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覺電影與消費時代

唐 娟

(湖北工程學院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湖北 孝感 432000)

電影作為大眾文化最顯著的表征之一，具有鮮明的商業性特征。隨著消費時代的來臨，電影已經深深地滲入人們的生活當中。電影是否具有娛樂價值，成為觀眾選擇進入影院消費所要考慮的首要條件。作為人們日常生活中最主要的娛樂方式和文化消費形式，電影不僅承載著藝術創作、文化傳播的功能，也承載著獲取商業利潤的重任。并且，一部成功的商業電影，不僅體現在其票房之上，也體現在線下的諸多商業回報上。比如，借某部成功電影應運而生的各種產品、相關電子游戲的開發以及植入廣告利潤等。這些“連鎖反應”作為影片的附加商業價值，甚至不亞于票房所帶來的收益。因此，一部有著強烈商業訴求的電影在創作之初，就要考慮其娛樂性，以及如何更好地實現電影所能帶來的諸多附加價值。

視覺電影的出現是對消費時代電影商業訴求的回應?，F代電影技術能將畫面做得美輪美奐，而圖像作為最富沖擊力和直觀性的電影語言，很容易在第一時間便抓住觀眾的注意力，如果電影創作者通過多種視覺手段的運用，使觀眾自始至終都能夠沉浸在視覺體驗的樂趣當中，那么一部影片的商業價值便有望更好地實現。本文在消費時代的背景下，從視覺電影的游戲性、欲望生產與喜劇性，來考察視覺電影的審美價值。

一、消費時代下視覺電影的游戲性

游戲性是現代視覺電影最鮮明的審美特質，也是其具備消費價值的主要體現。游戲性既指電影媒介的兩個主體間的精神互動與需求滿足，也指視覺電影本身內容創作的游戲性特征。

首先，電影作為現代人的一種生活方式，看電影本身便是一種游戲行為。對視覺電影來說，視覺審美價值的達成，是判定游戲效果的重要標準。以《速度與激情》(Fast&Furious)為例，其是不折不扣的視覺電影。影片中，激情的賽車場景搭配絢麗的跑車，美女搭配肌肉男，在視覺上對觀眾形成強烈沖擊。影片所運用的數字技術給電影帶來了新的藝術表現力，全新的“生死時速”模式為觀眾帶來了某種前所未有的刺激體驗。而在影片前后期的包裝宣傳與明星陣容的運用上，都可以窺見其對目標消費群體的針對性，最終電影獲得了新的票房高度。影片為了獲得真實感，也并非完全依靠電腦特效，在《速6》中，寬敞的公路上出現了軍用坦克，這個鐵甲怪獸將一輛輛汽車撞成廢鐵，而這些全部都是實物拍攝，并非電腦特效，為此，《速度與激情》劇組損失了上百輛貨真價實的汽車。也正是這種不惜血本來換取影片視覺上的真實感，使影片具有一定的游戲性，觀眾不必在意其中與生活常識不符的部分，只要放松身心欣賞就行了。這也使《速度與激情》成為好萊塢電影歷史上最成功的系列商業片之一。

其次，在消費時代，電影創作者必須考慮到觀眾的審美習慣和審美喜好。電影創作者與觀眾之間就如同游戲中的兩個主體。視覺電影的游戲性在于主體之間以及主體與電影之間的互動性。一部影片的成功既要求觀者滿意，也要求創作者得到預期的回報。以《甲方乙方》為例，姚遠、周北燕等四個年輕的自由職業者開辦了“好夢一日游”公司，開展為顧客實現圓夢的一天的業務。姚遠等人抱著游戲的心態，接踵而至的顧客也將這種游戲性發揚光大，各種稀奇古怪的愿望不斷涌現。賣書的張富貴想當一天巴頓將軍，體驗一下做偉人的感覺；胖廚師總是嘴不嚴亂說話，他想嘗嘗即使被嚴刑拷打也不透露半點消息的滋味。這種小人物的生活瞬間逆轉的戲碼，觀眾十分樂于接受。馮小剛善于選擇現實生活中的小人物，借助他們的視角去審視生活，表現特定的社會環境對個體生活的影響，以及生活于這一環境之下的普通小人物的生存困惑與精神堅守。這使得影片《甲方乙方》既具有輕松的游戲性特征，又不乏真實的生命經驗和對生活的諸多反思。這是馮小剛的電影既能獲得大眾青睞，又能在中國電影藝術界占據重要位置的關鍵所在。

