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相逢（長篇小說《情在何處》片斷）

青島 吳新財

再相逢（長篇小說《情在何處》片斷）

青島 吳新財

1

這年的盛夏，松江縣機械廠里分配來了幾名大學畢業生。機械廠建廠幾十年了，從沒有一次性分配進來這么多大學生。這給廠里增添了許多新鮮感，多了些話題。大學畢業生還沒有來廠里報到呢，廠里已經議論開了。聽說還有一名是來自北京的女大學生呢。大家在猜測這名女大學生為什么會從北京來這里？現在不是提倡城市知識青年下鄉年代。年輕人都是背井離鄉，挖空心思往大城市去，哪還有從大城市往小地方來的呢。人們對這名來自北京的女大學生產生了好奇與關注。

這幾名大學畢業生在人們關注中來到機械廠工作了。

這天傍晚，李親亮吃過晚飯，一個人坐在籃球場臺階上想著心事，突然有人在背后輕聲喊他。他回過頭一看愣住了。一位漂亮姑娘朝他緩緩走來。他覺得眼前這位姑娘那么眼熟，好像在哪里見過，可一時又想不起來了。

姑娘面帶微笑輕盈地走近李親亮問：“你還記得我嗎？”

“你是……”李親亮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了。

姑娘甜甜的一笑，提示地說：“你還記得火車上的事嗎？”

“我想起來了，想起來了，王……文靜，對王文靜，怎么會是你呢？你怎么會來這里呢？”李親亮吃驚不小，高興得不得了。他伸出手與王文靜握手。

王文靜快言快語地說：“你這是問的什么話，我怎么不能來這里呢？這里又不是狼窩虎穴，這里又不是天上人間，這里不就是北大荒的松江縣嗎，難道說你不歡迎我？”

“你不要誤解，我可沒有那種意思。我是感到太意外了。我做夢也夢不到你能來我們這里。”李親亮說著自己的感受。

王文靜說：“你做過夢嗎？”

“看你說的，夢肯定是做過了。”李親亮沒明白王文靜問話的用意。

王文靜接著又說：“你在夢里夢見過我嗎？”

“夢見過。”李親亮說。

王文靜說：“你要說實話，不能騙人。”

“當然是實話了。不過我沒想到能在這里再次遇見你。”李親亮說。

王文靜說：“世界之大，天地之小，看來咱們真是有緣分。不然怎么會在大千世界中再次相遇呢。”

“你就是那個從北京來的大學生呀？如果知道是你，我就去看你了。可我不明白你怎么會來這里呢？”李親亮說的是實話。從他在火車上遇見過王文靜后，腦海中曾經出現過好多次這種場面。男人總會對自己有好感的女人產生幻覺和想像。但他認為那是不可能的。現在他是把否定過了一千次的不可能，變成了可能。

王文靜帶著幾分得意，刻意做出深奧的表情說：“理解不了吧？世界上的事讓人理解不了的太多了。我們有時就是在不解中生活。”

“言之有理。”李親亮爽快地說。

王文靜微笑著看著李親亮。她對李親亮感覺是那么好，那么自然與放松。這種好感是發自內心的。如同久別的朋友再次相逢。雖然他們只匆匆見過一次面，可好像是老朋友了，有著強烈交流欲望與感覺。

李親亮說：“你是客人，我請你去吃飯吧？”

“剛吃過飯，還吃什么飯，再吃飯我不成為飯桶了。”王文靜絲毫不見外地說。

他們都笑了，笑得是那么幸福與開心。

王文靜抬頭看了一眼迷人的晚霞，感覺在這美麗的傍晚出去散步應該是很好的享受。她來松江縣時間短，對這座北大荒邊陲小縣城還陌生，有著許多新奇。她想出去走一走，欣賞小城迷人的景色。她讓李親亮陪她去散步。

李親亮當然是求之不得了。他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陪姑娘散步呢。在情感綻放的年齡，陪同姑娘散步是最美的感受。他們從機械廠大院走出來，沿著那條水泥路朝著城西方向緩緩而行。

