包括思想理念與精神訴求等。對此我們必須保持客觀、清醒和理性的認識。

三、農村基層志愿者隊伍建設瞻望

要突破現有困局，農村基層內部志愿者隊伍建設必須有所推進，在理念和方法上實現真正的超越。這既需要有全局眼光和整體思維，以縱覽世界和國家發展大勢，也離不開農村本位和底層思維，從實際和細部反觀農村基層志愿者發展。只有這樣，才不會陷入空泛與盲目的雙重誤區。

第一，充分利用各種傳播工具，大力推進志愿者尤其是農村基層志愿者隊伍建設。各級政府應將國家及各國有關志愿者的制度和精神，以通俗易懂的方式向農村廣大干群進行闡釋。在農村基層應力避高頭講章的傳達方式，而要以農民看得懂、聽得明白的方式進行普及。這就牽扯到宣傳和傳達方式的變革問題。在這方面，一些基層政府利用發放小冊子、豎展板、拉橫幅、建微信公眾號等方式宣傳志愿行動，其成功經驗值得借鑒。對傳統媒體和新媒體來說，傳播志愿者精神更是大有可為。因為以網絡微信為平臺的傳播方式，人多、面廣、快捷、方便、有效，作用相當大。同時，應發揮廣播、電視、報刊等傳統媒體在傳播中的主體功能作用，因為對于受眾尤其是農村基層干群來說，這些傳統媒體的影響力仍是主要的。然而，以央視和各省電視臺為例，各式各樣的娛樂節目應接不暇，但沒一檔是關于志愿者的節目，甚至少有對于志愿者的報道和宣傳。未來應通過電視等傳統大眾傳媒傳播志愿者的正能量，尤其應將觸角伸向農村基層。對此，除了國家和省市臺外，各縣電視臺應發揮更大作用。

第二，在全國尤其是貼近農村基層樹立典型示范，將那些真正的志愿者模范集體和個人推舉出來，形成全社會尊重、熱愛、崇尚志愿者的文化氛圍。以雷鋒、白求恩為例，他們是那個時代志愿者的典范，為此，毛澤東曾題寫了“向雷鋒同志學習”、“紀念白求恩”，高度評價和贊揚他們的無私奉獻精神（也是志愿精神）。目前，之所以廣大農村基層開始形成一些地方爭做志愿者的局面，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干群做志愿者不僅獲得了尊重和榮譽，也是自我實現和提升的一次質的飛躍。江蘇徐州梁寨鎮淵子湖北岸有片樹林，由于每棵樹都是干群自發捐助的，所以被稱為“百姓林”。為表彰人民群眾的奉獻精神，鎮政府在4000多棵樹上都掛著小牌子，上面寫著該樹的品種、捐贈人及捐贈時間。當問到捐贈一事時，志愿者表示與鎮領導積極帶頭有關。領導爭做志愿者，遇到困難戶主動捐款捐物，像鎮黨委書記王磊、干部張焰就是如此。有領導帶頭，村民做志愿者自然就心服口服。廣東陽山縣委辦秘書李可樂，利用節假日帶領團隊組織開展活動200多場，助人5000人次，他本人累計服務時間2000多小時。他還成為網絡推手，將微信經營成微公益平臺，廣泛宣傳志愿精神，廣集志愿者和匯聚愛心。因表現突出，他被授予陽山縣優秀志愿者、道德模范稱號，又被評為清遠好人和廣東省五星級志愿者，2016年還被授予廣東省崗位學雷鋒標兵。這些典型人物和事件雖在某些報刊上有所宣傳，但力度還遠遠不夠，應充分利用農村基層熟人社會的榮譽感和自豪感，通過多種渠道和方式進行傳播，使其成為全社會的典范。