最后，游戲性還在于視覺電影的虛擬性。視覺電影讓觀眾看到一幅幅既源于日常，又與現實生活大相徑庭的畫面。無論呈現在眼前的景象是災難、戰爭，還是科幻等，觀眾都不必擔憂，只須盡情感受這種“假設的真實”所帶來的震撼體驗。既清楚電影的假設性，又相信眼前景象的真實性，觀者正是抱持著這樣的游戲心態來欣賞視覺電影的。以《星際迷航:暗黑無界》(StarTrekIntoDarkness，2013)為例，影片開頭即展現了企業號對尼比魯星球上的土著人的拯救。那里的火山正要大規模爆發，而這會導致土著人的滅亡。企業號則以先進的科技對火山實施了冷卻，防止了災難的發生。觀眾對這個充滿紅色植物的星球抱有強烈的好奇心，而火山內巖漿流動、煙霧噴發，巨大的艦船從水下升起等壯觀的景象則滿足了他們的視覺欲望。觀眾大可以用輕松的心態來觀賞電影，而不必為土著人或者企業號上船員的安危擔憂。

二、消費時代下視覺電影的欲望生產

欲望的生產與滿足是消費時代下視覺電影的又一審美職能。電影既是欲望的創造者、體現者，又是欲望的滿足者。消費時代下視覺電影的欲望書寫包含物質與精神兩方面。

首先是物質欲望。視覺電影中出現的消費符碼俯拾皆是，最突出的是對現代都市生活的呈現。比如，馬丁·斯科塞斯執導的《華爾街之狼》中，華爾街光鮮亮麗外表下的物欲橫流被展現得淋漓盡致。影片的主人公喬丹·貝爾福特最初進入華爾街時還是個毛頭小子，在他取得了股票經紀人證書后，美國股市卻崩潰了，貝爾福特也進入了失業大軍行列。偶然的機會，貝爾福特看到了電話推銷低價垃圾股是賺快錢的道路，他成立了公司并拉攏一票自己的朋友，開始走上了發跡的道路。成功的貝爾福特向觀眾展現了紙醉金迷的生活，他擁有在長島的海景別墅以及青春靚麗的妻子，豪華跑車、油輪等財富的象征一應俱全。而且，貝爾福特沉迷于性與毒品，妓女在他的辦公室出入，他與朋友則沉醉在大麻和海洛因的海洋中。影片中，物質欲望是促使貝爾福特不斷奮斗的動力，他本可以選擇急流勇退來保住自己的財富，但貪婪的欲望是永無止境的，他的告別宴會成了又一次對員工的鼓動會，他也繼續著自己“華爾街之狼”的生活。影片中充斥的豪宅、跑車、油輪等消費符碼，都是人們物質欲望的投射，這種視覺刺激既滿足了觀眾對財富人生的幻想，也使觀眾明白了財富泡沫破滅后的凄涼。

其次是精神欲望。消費文化使用的是影像、記號和符號商品，它們體現了夢想、欲望與離奇幻想；它暗示著，在自戀式地讓自我而不是他人感到滿足時，表現的是那份羅曼蒂克式的純真和情感實現。當代消費文化似乎就是要擴大這樣的行為被確定無疑地接受、得體地表現的語境與情境之范圍。比如，《穿普拉達的女王》(TheDevilWearsPrada，2006)中，米蘭達是女性渴望成功的精神投射，而主人公安迪則是從職場愣頭青一步步向米蘭達邁進。時尚雜志社能夠成為引領世界潮流風尚的革新旗幟，離不開敏銳準確的判斷和對世人消費心理訴求的整體把握。米蘭達的工作就是要在數千萬服裝設計師的作品中挑出最能代表時尚的顏色和樣式，她容不得半點過失的原因是一旦其所推崇的樣品失敗，意味著從雜志社到數以萬計的設計師，再到無數的服裝公司、銷售公司等整個商業鏈將出現難以估量的損失，這才是“魔頭”米蘭達吹毛求疵的本質原因，其背后承載著整個服裝事業成敗的重大責任。而米蘭達的生活方式無疑代表著人們對上流社會生活的想象。

