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卡梅隆電影的人文性

楊金艷 鄭榮茂

(廣東機電職業技術學院，廣東 廣州 510515)

詹姆斯·卡梅隆是美國好萊塢最知名的導演之一。他的很多電影，如，《終結者》(TheTerminator)系列、《泰坦尼克號》(Titanic)以及《阿凡達》(Avatar)等影片，都是好萊塢商業類型片的經典范例?？仿〉挠捌娅C題材廣泛，歷史、科幻、犯罪等都是其擅長的創作領域。這些影片通常有著鮮明的英雄主義色彩，講述普通小人物身上所發生的具有傳奇性的生活經歷。從拍攝技術使用的層面來看，卡梅隆可以說是電影史上形式主義的杰出代表，這也使觀眾和評論者往往聚焦于其電影出色的視覺審美，而忽略了卡梅隆電影的人文性?？梢哉f，卡梅隆的成功，與其在影片中傾注極為顯見的人文關懷是分不開的。文章從電影對情感的書寫、對人性弱點的展現以及鮮明的生態立場三方面，探討卡梅隆電影創作的人文性。

一、對情感的書寫

無論是愛情題材還是科幻題材，都必須面對情感的世界。如何書寫情感，是浪漫主義的還是現實主義的，是激烈的還是穩健的,這是電影創作過程中的重要問題。一個優秀的電影導演能夠控制影片情感發展的方向和節奏，深化影片的情感內涵?？仿〉碾娪爸?，對愛的感情書寫通常是濃墨重彩的一筆，也是其電影創作人文性的集中體現。

卡梅隆善于從女性視角出發，刻畫女性的情感?？仿〉碾娪八茉炝艘幌盗歇毩⒆灾鞯呐孕蜗?，導演通過對女性生存境遇的刻畫來賦予女性獨立自主的話語權。科幻電影中的故事情節、人物等大多數是虛構的、充滿戲劇性的，電影中的主人公往往是超級英雄，承擔著拯救世界的使命，看起來非常宏觀和空洞。但卡梅隆往往從細節刻畫入手，從中發掘人物細微的情感變化，在宏大的題材中融入微妙的感情線索。如電影《異形2》(Aliens，1986)中，女主人公埃倫·雷普莉在休眠57年之后醒來，重新加入了拯救人類的戰斗，危急時刻勇闖外星球，成功地解決了被異形控制的小女孩。在解救的過程中，雷普莉與小女孩建立了情同母女般的溫馨感情。這條感情線的插入是影片的亮點所在，它使觀眾在黑暗幽閉的太空、神秘恐怖的異形與殘酷的星際大戰所形成的緊張壓抑的氛圍之外，感受到人與人之間的親密的感情。這種情感正是人類戰勝異形的力量源泉，而雷普莉則是這種母性力量的代表。

卡梅隆電影中的主人公往往被塑造成近乎完美的形象，他們擁有堅強獨立的人格、積極向上的樂觀精神、勇敢正直的精神品質。而在這些形象背后，則有著情感的支撐，尤其是以愛為基礎的情感。以《終結者》為例，影片展現了女性英雄莎拉·康納的成長歷程。從外表上看，莎拉是一個非常柔弱的女孩子，面對著突如其來的危險境界，她害怕、驚恐、不知所措，幾乎喪命。對于自己為何會成為終結者追殺的目標，她感到十分迷茫，在經歷了生死逃亡之后她明確了自己的命運，嬌弱的身軀爆發出巨大的能量，最后下定決心保護尚未出生的兒子，幫助他完成拯救全人類的神圣使命。莎拉·康納一開始有些怯懦和逃避，但在經歷過了一系列的困難斗爭后逐漸成熟起來。促成其成長的，正是對凱爾·里斯、未出生的孩子約翰·康納乃至全人類的愛。當卡爾為自己犧牲時，莎拉必須獨自面對還沒有徹底死掉的終結者機器人。莎拉利用她的智慧，將終結者困在液壓機里，并按下啟動按鍵，將它壓成了一堆廢鐵。帶著對凱爾的愛，莎拉將約翰養大成人，人類也就有了與天網對抗的希望?？梢?，卡梅隆電影中，情感是非常重要的敘事線索，對情節的發展起到重要的推動作用。同時，情感也使人物形象更加真實、豐滿。