第三，加強文化傳播廣度、力度和深度，使志愿者的成長富于內生力。因為文化作為國家發展的軟實力，有時比政治、經濟的影響力更內在和長遠，在農村基層志愿者培育過程中也應注重“文化維度”。雖然當前黨和國家提出了“文化志愿者”的發展構想，但在廣度、力度和深度上還有待提升。在此，需要從深層次理解“文化志愿者”工作。當前，人們更多將“文化志愿者”工作理解成為做文化之事，如傳播知識、組織文藝活動、開設農村書屋，但相對忽略培育文化之人，即從心理、道德、精神、審美等角度提升人的能力和水平。這就帶來對于文化的表面化理解，也會影響文化志愿者的層次，進而限制農村基層善治。馮驥才表示：文化眼光不是一般的眼光，它必須具有文化意識和文化素養。有些事物的歷史文化價值，必須站在未來才能看到。文化，不僅是站在現在看未來，更重要的是站在明天看現在。那么，文化眼光不只是表現為一種文化修養，一種文化意識，更是一種文化遠見和歷史遠見。⑨ 以這樣的文化眼光來培育農村基層內部志愿者隊伍，可謂任重道遠，但卻是正確的方向。

第四，進一步完善志愿者相關法律法規，為農村志愿者確位，使之與其它基層治理主體建立良性互動關系。目前，作為多元治理的主體之一，農村基層志愿者盡管發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但其角色內涵與邊界并不明晰，有時甚至呈現重疊、游離以及混亂狀態。換言之，在農村基層治理中，志愿者與黨支部、村委會以及其它社會組織如何劃界，以確立自己的獨特性，這是需要探討的。如老年協會、理事會一面是一級村民自治組織，一面又有志愿者性質，二者如何協調發展？讓鄉村干部成為志愿者，其兩個角色怎樣體現，邊界區分何在？如果說精準扶貧本身就是鄉鎮干部的職責，那么又怎樣體現其作為志愿者的責任和義務？換言之，當鄉鎮干部成為志愿者時，他就同時在鄉鎮組織和社會組織中具有了雙重身份，其職、責、權、利等是需要明確和劃分的。還有，聯合國前秘書長安南曾指出：“志愿精神的核心是服務、團結的理想和共同使這個世界變得更加美好的信念。”⑩ 那么，農村基層志愿者承擔的主要是服務功能，他是否也應參與鄉村治理的協商、決策與監督？這也是需要我們進行深入研討的。以山東鄒城為例，2013年3月鄒城開通“志愿服務網上直通車”網上信息平臺，這種以駐村第一書記為信息員的運行模式在省內尚屬首家。駐村第一書記擔任志愿服務需求信息員，通過網上發帖及時將村里需要服務和幫助的信息傳遞到信息平臺，以便于更好地吸引幫扶者。這樣，農村志愿服務網上平臺的救助項目，從原來單一的農村扶老助困、助學助殘，拓展到鄉村文明創建、農業服務、鄉村法律援助等十幾個領域。{11} 這就給我們帶來一個疑問：作為駐村第一書記，他如果不是志愿者，這些工作是否屬于其職責范圍？那么又如何區分兩個角色身份在他身上的疊加？因此，今后相關法律規范需要對志愿者進行確位，否則就會出現混亂甚至越俎代庖的情況。endprint

