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戀》與暖暖光線下的精神洗禮

李惠然

(駐馬店職業(yè)技術學院，河南 駐馬店 463000)

電影《大河戀》改編自羅曼·麥克林同名自傳體小說。這是作者故鄉(xiāng)一條永恒的大河，清清的河水汩汩流淌了一年又一年。它見證了主人公麥克林和兩個兒子諾曼和保羅兄弟倆的成長歲月和經歷、父子三人在安穩(wěn)堅實的河床釣魚的情景、兄弟倆不同的性格和命運。當這些情愫被拍成電影，又輔以特技手段處理、加工后被搬上銀幕的時候，這條大河和她身邊的故事，幻化成了一幅油畫、一篇散文，或者說，是一首優(yōu)美的詩歌。

一、《大河戀》與釣魚情結

《大河戀》的故事發(fā)生在20世紀20年代美國蒙大拿州小鎮(zhèn)米蘇拉，包蘊著成長、歸去、鄉(xiāng)愁的濃濃情絲。父親麥克林是一位表情嚴肅、辦事認真的家長。哥哥諾曼奉行父親的言傳身教，希望大學畢業(yè)后回到故鄉(xiāng)教書，用文化之泉滋潤人們干涸的心田，為故鄉(xiāng)父老做出自己的奉獻；弟弟保羅性格與哥哥大相徑庭，他狂放無羈、叛逆，辦事浮光掠影、華而不實。他從事記者工作，因為和印第安女子交往甚密而常常與保守的同鄉(xiāng)父老發(fā)生沖突。最后因賭博、酗酒成性招致了殺身之禍，伴著特律河的嗚咽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電影講述的河邊的人和事中，最動人的是父子多次釣魚的行為。童年時兄弟釣魚的核心是要表現蒙大拿州大河區(qū)域的壯美景色和人與自然的關系，用了不同的近景、遠景、大遠景鏡頭來表現他們釣魚時的表情和心情，整個段落以大景別處理為主。用此鏡頭，完美地把大河、山川等自然景物納入了畫面之內，從而有條不紊地交代了故事發(fā)展中的人物和時空背景。人與壯美的自然景觀同時出現在畫面內的大景別，讓人與自然相互依存，非常和諧。同時，人物釣魚時的快樂心境也植根在了遼闊壯美的自然環(huán)境基礎之上。

電影利用很多運動中的航拍鏡頭，把大河區(qū)域的景象以及氣勢磅礴深刻地表現出來。與此同時，這些航拍鏡頭，還配合著童年的保羅、諾曼在山丘上奔跑的情景，不僅增加了視覺上的美感，同時還輔以大自然的壯美、主人公生活的愜意、兒童的天真無邪，人與自然的親近和親密，都栩栩如生地表現出來。

第二次釣魚是在兄弟兩人吵架之后，也是他們成年以后隨父親的第一次釣魚。所以，這次釣魚側重表現大河的紐帶作用。是她，譜寫了父子、兄弟之間的感情音符，彈奏出和諧的旋律。這里鏡頭是大遠景表現，俯拍視覺，在畫面中呈現出的景色是：郁郁蔥蔥的樹林邊，河水靜靜流淌，陽光透過樹頂的縫隙灑在寬闊的特律河上，河面上躍動著溪水的金光，波光粼粼，起伏動蕩，拋出的魚線在空中劃出一道道漂亮的弧線，慢慢墜入河底……父子三人并列站在銀色絲帶般的河面中，河面把三人串在了一起，他們由遠及近排成一個縱隊站在河面上。無疑，傳達了以大河為紐帶，三人與大河密不可分的一種形象感受。

諾曼大學畢業(yè)回家后的一次釣魚，主要表現他仿佛沒有釣魚技巧了，掌握不了眼疾手快的要領，得到弟弟指導后，最終找到了規(guī)律。渲染了弟弟保羅釣魚技術的高超以及對哥哥的啟發(fā)和引導，表現了兄弟手足親情的可貴。還有一次釣魚是再現他們之間的感情交流，景色是樹林和河流。青翠的綠色，流淌的河水，都在靜謐與安靜中傾聽著他們的心聲，仿佛觀望著他們踏入社會征途后蒸蒸日上的幸福生活。

第五次釣魚是影片的高潮與華彩。在這次釣魚中，攝影拋開了一直對保羅詩意化的處理方式，而是直觀地表現他為了抓到一條魚和浪潮拼搏，這種“動”的處理方式和保羅以前釣魚詩意化的動作不一樣，就仿佛在雷雨閃電中的間隙一樣，讓人回味無窮。