松江縣城不大，沒有特別之處。如果說風景最好的地方，就應該是西山了。西山被稱之為鳳凰嶺，這是縣城公園，又被稱為鳳凰嶺公園。縣電視臺座落在樹林深處。這里除了栽有花草，各種樹木外，還有一片葡萄園。幽靜公園里有喜鵲的叫聲，也有鳥兒的呼朋引伴。在正門入口處有一對白色展翅仙鶴雕塑對望著，走到這里如同進入了人間仙境。

王文靜和李親亮沿著彎彎曲曲的坡形羊腸小道向前緩慢走著。他們正處在情竇初開年華，彼此都有傾聽與傾訴的渴望，兩顆年輕的心如同磁鐵般相互吸引著。

李親亮處在興奮中，感覺如同在夢里那么縹緲，虛幻，不真實。他說：“這幾天我怎么沒有見到你呢？你如同仙女下凡般來的那么突然。”

“我沒有在廠里的集體宿舍住。廠里把我安排在縣政府機關宿舍里住了。這幾天我又在技術科很少出來。”王文靜看了看天空中的彩云。

李親亮贊同地說：“縣政府機關宿舍比廠里的宿舍條件好。你們是大學畢業生，與普通工人不同，應該享受這種優越待遇。”

“只有我一個人住在機關宿舍里。在這次分來的畢業生中只有我是本科生。可能廠里是看學歷來安排的吧。”王文靜說。

李親亮知道廠里以往分配來的技術人員中多數是中專生，很少有專科生，更別說本科畢業生了。雖然中專和專科不應該算是大學生，因為本科畢業生少，人們習慣性的把中專和專科畢業生統稱為大學生。李親亮說：“這幾天我在縣總工會幫忙，沒有去技術科。如果我去技術科了，肯定能見到你。”

“看來你是不想見我，有意躲開了。”王文靜開著玩笑。

李親亮說：“你冤枉人了。我做夢還夢見過你呢。火車上邂逅，你給我留下了美好的記憶。想忘也忘不掉。”

“真的嗎？”王文靜說。

李親亮說：“當然是真的了。美女呀，哪個男人不想入非非呢。見到美女不動心就不是男人。男人本性就是對有好感的女性產生沖動。”

“你胡說什么呢。”王文靜臉紅了。

李親亮說：“如果帶照相機就好了，現在的景色真美，給你拍幾張照留著做紀念。”

“沒想到你還會照相呢。你用什么牌子的照相機？”王文靜說。

李親亮說：“老式的。已經淘汰了。”

“等我回北京時把我爸的照相機給你帶來。”王文靜說。

李親亮做出得意的神情說：“我這輩子挺有福氣的，又遇見了一個送照相機給我的人。”

“誰送給過你照相機？”王文靜問。

李親亮說：“我的同學。”

“男同學還是女同學？”王文靜問。

李親亮說：“女的。”

“她叫什么名字？”王文靜問。

李親亮說：“林玉玲。”

“她在哪里工作？”王文靜問。

李親亮說：“在北京。你怎么對林玉玲這么感興趣？”

“想知道她為什么送照相機給你。”王文靜說。

李親亮說：“同情我唄。”

“她不是你初戀的情人吧？”王文靜說。

李親亮說：“怎么會呢。”

“不過，你提起林玉玲時表情都變了。”王文靜說。

李親亮說：“沒有她送的照相機，我是不可能學攝影的。”

“你拍照水平還差些，有待提高。”王文靜說。

李親亮問：“你爸也喜歡攝影嗎？”

“我爸可能比你的技術還好呢。”王文靜說。

李親亮說：“現在有你爸拍攝的照片嗎？”

“在宿舍呢。”王文靜說。

李親亮說：“拿給我學習一下。”

“明天吧。”王文靜說。

李親亮回憶著說：“時間過得真快，轉眼好幾年過去了。你已經大學畢業了。”