從更高的一個層面講，美國都市題材的電影，本身就是消費文化中的關鍵一環或者一個面向，所以它本身不忘販賣和兜售一些普世價值，讓觀者的不適感得到有效的排遣和舒緩。因此，當它的鏡頭投向這些困境之中的人類，并給以無情嘲弄的同時，它也不忘精神鴉片式的安慰。這是美國都市電影的寓言式消費，也是消費文化在美國都市電影中強行擠入的明證。

三、消費時代下視覺電影的喜劇性

喜劇性是消費文化環境中視覺電影的又一審美特征?，F代社會生活的競爭性和快節奏，是導致個體精神生活空虛、焦慮的主要因素。電影作為一種娛樂文化，能夠緩解人們精神上的疲憊感，使其暫時得以拋卻心理上的束縛，忘卻現實生活的枯燥感和種種無奈。現代人的電影消費很大程度上是基于此目的。建構喜劇性是視覺電影迎合觀者審美需要的一個主要手段。

首先，視覺電影的喜劇性在于其個性上的樂觀主義。以《宿醉》(TheHangover，2009)為例，在婚禮之前的單身派對上，新浪道格·比利斯與好友菲爾·溫奈克、斯圖·普萊斯等宿醉，在菲爾等人醒來后，道格不見了，而且酒店房間中出現了一只老虎和一個六個月大的嬰兒。三個人不僅對怎樣處理嬰兒和老虎一無所知，更重要的是他們還得找到馬上就要參加婚禮的道格。如老虎是拳王泰森的，三人去拳王家觀看自己私闖民宅的錄像時，菲爾為了緩解情緒便夸這只老虎是一只高貴優雅的生物，然而錄像里馬上顯示醉醺醺的三人在玩弄老虎；又如三人聽到汽車后備廂有聲音，以為是道格被鎖在里面，結果打開里面卻蹦出一個赤身裸體的亞裔男子對著三人又罵又打；再如三人在警察局被拘留，因為想提前釋放而不得不做警察給小學生展示電擊的對象，而恰好艾倫曾經罵過其中一名小學生，這名學生便主動要求上去電艾倫等。片中的場景令人忍俊不禁，雖然一切都顯得很荒唐，但這幾個人的樂觀精神無疑是很有感染力的。

其次，電影通過視覺化的手段來實現幽默感。以《夏洛特煩惱》(2015)為例，主人公夏洛在昔日暗戀對象秋雅的婚禮上丑態百出，但機緣巧合使他穿越回學生時代，并重新走過了那段情感經歷，也使穿越回來后的夏洛更加珍惜現實生活。片中，夏洛穿越回中學時代的經歷幽默感十足，并且，視覺效果十分強烈。比如，夏洛剛剛完成穿越，自己卻不敢相信，他在全班同學的注視下，掐了馬冬梅的臉，而憤怒的老師則拿著折扇沖到夏洛的面前瘋狂地教育他。全班同學都在座位上，只有夏洛、大春和老師三人站著，而大春是老師口中全班排名第一的“大傻子”，夏洛則排名第二。老師在教訓夏洛時，頂書包的大春成了搞笑的背景。在夏洛據理力爭時，大春把書包猛力朝地上一摔，表示自己對夏洛說法的認可，這些都形成了強烈的視覺幽默。此外，視覺電影的喜劇性并非向觀眾展現虛妄的美好，它可以是現實主義的。只是一方面，這種現實主義是通過夸張、變形、荒誕的視覺手法來揭示現實的；另一方面，它展現沉重，但其本身并不沉重，而是以喜劇的形式來呈現現實種種，使觀眾獲得情感上的宣泄和精神上的慰藉。

綜上，視覺電影已經成為消費時代的一個文化符號。同時，作為一種媒介，其本身也是消費文化符號的傳播者。它具有鮮明的游戲色彩；它既展現，也創造消費時代人們的欲望；既揭示，也撫慰消費時代人們的焦慮與困惑。它已深深植入人們的現實生活當中，并以視覺化的方式，影響和塑造著人們的審美追求和消費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