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跟你好

◎ 農卓恩

只跟你好

◎ 農卓恩

小時候，正月里去看龍燈，我坐在父親的肩頭，弟弟小，由母親抱在懷里。這時候，父親總是問：“女兒，你長大后跟誰好？”我說：“跟你好，只跟你好！”我當然只跟父親好！弟弟因為小，占盡了母親的懷抱。夜里給我掖被子的是父親；出門做手藝，臘月里趕回家陪我們的是父親；給我買了讓伙伴們眼饞的衣服的是父親……

可我還是食言了，我沒有跟父親好。我過早地戀愛，過早地結婚。我不是一個溫順的女兒，我背著父親花大把的時光談戀愛，對抗著父親的憤怒倔強地訂了婚。從訂婚到結婚，置辦嫁妝，忙里忙外，迎來送往的是母親，父親一直冷著臉。結婚那天，天下著小雨，迎親的人中有人舉著把傘。“不要打傘！不要打傘！”父親大吼道，嚇得人家莫名其妙地趕緊收了。原來，“傘”和“散”諧音，在鄉間，結婚那天打傘被認為是不吉利的。

兒子貪玩，大冷天洗澡之后還不肯上床睡覺，被他爸爸一頓訓之后，伏在我的懷里懇切地問：“媽媽，你到底跟誰好？”我知道，他是要拉攏我和他結成同盟，讓我和他站在同一戰線上，來孤立他的爸爸！小孩子的心啊，就是淺得盛不下一句話的憤怒！我笑著說：“媽媽當然跟你好！”是的，就是板著臉孔說，還是這句話。他就是我手中要創作一輩子的作品，是我永遠的至愛！我當然會跟他好，直到永遠！可我知道，下一個食言的人可能就是他了，他的生命里將會迎來朋友、戀人、孩子，而我將會識趣地退在屋角，就像當年我和我的父親。

（摘自《舊時菖蒲》清華大學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