“歲月如梭。人生如夢。夢醒了，咱們也老了。這次遇見你真是太意外了。我還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呢。”王文靜感嘆著。

李親亮說：“我也這么想過。”

“看來咱們是命中注定再次相逢。”王文靜似乎沉浸在感情中。

李親亮說：“你怎么想起來找我了呢？”

“想你了唄。不想你能來找你嗎？”王文靜爽快地表達著。

李親亮感覺這句話說的有點愚蠢，不妥當。幸虧王文靜性格直率，坦蕩，不然就尷尬了。他不好意思的笑了。雖然他在縣城生活，可言行還是有些靦腆，放不開。在他看來王文靜說的過于直接了，可并沒有不當之處，讓人愿意接受。這是他欠缺之處，是應該學習的。他喜歡王文靜這種爽快性情，愛聽她說的話。他感覺自己與王文靜之間差距很大。

王文靜看李親亮面帶羞澀，解釋地說：“你可別理解錯了，這種想，跟那種想可不是一回事。”

“那當然了。”李親亮說。

王文靜哼唱起了《萬水千山總是情》那首歌來：

莫說青山多障礙/風也急風也勁/白云過山峰也可傳情；

莫說水中多變幻/水也清水也靜/柔情似水愛共永/未怕罡風吹散了熱愛；

萬水千山總是情/聚散也有天注定/不怨天不怨命/但求有山水共作證

李親亮感覺與王文靜相遇還真像歌中唱的這么浪漫，富有情調呢。用這首歌來表達他與王文靜之間的情感恰如其分，再適合不過了。王文靜唱的很好，有點專業水準。他說你唱的真不錯。

王文靜毫不謙虛地說那當然了，在學校我還是班級的文藝委員呢。李親亮不明白像王文靜這么優秀的大學畢業生怎么會來松江縣工作呢。他在王文靜唱完歌時，問你怎么不回北京工作，而是來到這么偏遠的小縣城工作呢？王文靜說我是聽從父母之命，下鄉來接受鍛煉的。

李親亮說想鍛煉意志不一定非得來北大荒，在城市也可以鍛煉人的生存能力。王文靜說北大荒跟北京是有區別的。李親亮說北大荒與北京差別大著呢。

王文靜說如果我不來北大荒怎么能再次遇見你呢？你還真要感謝我叔叔呢。李親亮說我一定感謝。王文靜說你更應該感謝我媽，是我媽堅持讓我來的。

王文靜從東北大學機械設計系畢業后，父母為了增強她的生存能力，磨煉意志，沒有馬上讓她回北京工作，先讓她到北大荒工作一段時間，然后再回北京。當然這個主意是王文靜叔叔出的。

王文靜的叔叔在北大荒下過鄉，但不在松江縣。他下鄉時的戰友劉松沒有返城，扎根在了北大荒。劉松后來升職了，調到松江縣任副縣長了。王文靜來松江縣是她叔叔安排的。當然她最終還是要回北京工作的。

王文靜沒有把回北京的打算告訴李親亮。她在這里待一天，就要安心工作一天。她被安排在機械廠技術科工作。技術科里有八個人，七個是中專生，只有她是本科生。大家關照她。她也努力維系與同事的關系。她在工作中如魚得水，游刃有余。

松江縣政府機關有幾個沒對象的小伙子跟王文靜住在相鄰宿舍里。他們被王文靜的美麗和學歷深深吸引著，很快把求愛目標定在了王文靜身上。

王文靜說是說，笑是笑，可不動心。她對他們好像缺少愛情神經似的，根本彈奏不起戀愛的旋律。她經常跟李親亮在一起聊天，散步，覺得跟李親亮在一起非常快樂。

李親亮雖然愿意跟王文靜在一起談工作，談生活，暢想未來，但內心恐慌，精神壓力大。雖然他已經脫離了生產車間，不在生產一線工作了，但他不屬于干部，還是工人身份。工人和干部在待遇和薪酬上有著根本性區別。干部的工資比工人高不說，待遇也好，兩者在檔案管理方面是不同的。干部由組織部管，工人由勞動部門。在辦公室里工作的人多數都是干部職位，工人只有他和另外一位女孩。他看到辦公室里其他工作人員悠閑自得，輕松的表情，心里不平衡，顯得自卑，有著緊迫感。他從心里發出一股要改變處境的呼聲。他如果要想改變處境，首先必須改變自己。從自我做起。