第五，高度重視培訓工作，全面提升農村基層志愿者隊伍現代服務能力。從結構來說，農村基層內生型志愿者知識文化水平普遍較低，科學發展理念不強，現代思想意識也亟待提高。不論是老人協會，還是村嫂，抑或是紅娘等，都是如此。因為世界發展日新月異，農村老人、村嫂和紅娘的知識結構、思想觀念與能力水平很難適應新形勢，這就需要補課甚至亟待惡補。解決這一問題，有幾種途徑：一是要組織農村基層內部志愿者讀書、學習，掌握更多文化知識，以便更好地為群眾服務。建議充分利用農村書屋、文化禮堂和鄉賢傳授，全面提高村民文化知識水平。二是請進來，讓更高層次的專家學者尤其是高層次志愿者為農村基層內部志愿者授課，以提升其思想理論和現代科學管理水平。這是一項轉變思想觀念與方式方法的希望工程，應在城市反哺農村中實現這一重要目標，尤其要注重邀請本土在外鄉賢回到鄉村為志愿者授課。三是充分調動農村基層內部各行各業的專家為志愿者授課，這既包括縣、鄉層級，又可讓村莊賢能者積極參與，在與志愿者的互動中達到雙贏效果。低水平的農村基層內部志愿者可全方位受益，高水平者也會獲得榮譽感、通過回報家鄉得到自我價值實現，而在這一過程中又無形地凈化了農村基層社會風氣，積蓄和張揚了正能量。四是有條件的應創辦專門的志愿者培訓學校，形成縣、鄉、村不同層級的聯動體系。一般人總認為，辦學應是省市甚至國家的事情，其實在農村基層應根據自身特點優勢創辦各類培訓學校，縣鄉兩級在此大有可為，村級也可自辦夜校、冬校。要提倡在農村基層創辦屬于自愿者的學校，通過這種辦學方式，既可充分調動農村廣大基層干群的積極性和創造性，又可根據實際情況培育適合農村基層的志愿者，還可使志愿者服務農村基層進入制度化、規范化和科學化軌道。山東濰坊市諸城“農村社區學院”就是一個典型范例：它成立于2009年，有不少專家到學院為農村學員義務授課。如畜牧獸醫專家孫洪山幾個月內連續舉辦培訓班180多期，培訓學員5000多人。在培訓期間，他還走遍108個農村社區，為養殖戶答疑解惑。雖沒有一分錢的培訓費，但孫洪山由衷感到幸福，他說：“養殖戶對畜牧科技的熱情，就是給我的最好報酬?！瘪R志芹退休前在鄉鎮黨委工作，退休后她積極投身志愿服務，靠一手剪紙絕活為諸城農村社區學院辦培訓班，幾個月共培訓4000多人。由于農村基層市場需求巨大，馬志芹不斷地“趕場”，有時一天要趕200公里。對此，她調侃自己說：“一輩子沒出名，想不到退休后反成了明星，到處‘趕場?！眥12} 由此可見，農村基層志愿者培訓市場的空間巨大，也頗具魅力和吸引力。當然，農村基層志愿者的培育方案還不止于此，還有一些方式值得探索。如充分調動學生、家長和學校在志愿者培育中的重要性：可通過吸收和培訓農村中小學生做志愿者，影響其家長。反過來，亦可通過發展家長志愿者，為學校捐資捐物和提供服務。與此同時，學校也可承擔培訓學生家長志愿者的責任和義務。這是一個多方參與、協同作用、共贏發展的新思路。

總之，農村基層志愿者隊伍建設雖剛剛開始，但潛力巨大，未來發展空間值得期待。問題的關鍵是觀念要正確、方法需得當、路徑有依靠。需要強調的是，在向西方文化與西方社會組織學習時，要依托中國農村基層實際，尤其需要結合中國互助友愛的文化傳統，對其進行現代性轉換和再造。這是一個需要多方參與、充分發揮各自特性和主體性的系統工程，需要開展更多探索與大膽創新。

注釋：

① 謝穎：《負債50多萬元“馮傻兒”組建農村志愿消防隊》，《華西都市報》2015年8月24日。

② 參見賈西津主編：《中國公民參與：案例與模式》，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8年版，第56—67頁。

③ 《平湖：“愛心訂制”激活農村志愿服務》，《嘉興日報》2015年7月16日。

④ 參見韓旭：《新泰市“平安機制”建構與社會治理法治化》，趙秀玲主編：《中國基層治理發展報告（2016）》，廣東人民出版社2016年版，第371—385頁。

⑤ 韓利誠：《有待開發的人力資源——美術館的志愿者》，《美術報》2015年8月15日。

⑥ 李鶴琳等：《仙居萬名志愿者集體行孝 農村空巢老人有了“家”》，《浙江日報》2013年12月16日；張建友：《在基層文藝舞臺上翩翩起舞——記黑龍江省農村文化志愿者》，《中國文化報》2016年7月18日。

⑦ 李貞整理：《習近平談創新》，《人民日報》（海外版）2016年3月1日。

⑧ 夏開晗等：《延慶助老志愿者有了護身符》，《京郊日報》2017年2月16日。

⑨ 馮驥才：《文化眼光》，《中國當代才子書·馮驥才卷》，長江文藝出版社1997年版，第229—233頁。

⑩ 參見張勤：《志愿者培育與可持續發展研究》，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6年版，第30頁。

{11} 張超等：《鄒城建成農村志愿者服務網上平臺》，《農村大眾》2014年11月12日。

{12} 趙秋麗、孟飛：《農村來了志愿者》，《光明日報》2010年6月9日。

作者簡介：趙秀玲，中國社會科學院政治學研究所研究員，100028。

（責任編輯 劉龍伏）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