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群
安心先得調身
一切問題的根本,無非是人的身心問題。
我常說,身心健康是人生第一財富,修身養性是人生最好的投資。現在,不少人已經意識到這個問題,關于養生保健的資訊、方法、機構層出不窮。我們也一直在關注,希望找到一套簡單易行的調身之道,為大家的生活、工作、修行打好基礎。
佛法的重點是修心,從對心的認識、調整,到最終明心見性,究竟解除人生的痛苦煩惱。但我們在世間所做的一切,都要依托這個色身,所謂借假修真。
關于這一點,不少學佛者存在誤區,覺得身體是個臭皮囊而已,不必理會。當然,不執著是對的,但不執著不等于不管它,更不等于任意使用而不保養。
如果沒有健康的身體,總被這里那里的不舒服或病痛所困,其實是給自己增加不必要的干擾。這樣的話,最后往往帶來兩個結局,或是病得無法修行,或是走向另一個極端,因為痛苦而對身體格外執著。這些都是我們要避免的。
佛教的修行,尤其是禪修,也講究調身、調息,以此作為調心的前行。如果身體這部分過不了關,禪修時坐立不安,是很難把心調到位的。怎么調身?首先要認識這個身體,認識影響健康的各種因素。
關于這個問題,中醫理論為我們提供了很好的借鑒。中醫是把身體作為一個整體來看待,在此基礎上進行全面修復,而不是著眼于某個局部問題。同時,注重調動身體本身的康復功能,這和修行也有相通之處。
總之,安心先得調身,調身更不能忘了安心。
終有一天,它比明天來得更快
通常,我們是將臨終助念作為利他的慈善行。事實上,它和三級修學也有著密切關系,能夠幫助我們生起并強化念死之心。
在《道次第》中,念死既是重要的前行,也是不可或缺的正行。從下士道的對三寶生起皈依求救之心,到中士道的生起出離輪回之心,再到上士道的斷除我執,發愿利他,可以說,念死貫穿著整個菩提道的修行。
但我們平時的念死往往停留在理論上:死亡是一定的,死期是不定的,死時除佛法外余皆無益……道理似乎都知道,但真能提起念死之心嗎?其實并不容易。我們明知道人必有一死,可除了拿來說一說,未必有多少感覺,更難生起緊迫感。
而參與臨終關懷和助念,需要零距離地直面死亡,這種沖擊是實實在在的,是在活生生地為我們詮釋法義,提醒我們:這一刻也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西藏帕繃喀大師有一首《心匙》,是關于如何念死的長詩,也是對如何多角度、全方位地進行觀察修的詳細引導。我在講解《道次第》時特別引用過,希望大家經常念一念,會是一記當頭棒喝。
因為我們總是習慣于還有明天,而且是明日復明日,所以會在學佛的同時,用更多的時間憶念五欲六塵,追逐鏡花水月。但終有一天,死亡比明天來得更快——突然間,就必須馬上走了——這時該怎么辦?我們準備好了嗎?這輩子努力追求的一切,哪一樣可以帶走?
