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在涪城上（組詩）

□ 上邪花妖

雪落在涪城上（組詩）

□ 上邪花妖

與詩仙

想一場雪，落進涪城

與眾人登越王樓，盼未名的詩人

風雪，馬蹄，由遠及近。他打開城門

與我們圍坐爐邊，談我們未燃盡的文字

談如何從爐火中提取相稱的句子

雪掩蓋了一部分，炭火照亮一部分

他舉杯，將十二月脫下

從詩句中挑出內心

我們仰視著看他，又低頭看著

涪江將我們打撈到兩岸

子時，碧水寺

需子時登門。殿前江水滔滔，兩邊眾生朝圣

捧高香，幾尺紅纓，保持固定的姿勢，跪拜

蒼草之外，是一方凈土

有佛光從魚肚中穿透，普照門楣

紅墻錯落，仿佛瞬間困住了世間疾苦

石獅前。有信徒貼硬幣，祛惡病

我也走進走出。做隨性的子民

無念。獻花供果，不再向佛索取

今夜，雪落。覆蓋紅塵紛亂

我端坐雪花身旁，收藏案前木魚聲聲

聽它一次次敲醒門外人

乞討者

接出院母親，一路攙扶

遇他，雙腿殘缺，爬在雪地上寫字

一撇一捺，像兩把鋒利的刀子

切割開帷幕與悲劇

他的影子是枯葉，折回時遇見風

凌厲是掛在眉間的隱喻，大雪來臨前

母親說:吃齋，盤佛珠，不如多行善事

老人彎腰端詳，從棉衣夾層里掏出錢來

一張，兩張，三張

警笛響起，他抓起破碗，撒腿逃離

圍觀的人掩嘴嘲笑：快看，那母女

在字跡間，如同兩枚站立的雪花…

十字路口

96年在天橋

我們旁若無人地抽大前門

說20年后

穿著西裝還是花裙子

人群，在腳下，如同螞蟻

它們搬運砂礫，從四個方向聚在一起

我們是蟻后。在困頓中打開果實

2016冬天

從鏡子中折回，我們已無家可歸

在天橋下抽煙

看一幕比一幕更為安靜的戲

踩滅煙頭。星火中，認出自己

從四個方向搬運同樣的砂礫

南山南

松濤落了下來，我恰巧拾階而上

一些落進雪花，褪去顏色

一些落進塵埃，面對著變幻的河流

我與老者抽煙，掃雪,辨認墓碑的名字

這世間，有一種悲壯的血光

穿過四季，獨自存活了下來

我也與他們一樣，站成當年的陣形

在沒有形狀的文字中，遙望涪城

遙望酒盞燈火處

我們被掛在天上，泛濫成徹骨的憂傷

南山南，南山南

一些雪花還在堅守，一些正在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