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李海青
另類的生活方式
文 | 李海青

《書店的燈光》[美] 劉易斯·布茲比 著陳體仁 譯上海三聯書店 2008年版
美國作家劉易斯·布茲比,大半生過著售書生活,離開書業,寫成《書店的燈光》。作者的身份有兩重——普通讀者、書店內部人員。這意味著此書的書寫融合了兩種風格,一種是一般讀者的個人體驗,免不了走馬觀花,一種是百科全書的解讀,不得不嚴肅。介于此間,作者分章別類,緩緩講述,講述自個兒的閱讀經歷,講述書、書店、書商、出版商的歷史與現狀,講述它們之間駁雜的來往,這與回憶書店趣事、軼事的書籍大為不同。
書店歷史從亞歷山大市場的第一家移動書攤開始,一路走來,經歷了17世紀,寫文章的人可以借助文筆謀生了,書店也欣欣向榮,到20世紀,第一家全國性連鎖書店的創立,獨立書店漸漸委頓,書業故事體現出資本主義的轉型。
書店不止規模有所變化,裝幀、營銷方式也已不同。落地窗,座椅,大書架,沙發,閱讀燈必不可少,咖啡吧、文化沙龍、閱讀分享會也已成為常態。
與書店歷史相關的是書商與出版商的歷史。剛開始,書商和出版商的關系原是一體的,書店可以出版圖書。“啟蒙時代的書商不僅反映他們的時代,而且幫助形成那個時代。”隨著出版與銷售分離,到20世紀,出版行業磨平了特點,發生英雄傳奇的地方變成了平穩的行當。
21世紀,科技和商業都在脅迫,書業漸漸委頓。作者工作過的“狂妄的烏鴉”書店、普林斯頓書店,一家家消失。
書業是個傳統行業,書、書店、書商、出版商的改變不過是修飾了外貌,并沒有影響實質。從17世紀到21世紀,售書人員的生活,依舊周轉于圖書的上架、歸架、退貨,在書商與出版商之間往來協調,在超高的書架上費一番工夫,尋找讀者合意的好書,接著,又繼續尋尋覓覓。
作為書店人員,作者和書的關系是形與影。此種生活,彌足忙碌,也彌足稱心,作者稱之為“一種另類的生活方式”。書業歷史緩慢流過三千年,作者回顧歷史,也是在回顧這種另類的生活方式。
選擇書店,選擇的其實就是一種生活方式。作者自述,“當我開始在‘狂妄的烏鴉’工作時,我對書業懷有一種令自己都驚訝的癡迷。它絕不僅僅是一份勤工儉學的工作,它將是我終身的職業。這是一個似乎不可思議的選擇,像是神意的召喚。”作者癡迷這種另類的生活方式,并不是因為書店需要作者,而是作者需要書店。
不得不承認,書店是奇特的存在。無論你去到哪個城市,只要遇到了書店,建筑的陌生感,人與人之間的疏離感,生活方式的迥異感,都會在你踏入書店之際消除。
這種奇妙的感覺,來源于書的特質,這種特質并不會因書的材質變化,而有些微不同。書被當成商品銷售,但是,書的價值高于商品本身。作者生活在閱讀貧瘠的土地上,15歲那年,偶遇了約翰·斯坦貝克的《憤怒的葡萄》,自此忘不了。這便是書的魔力。書的交易是用物質的價格換得精神的享受,是從現實進入理想,是從愚鈍走向頓悟。
這就不難解釋,為什么作者把自己的終生委托給書店。在作者看來,“沒有書籍傳播思想的變化,歷史的演進或許會更為野蠻。正因為書籍改變了我們思維的內容和方式,書店始終是一個具有相當影響力的機構。”書店一直保有美好,保有文明。對于不體面而匆忙的生活而言,書店生活是另類的生活方式。所謂另類,意思是,這種生活方式不是人的生活常態,人們能直面美好,渴望的自由有可能在里邊發生。在21世紀,人們的工作和生活常是分開進行,書店生活沒有這樣清晰的界線。它是一種在現實中掙扎,又走在現實前面的生活。
這種生活方式在21世紀步履蹣跚,作者有其擔憂,但最后回歸了希望。書的最后,作者認為,新時代的變化,并不意味著書店已死,圖書已死,“書店仍然是我們自由和不受限制地交流思想的場所”。

《莎士比亞書店》【美】西爾維亞·比奇 著李耘 譯新星出版社 2014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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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士比亞書店》記錄了1919年至1944年許多知名作家的趣事,法國巴黎的文化氣息隨之展露。比奇為喬伊斯出版禁書《尤利西斯》,海明威仗義相助,運輸書籍。這是捍衛思想自由。在經濟大蕭條時期為書店籌款的紀德,第二次大戰時期,比奇與德軍抗衡,將書店徹底隱藏。這是捍衛獨立。朝圣者從各地而來,書店成為傳奇發生的地方。莎士比亞書店一直保有獨立自由,商業、戰爭從未能摧毀這種精神,它讓我們看到了一家獨立書店應該有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