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殿之歌（組詩）

□ 路延軍

圣殿之歌（組詩）

□ 路延軍

門與窗

那些木質的門窗，站在墻里

像一些毫無意義的故事

被四季漂洗，直到木紋的大海

失去濤聲，爬滿裂痕的硬傷

布滿霉斑的山巒

光線穿過它們時，變成傾斜的

明亮的小道，那里塵埃密集地飛翔

鳥鳴飛過它們時，變成一支

紛亂的完美的曲子

無法經過的風雨，抽打它們

我在那門窗里進進出出，忙于好奇

和生長，那是一塵不染的歲月

在那門的粗獷和窗的慈愛里

我漸行漸遠，像一列火車

無法回頭，而地平線在不停地后退

燈

我在我的記憶里張望

你的燈，被昏暗包裹的煤油燈

蛐蛐坐在角落歌唱，神的夜

你的影子在墻上晃動

窗外走來走去的

雨的琴聲，雪的姿影

月亮來回擺渡

草木的夢

你在你的白發里張望

我的燈，焚燒夜晚的燈海

地下室里的吉他怒吼，青春的空酒瓶

我的影子在人群里尋找我

街上走來走去的

破碎的故事，鏡子里的黎明

文字的藥液滴入

大霧的河

池塘

一塊不規則的鏡子

藏著滿天的星座，它只允許樹木的影子

飛翔的鳥群，漂浮的云朵

和捕捉小魚的孩子進入

雨滴也可以

水桶也可以

但雨滴和水桶會把鏡子打碎一會兒

很多年之后，我再去看它

它早已被蘆葦、蒲草和野鴨占領

此時，誰都可以進入它

可惜村子幾乎空了，水龍頭

在那些荒蕪的院落里生著銹

手伸進池塘

與另一只手緊緊握在一起

消失的陽光

我是在他們的故事里

長大的，在他們深而剛硬的

皺紋的微笑里走遠的

遠到他們都只記得

我兒時的模樣，處在陽光地帶

翻不過大山的青春

順著大道走向大霧彌漫的燈海

他們也在離開，一個一個地

走出老屋，走出時代

順野花盛開的小路

走進田野的寧靜與蟲鳴

村莊越來越空，越來越暗

明亮的是公墓，是碑

碑上的名字，眺望祭日和清明

帶著中年的風塵和疲憊

我來到這時間停止的地方

放開淚水，紙錢紛飛

屋舍

散落在濃蔭的深處，沉浮

在密集的鳥鳴的中心，鄉村屋舍

如一座座安靜的殿堂，居住著

大地的魂靈，燕子、蝙蝠、壁虎

蛐蛐、燈火與古老的夢

雨季來臨之前，屋檐下的

石榴靜靜地燃燒，一個個朗日

窗內的季節總是那么舒適，冬暖

夏涼，陳舊的家具追隨著主人

更換一個個時代，或泥土養育的愛

炊煙的鐘聲穿越黎明和黃昏，天空

和大地上漫游者準時歸來，這里的時光

像盛開的花朵一樣，被蜜蜂和蝴蝶

一一路過和采集，我會回來的

其實，我從沒有離開過

本欄責任編輯

王德寶 馮小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