二、對人性弱點的揭示

好萊塢電影往往是高成本的大制作，卡梅隆的電影也常被歸入此列。就技術層面而言，自20世紀80年代以后，從電影的制作方式到終端的接收方式，美國都以數字技術上的進步而對其進行了革命性的改變。而就市場化方面來說，正如戴錦華所指出的那樣，好萊塢擁有在制作上使用高成本、在利潤上追求高票房的主觀創作動機，景觀電影則使好萊塢的這“雙高”又重新攀爬到了一個新高度，這其中包括遠遠高于平均水平的制作和宣傳投入?？仿〉碾娪皠t是景觀電影的代表，人們在提及其電影時，也經常會注重形式，而忽略其電影中對人性的揭示。人性是文藝作品永恒的話題。文藝復興以來，關于人性的討論從未停止過。人類身上所體現出的諸如對物質的追求、自私自利、欺騙、虛偽等人性的弱點成為電影、小說等藝術形式批判和表現的對象。卡梅隆的電影像一部放大鏡，把每一個個體的靈魂放置在鏡面之下，人性的弱點以及缺陷暴露無遺。這些人性的弱點在卡梅隆的電影中得到了深層次的詮釋。

以《阿凡達》為例，人類的貪婪在影片中被充分展示?？仿∫跃康募夹g打造出一個如夢如幻、神秘美好的潘多拉星球，這顆星球擁有豐富的礦產資源，而人類此刻正面臨嚴重的生存危機，資源枯竭，生態遭到破壞。因而潘多拉星球成為人類眼中的“完美選擇”，他們展開了一場非正義的掠奪之戰。影片在正義與邪惡、科學與倫理等審美維度之下，隱藏的是卡梅隆對人性弱點的深層探討。軍方表面上想通過和平的方式獲取潘多拉星球上的資源，但在利益的驅動下最終喪失耐心、丑態畢露，他們發動大規模的進攻以武力驅趕納威人。納威人所代表的潘多拉星原住民在與人類的較量中處于弱勢地位，他們的武器是冷兵器弓箭、標槍等，而人類擁有先進的科技和武器。納威人的保衛家園之戰無異于“以卵擊石”。但電影的結局很耐人尋味，擁有強大武器、貌似堅不可摧的人類失敗了，他們垂頭喪氣地被驅逐出潘多拉星球。而電影觀眾作為人類的一員，在看到人類的失敗時，卻感覺到愜意，影片反諷的意味更加濃烈?？仿⊥ㄟ^這樣一個結局，向觀眾傳達了人類的貪婪以及功利主義思想是導致失敗的罪魁禍首。軍方唯利是圖，一心想要占有潘多拉星球的超導礦石，以此獲得巨額的財富資本，最終只能自食其果。

在正常的社會生活中，人性的弱點通常都被隱藏起來。而在某些特定的時刻和場景，受到某些緊急、突發事件的觸動時，人性的弱點就會暴露出來。以《泰坦尼克號》為例，影片根據真實海難事件改編而成，在卡梅隆決定拍攝之初，投資方并不看好這部電影。在觀眾已知結局的前提下，如何打動觀眾，這確實是一個難題。卡梅隆選擇以杰克和蘿絲的愛情為貫穿全篇的主要線索，以此為背景展示了災難面前不同社會階層的反映。有的人可能擁有高貴的身份和數之不盡的財富，太平日子里表現出良好的教養，是充滿紳士精神的謙謙君子，但在危急情況之下卻丑態畢露，讓人大跌眼鏡。有的人千方百計地疏通船員，只為了獲得救生艇上的一個位置；有的人在救生艇上，卻抱怨位置太擠；有的人只管自己逃生而不顧他人死活。下等艙的乘客被關在閘門之外，只有上等艙的乘客上完救生艇才有機會逃生。《泰坦尼克號》窺探了人性的弱點、丑陋的同時，又進行了一些修補，通過塑造杰克、音樂家、船員等形象，展現出他們身上的人性光輝，給人以希望，表達出對人性美好的贊揚和希冀。