他是一個肯下工夫，腳踏實地的年輕人。他開始為實現人生新的征程而努力。他把工余時間都用在了提高文化水平上。但他的這個學習方案很快被王文靜給否定了。

王文靜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她對個人發展有著深遠目標。她看出來李親亮身上的不足，盡可能幫助李親亮。她認為李親亮想通過考學來追趕同齡人，改變生活處境，有點晚了，未必能有顯著收效。她認為李親亮得走一條更便捷，又符合自己發展的路才行，只有這樣才能立竿見影，盡快被社會認可。

李親亮認為王文靜的觀點有道理，改變了發展目標和方向。他又把希望寄托在攝影上了。他想通過攝影這一技之長來提高自己的知名度，用知名度來改變工作環境。他心想只要有了更大名氣，生活中的一切都將隨之改變。他追求攝影已經到了發瘋發狂的地步。

2

劉海龍準備出去辦事，剛走到辦公室門口，看見李親亮迎面走過來，止住步，停在了那里。他在李親亮走近了，轉身回到辦公室，從辦公桌上拿起一個大牛皮紙信封遞給李親亮有點興奮地說：“郵遞員剛送來的，是《人民攝影》雜志社寄來的掛號件。你打開看是什么？”

“是退稿，還是雜志呢？”李親亮接過信封掃視了一眼，沒有馬上打開。他往外寄圖片時會用類似雜志的硬紙夾好，防止圖片被損壞。盡管硬紙酷似雜志，還是有區別的。

劉海龍說：“不像是退稿，像是雜志。”

“最好是雜志。”李親亮這段時間正發瘋般的向北京、上海、哈爾濱等大城市雜志、報紙投寄攝影作品稿件。他為了提高中稿率，防止編輯在審讀稿件時看職位對待作品，把通信地址定在了松江縣文化館。他的信件由劉海龍經管。

劉海龍說：“你別緊張，應該是好消息。”

“我的心在顫抖了。”李親亮拿著大牛皮紙信封翻過來掉過去看著。

劉海龍肯定性地說：“相信是好消息。”

李親亮撕開了信封，從里面抽出一本雜志，雜志還散發著油墨氣味。他的目光如同掃描機似的迅速在雜志目錄上搜索著，想找到自己名字。他看到自己名字被印在目錄上了，又急忙翻開了雜志。他在雜志內文里看到了自己拍攝的照片，心中的忐忑消失了，把雜志遞給了劉海龍。

劉海龍說：“你成功了。”

“這就是成功了嗎？”李親亮知道這是好成績，可確定不了是不是成功。

劉海龍說：“你是咱們縣第一個在《人民攝影》雜志上發表作品的人。開創了紀錄，應該會記載在縣史中，是大好事。”

“劉老師，太高興了。晚上我請你吃飯，”李親亮不知說什么好了。

劉海龍說：“不用。”

“這頓飯必須吃。”李親亮說。

劉海龍看李親亮認真起來，沒有過多推辭。李親亮又約了王文靜。王文靜雖然是第一次見到劉海龍，可聽李親亮說起過。劉海龍對王文靜印象比較好。他關心地問王文靜說你從北京來到北大荒生活還習慣吧？

王文靜說還可以。劉海龍說北京是大城市，我們這是小縣城，差距比較大。王文靜說你從上海來這里不是已經習慣了嗎。上海不比北京差。

劉海龍說沒有不習慣的環境，只是看想不想去適應。王文靜說我也這么認為。劉海龍說將來你最好回北京去，這里必然是太偏遠了，對生活和工作發展不利。

王文靜笑著點了下頭。

李親亮把劉海龍和王文靜當成生命中的朋友，人生路上的知己。這頓飯花掉了他近一個月的工資。他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這么消費呢。錢花的是有點多了，他認為值得，非常開心。