父子三人最后一次釣魚的情景也別具一格。他們三人緩緩地來到河邊，向著陽光的方向走去，陽光比較強烈，灑在他們的臉上。隨著鏡頭的移動，被光線照射的水面也讓人感覺到了無限的希望，而金色的陽光總能讓人憧憬明天的美好，也預示著大魚會上鉤。當一天的釣魚結束的時候，畫面通過搖鏡頭的方式并結合空鏡頭的表現手法，呈現出那條流淌著回憶的大河，在夕陽橙黃光線的照耀下顯得十分靜謐。而夕陽，也預示著結束。夕陽光線下的水流預示著這一部圍繞著河流的故事即將帶著無限惆悵與哀嘆走向尾聲。最后，老年的諾曼望著握了好多年的魚竿，望著水面波光粼粼依舊，喃喃自語：周圍的環(huán)境完全融入我的心靈和回憶。不難想象，這水面，向我們正描繪著許多人生朝朝暮暮、生生死死……

二、《大河戀》與光線情結

《大河戀》整部電影的光線造型非常有特色，對不同時空的景色、人物表情、動作、形態(tài)、心境、形象塑造和電影的主題完美、立意升華等都起到了錦上添花的作用。

影片幾乎都是在柔光下拍攝的，過渡非常圓滑，整體影調非常飽滿。首先，以室內場景為例：父親教小諾曼寫作的畫面，整體暗調，局部有高光，人物面部表情柔和，人臉的照度與背景的照度最多相差一檔，這個比較讓人們能夠欣賞和感到舒適的光，更貼近真實日光照明下可以觀察到的畫面，達到了整體畫面的唯美、唯真。背景的照明非常講究，能夠清晰地看到背景影調的變化，過渡比較細膩，幾乎沒有直接切暗的畫面，都有中間作為過渡，背景與主題(父子之愛)融合自然、和諧。再以諾曼學成歸來與父親書房談話的一系列鏡頭為例，諾曼鏡頭的背景是一個櫥柜，此畫面最暗的地方要數櫥柜的玻璃窗內。當人物作為曝光基準點的時候，背景只有四檔的寬度可以控制。陪聊電影畫面中，即使那最暗的櫥柜也依舊保留細節(jié)，可以清晰地看到其間陳列的東西?？梢韵胂螅瑪z影師在背景的處理上，把膠片寬容度用到了極致。

在人物光線造型上，中景、近景使用倫勃朗光。不論是兒時的諾曼不吃東西的鏡頭，還是長大后的諾曼回來找保羅的那組鏡頭，對人物面部光線的塑造都用了倫勃朗光。它們之間的共同點是主人公都正對著窗戶，以窗戶陽光的側光作為主光，人物光線非常細致，主體的立體感得到最好的表現。而外景自然陽光下，比如人物在河邊釣魚時，帽子充當了非常自然的光板，讓人臉處于陰影柔光之中。避免了面部的過強反差和過硬著光，同時又讓面部光與身體的著光分開來，讓人物主體著光富有層次感，影調豐富又不失重點，是非常值得借鑒的用光方式。

影片中，最重要的就是那條大河，因此，日景河邊拍攝尤為重要。選擇有陽光照到的地方和有陰影共存的角度拍攝應全景：藍天、白云、山巒、綠樹、紅花、碧水、石頭、人物、表情、動作……因此，控制光線到最佳狀態(tài)非常不容易。攝影師拍攝小全景時采用補光方式保證了大多數層次，但是在大景別中，則犧牲了小部分不重要的層次以襯托，由此保住了亮部遠山和天空等層次變化。

影片中的自然景觀以植物的綠色為主，北方深秋的山野、楓葉、溪水會有微黃色特征，再加上夕陽西下傾斜時的光線，整個畫面呈現出一種綠中透黃的色調，厚厚的云層增加了天空的層次感，減少了畫面的反差。如果是晴空萬里，蔚藍的天空固然魅力無限，但整個畫面缺乏了層次感，同時，強烈的陽光也會加大反差，美感的效果就會減弱。

電影中那些屢屢出現的釣魚場面，因光線明暗、遠近、搭配合理與協(xié)調，對人物形象塑造、性格的刻畫以及環(huán)境的氛圍起到了推動作用。第二段釣魚：逆光、側逆光營造畫面美感。綠柳婆娑，倩影投在河面上，光亮照著諾曼的臉和白襯衣的投影很突出，波光粼粼的水面反光構成了整個畫面的最亮部。但這些反光豐富多彩，因為融合了主人公黑色的褲子，還有被光線照射的樹枝的投影撐起了畫面上半部分重色的陰影，所以，畫面中暗中有亮，亮中有暗，參差不齊，錯落有致，在視覺上很協(xié)調，形成的畫面達到了清新和唯美的超越。