三、鮮明的生態立場

生態主義發展迅猛，如今不僅在環境保護領域取得穩固地位，其觸角還廣泛延伸至文學、法學、歷史、政治、哲學等各個領域。正如格羅特菲爾蒂所言，生態主義在文藝批評中的一只腳立足于作品本身，關注的是其作為藝術的內在問題，而另一只腳則立足于整個生態系統。隨著全球電影市場的急速擴張，電影的號召力和影響力也隨之擴大，一些優秀的電影作品不僅能給觀眾帶來難忘的觀影體驗，同時還能夠引發觀眾對一些社會問題的深入思考?？仿‰娪白髌反蠖紝儆诳苹秒娪靶辛?，但是在科幻的外表下隱藏著對人類生存現狀的深刻反思。無論是早期的《終結者》，還是《阿凡達》，都可以看出卡梅隆堅定的生態主義立場，導演試圖借助電影的力量來呼喚人們對人與自然關系的審視。

首先，卡梅隆的生態主義立場通過對人與自然關系的探討表現出來。《阿凡達》關注的是人類社會進入工業文明時代所產生的重大問題——資源的匱乏以及環境的污染。影片借助人類社會與納威人所在的外星球的矛盾，來表現對未來人類社會的擔憂。人類越是對潘多拉星球的資源表現出急不可耐的態度，就越能夠說明現實社會中人與環境、資源之間矛盾的尖銳性。人類社會經歷過工業文明之后，科學技術與文明程度高速發展。但這些成果的取得很大程度上是以犧牲自然環境為代價的。卡梅隆在電影中所討論的問題常常是現實社會中普遍存在卻又很容易被人忽視的問題，以科幻電影等非現實主義的筆法進行討論，看似背離現實，實則處處是對現實世界的反映。作為人類對立面的納威人，他們與自然處于和諧一體、共生共榮的狀態。他們可以用頭發末梢與潘多拉星球上的動物進行紐帶連接，從而完成心靈的溝通。納威公主妮特麗為了救杰克而殺死了一頭猛獸，她會為死去的猛獸祈禱。當納威人在與人類的戰爭中完全處于劣勢，星球上的猛獸有如潮水一般出現在地面和天空，與納威人并肩作戰，人類的優勢瞬間化為烏有?？仿≡陔娪爸幸赃@種方式，表達了對人與自然和諧共榮的提倡。

其次，卡梅隆通過對科技倫理道德問題的反思，展現出他的生態立場。隨著科學技術的日益發展，科技倫理問題也引起人們的廣泛關注。科技的發展代表著人類改造世界能力的提高，但如果以犧牲部分人的利益為代價，抑或是只關注眼前利益而犧牲長遠利益，那么這樣的科技發展所取得的成果就要大打折扣。核泄漏、生化武器、轉基因技術、人工智能的發展等問題常常處于風口浪尖，這些因科技進步而帶來的問題成為人們議論的焦點?？仿〉碾娪氨憩F出了對未來世界科技文明的關注?！督K結者》中所描繪的未來人類社會，到處充斥著冰冷的鋼鐵和恐怖的科技，人工智能機器人崛起，他們能夠感知自我，并且準備毀滅人類，主宰世界。此時的世界，由電腦“天網”控制，人類只要出現在機器人的視野中，就會被消滅，人類的數量驟減，在與“天網”的對抗中完全處于下風。這個設想看起來天馬行空、荒謬可笑，但事實上卻是科技發展給人類社會帶來的種種社會問題以及由此產生的恐懼心態的縮影。

綜上所述，詹姆斯·卡梅隆的很多電影都具有濃郁的人文色彩。其中，對愛的感情書寫、對人性弱點的揭示以及鮮明的生態立場最集中地展現了電影創作者的這一立場。與很多美國導演不同，卡梅隆的影片通常很少關注小人物生活的日常，而是將人物放置于一個特殊的背景之下，如，《泰坦尼克號》這一歷史上重大的海難事件，或《異性》《阿凡達》這類以未來科學幻想為敘事背景，展現“大背景”之下，小人物的富有傳奇色彩的生命經歷。因此，影片往往是富有戲劇性的，同時也不乏一定的寓言化色彩。這種藝術表達手段，既滿足了觀眾對電影的普遍審美需要，也凸顯出電影創作者的人文立場，富有一定的哲思和啟示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