如果能夠真切地提起念死之心,我們自然會精進修行,自然會把三寶作為惟一的依怙。因為在那一刻,親人、事業、財富,沒有什么是抓得住的,也沒有什么能幫得上的。
深信業果
深信業果是佛教的重要修行內容,其中包括見和行兩方面。見就是緣起因果,行就是止惡行善。
所謂見,就是一種世界觀、人生觀。什么是生命延續的規律?什么是世界形成的規律?世界和我們又是什么關系?對于這些問題,佛法的解釋就是緣起、因果。說到因果,很多人往往關注外在因果,比如做了什么事,感得什么結果。事實上,因果同樣離不開我們的心。
生命包括物質和精神兩方面。其中的精神系統,是由觀念和心態組成的。而這些觀念、心態又和自身認識有關,和日常積累有關。我們做每一件事,在客觀上雖然會過去,但由此形成的種子卻會儲藏在我們內心,繼續產生作用。
當某個種子積累到一定程度時,就會在眾多種子中成為主導,搶占心靈頻道。其結果,又會使這一種子繼續膨脹,繼續壯大。任其發展的話,貪婪者會越來越貪婪,暴躁者會越來越暴躁。若想改變這種發展勢頭,使生命沿著既定軌道前行,必須從觀念進行扭轉。
從佛教來看,生命是無我的,哪種情緒或觀念都不能代表我。我們現在的很多能力、習慣,都是兒時沒有的,是在成長過程中逐步形成的。但這些習慣并非固定不變的,我們昨天感興趣的東西,今天未必還有興趣。今天不感興趣的,未來又可能產生興趣。這些變化也和我們的觀念有關,和生命的內在需求有關。
所以,我們要培養生命的正向需求,這樣才能通過止惡行善建立正向心態,改變生命品質。
讓慈悲化解冷漠
今天的中國社會,生態環境全面惡化,天災人禍頻頻發生。近年來,愈演愈烈的霧霾等問題,正在引起全社會的矚目。其實相對這些外在現象,心理問題帶來的后果更為嚴重。其中突出的一點,就是人與人之間的隔閡與冷漠。
隨著居住環境的改變,大家庭和鄰里關系幾乎不復存在。而手機和網絡的普及,又讓家庭成員開始各自為政,疏于交流。在這樣的背景下,人們對家人都缺乏關愛,對其他人更是漠不關心了。這種冷漠不僅帶來了種種社會問題,也是導致抑郁癥高發的外在誘因。
儒家提倡“仁者愛人”,正是對治冷漠的一劑良藥。但儒家關于“仁”的詮釋,是從“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中推演而來的,并非建立在心性基礎上。此外,這種仁愛還受到家庭倫理的影響,是從親人到路人,從有關系到沒關系漸次弱化的,相對比較有限。
而佛法所說的慈悲,是來自眾生平等的思想。因為認識到一切眾生曾在輪回中互為親人,所以才會有無緣大慈,同體大悲。既沒有親疏之別,也沒有國家、民族、人種等一切分別。
更關鍵的是,這種慈悲不僅是給予,是他人的需要,也來自我們自身的需要。大乘佛法倡導“悲智雙運”,就是慈悲和智慧的相互增上。我們希望提升人格,就要化解內心嗔恨、對立、冷漠等負面情緒。
雖然冷漠不像嗔恨、對立那樣有攻擊性,但它是源自我執,是以自我而非眾生為中心。如果不能解決這個問題,不僅慈悲修不起來,智慧也是無法圓滿的。
心和身的相互影響
從佛教觀點來看,宇宙萬物都是由地水火風組成的。在世界形成之初,由風輪開始運轉,然后風起云涌,將萬物聚合起來,構成山河大地。我們現在看到的所有存在,似乎是實實在在、固定不變的。其實,這一切都是因緣和合而成的,本身并沒有固定不變的屬性。
現代物理學業已證明了這一原理。比如波粒二象性告訴我們,物質可能以波的形態存在,也可能以粒子的形態存在,其最終存在,是取決于我們對它的觀察。也就是說,我們認識世界時,并不是單純的觀察者,同時也是參與者、創造者。
所以,我們要認識到心的能動性,認識到心念對世界,尤其是對身體的作用。中國的傳統文化,包括中醫、道家等,對身體也有獨特的研究。比如對氣的重視,認為這是色身包括萬物形成的重要組成部分。
由此指出,人的七情六欲,包括不同的念頭、情緒、心態,都會給身體帶來影響。帶著這樣的心態去認識世界,又會影響到萬物的存在。準確地說,是影響到萬物在我們各自世界中的存在。這就是佛法所說的“一切唯心造”——不同的心念會產生不同的氣息,造就不同的世界。
我們在調身時,同樣要重視心的作用。只有正心正行,才能達到內外兼修的良好效果。帶著這樣的心,不管是給自己還是他人調身,本身就是慈悲的修行。因為慈悲不僅是利益他人的行為,更代表著一種心念,一種精神。認識到這種正向心行的重要性,進而把它帶到每個當下,去利益他人,于自身是增長慈悲,于他人是傳遞慈悲。endprint