總之，暖暖的光讓電影的人物、環(huán)境、整體畫面和部分畫面都那么美輪美奐，給人以愉悅、陶醉之感。說她是風景畫面和抒情散文與詩歌，一點也不夸張，正好凸顯了她的外表和內涵。

三、故鄉(xiāng)河的精神洗禮

大河的戀，戀的是人，是父子情、兄弟情，是情與理之間的理解、寬容、正直、淳樸、凈化的能力與歸宿。

故事中的那條特律河，見證了主人公一家人的生命誕生、成長、歸去、鄉(xiāng)情、鄉(xiāng)愁、鄉(xiāng)思。在青年時代，象征著自然的河流包容著兄弟二人的叛逆，培養(yǎng)他們的野性。對于別離，大自然顯得非常坦然。然而，當青年們在外面的世界歷經世俗的熏陶、冷眼的擠對，回到平靜的鄉(xiāng)間，大河依然像母親一樣接納他們，理解他們，包容他們，為之接風洗塵，讓他們在身心的洗禮中完成意志的回歸和凈化。

影片對自然景色的控制非常抒情化，把這種心靈凈化的歷程表現得淋漓盡致。攝影的主要作用之一是表現大自然的視覺吸引力，景物生情，不斷暗示青年在命運選擇中的情緒變化，而最終所有情緒的變化匯集，終將變?yōu)橐环N對于大河的依戀，對故鄉(xiāng)自然熱愛而敬佩的情懷。

《大河戀》的空鏡安排很有特色。電影拉開序幕30分鐘后，諾曼畢業(yè)歸來。大全景鏡頭展現了夕陽西下火車吐煙和蜿蜒而至的鄉(xiāng)間風光，非常有抒情意味。這是諾曼6年后第一次返鄉(xiāng)，畫面中的三分之一處火車軌跡的曲線構成也是一種人物的心情外化，暗示諾曼在此間不斷猶豫，因飽含歉疚而徘徊不止的心路歷程。接下來，畫面又從空鏡過渡而來切到近景，隔著車窗玻璃，鏡面反射將風景與諾曼的面目同時容納，焦點匯聚到諾曼的眼神。這個鏡頭實現了畫面內部的情景交融：一方面，車窗反光削弱了人物的邊緣，在形象畫面上融合了人與環(huán)境；另一方面，畫面聚焦諾曼的表演，他的眉目舒展也說明他在重返西部家鄉(xiāng)，看到山河風光之后得到的心理釋懷，強烈暗示著自然和故鄉(xiāng)對諾曼的心理影響，飽含著鄉(xiāng)愁。

影片接近尾聲的時候，一場美麗的夕陽晚景，并非采用好萊塢慣用的天片、巨幅柔光等制造的人工照明環(huán)境。當鏡頭以大全景照到三個人物之間的關系時，由于逆光正面照度不足，人物、汽車在畫面上都已經形成了剪影。當然，整個畫面配合遠處天空的流云，金橙色逆光下放光的車尾塵土，本身就是一幅極其詩意的畫面。

在目送杰茜離開的時候，諾曼在全景畫面中以冷峻的黑色剪影示人，沒有油嘴滑舌的挽留，只有一幅空曠但溫暖的目送風景。諾曼完成了最后一次心理定位的洗禮，他在火車上穿隧洞時溫習了少年時的勇敢無羈，在釣魚的過程中直接親近了自然，也終于在對待愛戀的姿態(tài)上，選擇了直接坦然、不加掩飾——而這一切都是自然的本色、大河的本色。

事實上，諾曼的這種心靈等待大河洗禮的過程，也并不是他獨有的經歷。杰茜的表哥所代表的典型紈绔子弟，可能正是諾曼在六年間的縮影，卻終于沒有“福氣”接受釣魚和河水的洗禮。而始終狂傲無羈的保羅，這時候也飽受賭博的惡習熏染，在去賭場后的一次釣魚中，因遲遲釣不到魚表現出的焦慮，也讓他岌岌可危的心境可見一斑……好在諾曼成功地經歷了一次大河的精神洗禮，上演了一場故鄉(xiāng)情結的“大河戀”。

人生猶如漫漫長河，奔流不息，起伏不定，不曾為也不會為某個人或者某段情而停留。時光荏苒，物是人非，也只有那些純真、美好與執(zhí)念，經過人生大河的沖刷，金光閃閃，溫情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