3

王文靜對攝影內行，照片藝術水準怎么樣能看出來。這跟她生活家庭環境有關系。她父親是位攝影愛好者，家庭熏陶，長期耳濡目染，使她懂得許多攝影知識。

李親亮越來越離不開王文靜了。王文靜成為他生活中的精神支柱了。他在晚上閑下來的時候經常去縣政府機關宿舍找王文靜。在王文靜來松江縣之前，他很少去縣政府機關宿舍。他每天從這里經過幾次，近在咫尺，感覺卻是那么遙遠，如同禁地。他現在成為這里的常客了，無形之中思想得到了升華。他跟王文靜并肩走在大街上，會有熟人投來羨慕的目光。在那個黃昏的傍晚，他們在街上散步，意外遇上了老紀。

老紀在縣城辦完事騎自行車匆忙往家走。他在經過縣城十字街口時，看見李親亮和王文靜了。他不認識王文靜，留意的多看了幾眼。李親亮主動與老紀打招呼，老紀熱情回應著。老紀沒有停下，繼續趕路。他回到洼谷鎮，把這件事告訴李天震了。

李天震高興。他希望李親亮能找個對象，結婚成家。那樣他就了卻了心事。多天之后他見到李親亮時問那個女孩是不是李親亮的女朋友，李親亮否認了，說不是。李天震心中燃燒起來的熱情又涼了下來。

李親亮被李天震的話勾起了一股情絲，這種情感一直在他心里隱約出現，攪的他情緒不穩。雖然他不知道與王文靜之間是不是存在戀愛般的情感，但他知道王文靜深深吸引著他。他心想或許這就是愛情到來的前奏，只是這首愛情之歌還沒有完全開始演奏。他不敢表白，不敢考慮結果。他認為自己沒有資歷承受這份美好的感情。他知道兩個人家庭背景，社會地位相差懸殊，彼此間差距太大了。他只有在改變自己的處境后，才能表達心中的想法與愛意。現在他最大心愿是作品能在市或省及更高級別的比賽中獲獎，然后調離機械廠，到政府機關事業單位去工作。那時他在思想上離王文靜會近些，或許會有勇氣敲響王文靜的愛情之門。

4

劉海龍接到省群眾藝術館舉辦全省中青年攝影家作品大賽通知后，及時把消息告訴給了李親亮。李親亮知道省里極少舉辦攝影作品大賽，這次大賽對他來說千載難逢，太重要了，準備參賽。劉海龍叮囑李親亮要全力以赴，力爭在大賽中取得好成績。

李親亮有點為難了，因為他的照相機功能過時了，效果不好，根本不可能拍攝出省級獲獎作品。全省那么多攝影家，如果作品缺少藝術水準和視覺，肯定是獲不了獎的。他前幾次參加市級攝影大賽時是借劉海龍的照相機，抽空拍攝的。這次是省級大賽，不同市級，征集作品時間短，質量要求高，劉海龍也參賽，不能因為自己參賽而影響劉海龍準備參賽作品。他沒好意思開口借照相機。

劉海龍對李親亮說你用我的照相機吧。李親亮說我用你的照相機你用什么？劉海龍說我最近身體不太好，不想參賽了。

李親亮說還是參賽吧，參賽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劉海龍想了想說參賽也行，我去借電視臺賀廣連的照相機。李親亮認識電視臺記者賀廣連，知道賀廣連也是個攝影迷，攝影技術在全縣攝影愛好者中排在前幾位，在攝影協會里屬于骨干會員。他說賀廣連不參加大賽嗎？

