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的河床（外三首）

※ 鹿義霞

心靈的河床（外三首）

※ 鹿義霞

越是走進都市深處

越懷念玉米地和

那青澀而純正的麥香

還有初夏開鐮的聲響

仲秋鋪滿一地的金黃

遠遠近近的狗吠好似催眠的謠曲

拍打著瞌睡的細胞

炊煙迷離著童年的老樹老屋

熏蒸著一場心靈的桑拿

還有藏著太多心事的小河

正清新而深沉地交響

比很久要更久的

是潮濕而遼闊的回憶

總有一雙粗糲而溫暖的手

藏在時間的后面

在游子心里留下指紋

都市的咖啡已經喝膩

故鄉多么像沉默的燒酒

在游子的血液和記憶中

溫熱而恣意地流淌

這條精神的河流無論怎樣蜿蜒

都涌動在心靈的河床

給疼痛打個補丁

疼痛多么真實

而回憶是那樣遼闊

我站在生命的渡口

摩挲著一盞時間的酒杯

任舊夢次第蘇醒

是誰在夏陽下笑聲恣肆

叫醒一池的蛙鳴

泥土就是最大的迪士尼

在沙包毽子與石子中想象江湖

童年汩汩地沸騰

是誰在雪夜里踮起腳尖

撥亮一室的安然

樹枝托舉著季節的重量

狗吠拍打著夜晚的細胞

煤油燈執著地閃亮

是誰在秋寒中走出村頭

背著精神的行李

懷揣陽光的饋贈

用汗水的沙畫拼出一萬種可能

一個人把自己抱緊

青春的襟袍滿是褶皺

城市的傷口有點猙獰

寂寥的長路在時光里蜿蜒

故鄉，遠在遠方

而歲月留下的珍藏本

悄然化作隱秘而神圣的指令

讓我再次系緊鞋帶

以奔跑的姿勢

穿過生命的叢林

那時

涉過頑皮的露水

采擷一把完全素顏的青菜

和著咯咯噠噠的雞鳴

做了一碗最清秀的手搟面

原初的味道洇染著歲月深處的沉香

裹挾著北方的粗糲和溫情

隆重訪問五臟六腑

內心一種溫熱流過

時針，被撥回當年

那時，天藍得不可思議

每顆星都亮得那么努力

層層疊疊的狗吠動聽得像民謠

木格窗絕對不落伍

柏油路還沒刺入田野

我還站在街角

憧憬著遙遠的未來

那時，冬日的陽光白的耀眼

每一節愛的功課都比較鄭重

青春的方程式也比較容易破解

老實人絕對不是貶義詞

而我們還是戀愛中的差生

目光

裹挾著隱秘的悸動

多么想熱烈地纏繞

卻驚慌地閃躲

問風

風又在樹梢上編織夜歌

她曾停留在無數故事的窗口

看見，被調成靜音的哭泣

聽見，被藏掖在靈魂深處的秘密

風，你是否從我的童年來

此時的田埂，應該比白日更濕更潤

地頭的老樹正彩排抒情的姿勢

秋日的田野那么熱辣地朗誦光明

還沒怎么寵溺大地和蛙鳴

美麗的平仄也沒來得及展開

風，你是否路過我少年的碼頭

那個追夢的女哥

是否已失卻傲然的犄角

黯淡了沸騰的血性

都怪時光的手冊翻得太快

從澎湃的安靜走進安靜的澎湃

理想很遠

它們的遠處也叫遠處

風，你是否路過我青年的渡口

那個嬰寧般爛漫的女子

是否已消融天真的本性

歲月這個狼外婆天天講生存規則，是否

已教會她對眼淚開閘 關閘

歲月的不等式太多

簡單很遠

它們的遠處也叫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