劉海龍說賀廣連明天就去北京廣播學院學習了，沒有時間參賽。按照政府機關管理規定，工作人員因私外出時，要把公家配發的設備交還給單位保管，我去找臺長借。李親亮說給你增加了這么多麻煩。劉海龍說沒事，只要你能取得好成績再麻煩些我也高興。

李親亮經常借劉海龍的照相機用，雖然劉海龍的照相機是公家配發的，心里還是有些過意不去。他現在急需一部功能好的專用攝影照相機。他感嘆地說我什么時間才能有一部專用照相機呢？劉海龍安慰李親亮說只要努力，肯定會有的。李親亮說我爭這么點工資，一輩子也買不上好照相機了。

劉海龍說先別想買照相機的事情，眼前是把這次參賽作品準備好，力爭取得好成績。

李親亮決不會輕易錯過這次機會。他知道每一次努力都是在為今后發展鋪路。他為了能在大賽中取得好成績，絞盡腦汁構思拍攝計劃。他想了好多天也沒想出好的創作突破點。

那天他在宿舍里偶然發現在同事床上放著一本《雪城》的書，順手拿起來看了看后，萌生了創作靈感。他想著名作家梁曉聲成功的作品不就是《今夜有暴風雪》《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等小說嗎。還有張抗抗寫的《隱形伴侶》，曲波寫的《林海雪原》，王左泓寫的《晚秋的網灘》及王鳳麟寫的《野狼出沒的山谷》等文學作品，這些作品之所以能獲全國大獎，取得那么好的成就，就是因為有著極為濃厚的北大荒地域特色。因為這是作者經歷過的生活，作者在創作中充滿了感情。作品是藝術家思想升華后放射的載體。好的藝術作品一定蘊含著思想的光芒。他知道優秀藝術作品是不能缺少特色的，更不能沒有思想。沒有思想的藝術作品是空洞的，沒有特色的作品是蒼白的。他想自己從前取得好成績的作品，不也是表現北大荒風貌的作品嗎。雖然攝影作品與文學作品表現方式不同，有些區別，但藝術觸角相同，展現思想是相似的。他認為還應該從表現荒原特色入手。他明確了定向創作思路后，利用休息日滿縣城采景。

王文靜陪著李親亮轉遍了松江縣鄉下。她對這片廣袤黑土地有了更深的認識與了解。她終于明白叔叔讓她來這里的用意了。她來這里不但讀懂了人生這本書，還收獲了一份真實的情感。她的生命中不能沒有這份情感。她是那么開心，快樂。

李親亮非常投入，一心想拍攝一組表現北大荒原始風貌的風景照片。可角度總是找不準，構思不夠清晰。他經過苦思冥想后，靈感再現，認為拍攝松花江邊廣闊荒景應該非常美麗，能夠引人入勝。他把這個構思告訴王文靜了。

王文靜贊成這個創意。她想這組照片拍攝出來一定很美，能獨樹一幟，更會有創新含義。

星期天早晨，李親亮準備了一些食品，做好了拍攝準備，然后和王文靜各自騎一輛自行車從松江縣城出發，朝松花江邊奔去。他們一路歡聲笑語，哼唱著流行歌曲，像兩只歡快的鳥兒在大自然中愉快飛翔。

從松江縣城到松花江畔要經過洼谷鎮。他們去的時候為了搶時間，在經過洼谷鎮時沒有停留，匆匆而過。

松江縣地處松花江下游。江邊沒有碼頭，沒有建筑物，江邊是一片延綿荒草地。滔滔江水在荒草地腹中穿過，從西至東奔騰不息，把美麗大荒原一劈兩半。

他們到達松花江邊時，太陽已經高高懸在天空正中了，有點疲勞了，有些口渴。他們稍做休息，喝了點水，開始拍照了。江邊沒有漁夫，沒有漁船，只有他們兩個人，一眼望去草茫茫，水茫茫，那么心曠神怡。他們感覺大自然是那么美，美得讓人忘掉了人間的煩惱與憂愁。他們沒有節制的奔跑著，戲鬧著，呼喊著，聲音在寬闊江面上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